第132章 一個美麗的女孩名字
陸寧醒來了。
就像睡在家裡的炕上那樣,眼睛還沒有睜開,抬手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蜷縮在他腳邊的卡秋莎,馬上就猴子般的跳了過去,抱著他胳膊搖晃起來,嘴裡發出低低的瓦奧聲。
陸寧睜開眼,定定望著卡秋莎,明顯在回憶什麼。
本來滿腔歡喜的卡秋莎,動作慢慢變緩,髒兮兮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海藍一樣的眼眸中,也浮上了緊張、自卑還有惶恐的複雜神色。
她好像這才發現,陸寧終究只是陸寧,並不是竭力保護她的母親。
痛苦從眼眸中一閃而過後,卡秋莎鬆開了陸寧的胳膊,慢慢後退:燕子在讓她追隨陸寧時,就曾經一再囑託她,要像奴隸對主人那樣的尊重他,伺候他。
卡秋莎知道什麼叫奴隸,也知道什麼叫主人。
這十八年來,她聽燕子已經講過太多外界的故事,更能從那些蚯蚓們交談時,知道了主人是個什麼樣的概念:那些蚯蚓們,隨時都會為主人去死,或者被殺死。
在這個黑暗世界中,卡秋莎母女連那些蚯蚓都比不上。
她,怎麼可以把陸寧當做是母親那樣疼愛、呵護她的人呢?
卡秋莎後退時,陸寧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卡秋莎身子劇烈一顫,想掙開,卻不敢。
從她的眼眸中,陸寧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微微笑了下才說:「卡秋莎,你會說話嗎?」
卡秋莎嘴巴動了下,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會嗎?」
陸寧又問,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卡秋莎不解的溫和。
卡秋莎不知道,這是兄長在看小妹時才會有的眼神。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十八年內,除了母愛之外,從沒有接觸過別的情誼。
但她卻能從陸寧溫和的眼神中,感覺到了心安,垂下眼帘,聲音很低,也很生硬,用俄語回答:「會。」
陸寧笑了:「那,你會說漢語嗎?就是我現在說的這種話。」
卡秋莎抬起了眼帘,慢慢點了點頭,用漢語說:「會。」
「那就好,看來燕子早就想到,有一天你會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正常的人類世界中去。」
陸寧想了想后,開始試著跟她聊天:「那你知道,卡秋莎這個名字,在俄語中是什麼意思嗎?」
他倒是也很想坐起來,可渾身酸麻,毒性還沒有徹底的過去,不妨先多躺會兒。
這次,卡秋莎搖了搖頭。
陸寧說:「用說話來回答。」
他能看出,卡秋莎在這兒很少說話,要不然也不會在憤怒、恐懼時,總會下意識的發出瓦奧瓦奧的尖叫聲。
同時,他還發現卡秋莎個頭其實不矮,就是因為極度營養不良,更因為總是生活在恐懼環境下,本能的佝僂著身子,所以顯得特別瘦小。
卡秋莎不知道陸寧讓她多說話,是鍛煉她以後跟人類正常交往,只是牢牢記住母親的話:無論主人說什麼,她都得無條件的服從。
「不、不知道。」
卡秋莎可能是第一次,跟母親之外的人講話時說出兩個字以上的話,所以顯得更加生硬。
「那我跟你講講你名字的意思,好不好?」
陸寧抬手,輕輕拍了拍石頭,示意她坐下來。
卡秋莎猶豫了下,才坐了下來,卻是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膝。
陸寧知道,短時間內她還不能適應自己的出現,笑著要求道:「說話。」
「好,好。」
卡秋莎趕緊吐出了兩個字。
卡秋莎,最早是指前蘇一個美麗女孩兒的名字(正版該叫喀秋莎,避免沒必要的麻煩),沒有什麼特殊的含義,後來成了一首世界名曲的歌名。
這首歌是勃蘭切爾,用詩人伊薩科夫斯基的一首抒情詩寫成的。
這首歌曲創作於1939年,但當時並沒有流行,是兩年後的衛國戰爭使這首歌曲脫穎而出,並伴著隆隆的炮火流傳了開來,把姑娘的愛情,和士兵們的英勇報國聯繫在了一起。
這飽含著少女純情的歌聲,使得抱著冰冷的武器、卧在寒冷的戰壕里的戰士們,在難熬的硝煙與寂寞中,心靈得到了情與愛的溫存和慰藉。
「卡秋莎,還是一種多軌道的自行火箭炮名字。」
陸寧慢慢的坐了起來,抬手伸向了卡秋莎。
卡秋莎下意識的想躲,又停住,任由陸寧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髮絲:「卡秋莎不但是世間最美麗的名字之一,更是代表著愛情,陽光,堅強,不屈服——我覺得,這也是你母親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主要原因,所以我希望你能向她所希望的那樣,堅強,快樂起來,懂了沒?」
卡秋莎的眼眸慢慢的亮了起來,定定的看著陸寧,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接著趕緊說:「我、我懂了。以後,我要堅強,快樂。」
「對!以後,都不要忘記我今天跟你說過的這些話。」
陸寧開心的用力點了點頭時,吧嗒了一下嘴巴。
「那邊、那邊有水!」
卡秋莎馬上就明白了過來,轉身就雙手撐地,想跑到角落邊拿水。
陸寧卻說:「站住!」
卡秋莎回頭看著他,再也不敢動一下,眼裡又浮上了緊張神色。
陸寧輕聲說:「以後,無論任何時候,都要站著走路。」
卡秋莎眼睫毛忽閃了幾下,慢慢明白了陸寧為什麼要這樣要求她,猶豫了下,才慢慢的站了起來。
「挺起*膛,雙腿站直!」
看到站起來后,依舊佝僂著身子的樣子,陸寧眉頭皺了下,聲音有些嚴厲。
要想教會卡秋莎像個正常人那樣生活,也不能一味的用溫和態度。
嚴厲的態度雖然會讓她緊張,甚至害怕,但卻能讓她記得更清楚。
果然,聽出陸寧語氣嚴厲后,卡秋莎身子輕顫了下,卻隨後就慢慢挺起了*膛。
「還不夠,在不需要彎腰時,腰板一定要筆直,下巴昂起--對,對,就這樣。」
卡秋莎就像個聲控木偶那樣,在陸寧的吩咐下,慢慢展現出了她的本來個頭。
只是,她的雙腿,卻一直在發抖。
因為這麼多年了,她從沒有在母親之外的人面前,挺直過腰板。
這個高度,讓她自己都感到害怕。
「記住,你代表著陽光,愛情,堅強還有不屈服,任何困難,都無法讓你低下驕傲的頭顱,塌下腰身像個奴隸那樣!」
看到卡秋莎很不適應的又要佝僂身子后,陸寧的聲音愈發嚴厲,抬手指著角落:「去,給我拿水來!」
卡秋莎機器人般轉身,慢慢的邁出了右腳。
當腳尖碰到堅實的地面后,身子微微晃了一下,但也給了她從沒有過的信心,眼眸重新亮了起來,再走路時步伐就穩定了許多。
放著清水的角落上方,岩石凸出來了半米。
卡秋莎牢記著陸寧的話,昂首挺*走到角落前時,卻不知道該不該彎腰去拿水,只能回頭看著他,眼裡帶著請求指點的神色。
陸寧沒理睬她,抬起右臂挽起了袖子。
他雖然極力要求卡秋莎要盡量的站直,卻想讓她自己去體會什麼時候該彎腰,低頭,那樣她才能懂得更多。
砰的一聲,卡秋莎額頭撞在了岩石上,身子一晃向地上摔去,卻又異常靈敏的半旋身,穩穩的蹲在了那兒,接著又騰身站起:陸寧,不喜歡她像以前那樣爬著走路。
她再次站起來挺直腰板后,又看向了陸寧,臉上滿是哀求的神色,希望陸寧告訴她,該不該彎腰。
陸寧看著胳膊上被針刺過的地方,沒有理她。
卡秋莎愣怔片刻,終於咬了咬牙,慢慢的彎腰伸手去拿瓦罐。
她在拿瓦罐時,一直看著陸寧:只要他一瞪眼,她馬上就會站起來,哪怕是撞在岩石上,撞個頭破血流。
很好,陸寧沒有管她。
卡秋莎在拿起瓦罐后,後退一步后就站直了身子。
聽她輕輕吐出一口氣后,陸寧就知道她已經懂得了什麼。
這讓他有些自得,沒想到陸先生還有教導別人怎麼做人的本事。
卡秋莎拿著瓦罐走到石頭前,陸寧脫下了身上的灰色袍子,披在了她的身上:「卡秋莎,以後要學會穿衣服,要不然別人--我會看不起你的,明白嗎?」
「明白,以後,以後我會穿衣服,我不會讓你看、看不起我。」
卡秋莎這會兒說話更加流利了一些,儘管她可能不怎理解什麼叫看不起。
但她既然懂得什麼時候該彎腰,那麼以後肯定能懂得更多。
人在很渴時喝水,總會覺得水異常的甘甜。
陸寧幾乎把般罐子清水都喝下去時,卡秋莎第一次主動跟他說話了:「主人,我知道該怎麼離開這兒。」
「我叫陸寧,不叫主人。」
陸寧放下瓦罐,看著她:「你懂我的意思嗎?」
卡秋莎這次沒有躲開他的目光,勇敢的跟他對視著,過了足有五秒鐘后,才低聲說:「你叫陸寧,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名字。」
「很好。」
陸寧抬手拍了拍她的*,才問道:「你以前,是不是曾經偷跑出去過?」
卡秋莎點頭:「是的--這個地方,我也來過。」
陸寧馬上問道:「那你有沒有見過,咱們坐在木筏上時,呼喚我名字的那個白影嗎?」
「沒有,從沒有。」
卡秋莎習慣性的點頭搖頭時,也沒忘記說話。
看來,這是個改變自身很快的聰明孩子。
陸寧想了想,又問:「那,你有沒有去過你母親說過的魔窟?」
卡秋莎沒說話,目光卻飛快的閃動了下,接著垂下了眼帘。
陸寧能看出,她眼眸中剛才閃過的,是一抹說不出的恐懼。
某種恐懼,都讓她不敢回答陸寧的話。
但這也證明了,她曾經去過那個地方。
陸寧牽起她的手,稍稍用力攥了下:「如果,我必須去那個地方,你會不會陪我?」
「那兒,那兒會死人的。」
卡秋莎低聲回答。
陸寧笑了:「可我必須去。」
卡秋莎抬起頭,看著陸寧,過了很久才說:「我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