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8章 碧霞滿空
她大抵看了一下，其中一句“忙趁東風放紙鳶”的“鳶”被他寫成了一“鳥”字，一時間頗為有些哭笑不得了，不過卻又心疼他一個平日裏隻拿刀劍的將軍突然也改拿筆了，這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挺好的。”她笑了笑，臉上如同一朵明蘭幽幽的綻放著，素為炫麗。
燕城也傻傻的看著她，多久沒見她展現笑顏了。
她原本很美，隻是自己不會欣賞她的美罷了。他漸漸明白了，原來要同她說得上話，那就必然要喜歡她所喜歡的東西。
“笙笙，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會努力向你靠近，你不要離開我好麽？”他問道。
眼裏懷著期待，她心裏一陣感動，為何偏偏要在她要放手的時候，他要給自己這樣的感動。
她這是要狠不下心來了麽？溫笙笙啊，你這次若是不決絕一點兒，這什麽時候是個頭兒啊？
正如那大好晴天一般，風雨不來就是幾天不來，若來了，那又是幾天，大雨小雨下得人心裏苦悶不已。
這究竟要何方法才能理清她同燕城的感情啊，本想著這輩子都不想再同他有半分瓜葛，卻不想，等不來分別，卻等來了他願意為自己改變。
“我不強人所難，如若這讓你痛苦，你大可不必繼續。”她苦笑道。
燕城心內一驚，什麽叫大可不必？他才不要鬆開她的手！“我不準你離開我，沒了你，我和那沒了水的魚有什麽兩樣？”
“這世界上的江河湖泊多了去，你又為何偏偏選我？再說了，你我恩怨如此之大，日後一起也不會有多開心的。”
“我和你在一起並不是為了開心，我隻是想看著你開心。”
燕城真摯的眼神正一點一點的讓她開始放下內心的戒備，可是，他倆之間阻力重重，在一起簡直成了妄想啊。
看向那青天白日，哦不，是那霧蒙蒙的天，她偶感幾分涼意，輕紗作披風，卻也依舊有些冷。
與子偕老，怕是幻想。試問這天下難事之多，又有哪一事能讓她如此牽腸掛肚呢？
她搖搖頭，苦笑，又盯著他看，這張輪廓線分明的臉深深映在了她腦海裏，隻是有時回想，卻又覺得是有幾分陌生感。
“笙笙，我為你念一首詩吧。”燕城撓了撓腦袋，微微有些不適應。但是，他還是願意放下一切架子，隻為了博她嫣然一笑。
溫笙笙好奇，不作聲，也算是默許了。
燕城隨口就是一首無題之詩，聽他念來朗朗上口，而溫笙笙卻是沒有聽過的。她不禁疑惑了，問道：“這是什麽詩？誰人之作？我不曾聽過。”
“我自己寫的。”
“你？”
溫笙笙顯然是不大相信的，不過又怕打擊他，隻得點點頭。又細細品味他方才的詩，隻覺得詩中之情氣勢洶洶，頗有韻味。
在斷雪殘陽之際，兩人吟唱一番定然是心之所向。
“你可懂，我的浪漫？”
她笑道，素手輕輕地接住了這屋簷下落下的小水滴，另一滴則是落在了她手上碧玉鐲子上，呈露珠之狀，久久未滑落至兩旁，可以看得出來，這是一塊質地上乘的好玉。
燕城聽她的話多少是要費盡心思的，因為剛剛進門，什麽都是陌生的，他倒是把自己的疑惑說了出來，原以為溫笙笙會嘲笑她，卻不想她一字一句的為他解釋，古今典故無一不是信手拈來，誇誇其談。
他心裏一頓，原來，她是這般才華橫溢的女子。
之前發現她平淡無奇，卻又隱隱有一種靜態之美，現如今是明白了，這必定是一股飽讀詩書後的靈氣美。
他聽著她說話，吐字如珠，也十分清脆悅耳，這一次，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他離開了。隻見他微微鞠了一禮，又道：“溫夫子在上，請受學子一拜！”
她更加傻了，她是聯想不到他會像自己下跪的。
“你這是做什麽，快快起來，莫要讓人看見了笑話呢！”她趕緊扶他起來，隻是燕城不肯。
“你若是收我為徒，那我便起來。”
“你耍賴啊！”她是又氣又急，這裏可是燕家，這要是讓人看見燕城給她下跪豈不是回頭又要說自己閑話了？
憂從中來，萬千愁絲又似乎從眼前飄然而過。她跺了跺腳，眼裏竟然全是他無賴的樣子。
燕城咧嘴一笑，又趕緊起來了。
“夫子！日後多多指教哦！”
“無賴！”
她故作怒氣，但是心裏還是有點兒小興奮。
說到底，女子不過是想要他的一個態度罷了。卻不想，他如此誠心。
小雨滴滴而落，落在屋簷上，落在亭台欄杆處，又落在了綠油油的草叢之中，不濺起一點的水珠。
她看著他，欲言又止。該要同他說什麽呢？又有什麽好說的呢？她突然語塞了，如此誠心的一個好男兒，她怎麽忍心讓他離開？
“笙笙！日後朝陽升起之時，我便去尋你，你叫我吟詩作對可好？”燕城笑道。
“哦。”
她扶額，隻是心裏又是願意的。她並不是討厭他，隻是覺得同他沒有共同的話題，兩人在一起難免會無聊。這下可好了，燕城要來找自己學東西。
她竟然開始有些期盼了，是不是，隻有詩詞歌賦能令她喜笑顏開？也許是的，畢竟在那孤苦伶仃的日子裏，是那幽遠的詩詞世界伴她度過了難關。
若是日子過得煩了，倒不如去聊幾句詩詞，多少能有些文人墨客的影子，也不至於被錢財熏了心，誤了前程。
“真是好啊！笙笙，日後你可以多多指教哦！”燕城萬分激動的牽著她的手，待發現她神色微微有些不對勁時，他又才恍然鬆開了手。
對啊，她不喜歡別人隨意靠近的。他還是保持距離的好吧，這燕城索性就後退了一步，同她保持了幾寸的距離。
溫笙笙突然有些心疼他，明明他這般好，卻要被自己這般欺負，著實有些不忍心的。又心疼他的執著，她瞬間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了。
擋在她和燕城之間的，仍然是很多如大山一般的困難。這群山峻嶺，她倒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是平地了。
“我隻是答應你這點，其他的，我不保證的。你好自為之吧，這也不代表我就會對你有好感。”
“我明白的，隻要你願意教我，我就願意學！”
“那好。”她輕輕地點頭，暗自感歎他的毅力。
不過這隻是他的隻言片語罷了，日後還指不定會是怎樣呢。溫笙笙心裏沒抱有太大的希望，反而還有幾分的灑脫。
看得這般通透了，卻忍不住要給他一個機會。她是知道的，這仁愛之心將來必定會讓自己再次陷入困境。那種痛苦和掙紮，她如何說得清啊？
“燕城，我什麽也沒有，你最好不要傷害我。”
“說什麽呢，我傷害誰，也不會傷害你。”燕城發誓啊，他怎麽會傷害她呢？他把她當成手中的寶貝來捧著還來不及呢，怎麽會傷害她呢？
可溫笙笙顧忌的還有更多，這是他所不能料想得到的。
她微微笑了一下，眸中流光一轉，轉而開口道：“進了你燕家的門，這裏沒人可以幫我，若是你再不幫我，那我真是孤立無援了。”
“我不會。”
“是麽？你這話，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信的。除非，你把燕家的賬本給我保管，還有，把燕家的地契給我。”
燕城眉頭一皺，又細想了一番，“笙笙，那東西都在娘那裏，我壓根兒沒見過吧。”
“你若是想要我留下，你便把那東西給我。不然，你我免談。”
“真的要這樣麽？這會不會太過分了？我娘辛苦操勞一輩子，她怎麽會把賬本和地契拿出來啊。再說了，那東西本該就是她的。”
“我沒打算真的要，我不過是要你的一個態度罷了。卻不想，你還是這樣。”溫笙笙簡直是寒了心，要一點錢財有什麽錯？難道，她還不知道他千金求娶麽？
心裏怨念如此之深，她臉上笑容已然全無。隻要談及燕家財產的問題，燕城總會沉默不語。
她咬牙，說她勢利也好，說她貪財也罷，她就是想要燕城給她一點兒保障。要不然，她連買點兒首飾的錢都沒有。
將來若是和這燕母鬧翻了，那她吃什麽？難道還要低聲下氣的去求人家給自己一口飯吃不成？心裏一點兒安全感也沒有，總覺得這個世界沒有自己的藏身之地。
雨悄悄的下著，這滴落在青磚黛瓦上的聲音更大了。隨後便是一陣陣霧氣升起，這雨越下越急，如同繡花針一根接著一根從那九天上極速而下。
燕城心裏也如同這急雨一般不安，他就這麽怔怔地望著眼前的雨，這雨啊，仿若是一根根早已經被人剪斷了的細線，現如今就是被一點點的扔下來了。
他又看向她，美人如畫，靜若幽蘭，氣質出塵，可偏生為何這心思如此複雜呢？他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她心中到底在想什麽。
任憑他費盡心思，也到達不了她心裏。那兒是有碧霞滿空，又有白鶴亮翅，隻可惜，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