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7章 知音
“怎麽會呢，我知曉你的難處。換了是我，興許我會比你狠。”
“我看得出來。”溫笙笙淺笑，她如何猜不出張若晴的行事作風，她這溫柔賢淑的外表下，其實是一顆石頭一樣的心呢，任憑你讓人再如何欺負她，她也絕不會低頭。
兩個女子你看著我，我看著你，聽著窗外那樹葉籟籟而落的聲音，竟然覺得光年過快，仿佛置身於陌生的地帶之中。
溫笙笙輕輕地歎口氣，又道：“這個場景，頗為熟悉。仿佛，在夢裏曾出現過。”
“我倒沒有這種感覺，隻是對這今後的日子少了些期盼，隱隱有些無奈。”
“怎就無奈？你不是還有我可以陪著你麽？”
張若晴搖頭，又替溫笙笙把被子蓋好，省得她著涼了。
“你是要嫁給燕將軍的人，怎麽可以陪著我呢。倒是我，要隔三差五來看你們還差不多呢。”
“看我無用，你也趕緊找個好人家嫁了，這樣也不會太孤單。你姨娘若是知道了，必定也會高興的。”
一想到姨娘，張若晴心裏便沉了下來。難得展露的笑顏也瞬間不見了，眸中淡淡憂傷，令人不忍。
待她鳳冠霞帔又有何用？這個世界上最疼愛她的人已經化為黃土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這個事實的。隻是活者當重，她又不敢有那輕生的念頭。
落雨紛紛，拂花攀柳，博陵內竟然飄起了一場小雨，這雨來得奇怪，卻又讓人沒有那麽多的心思去猜想。
風土之中，雨水落落而下，任憑風再大，也難以托得起那點點的泥土，千百年來，誰又曾有閑暇時間想得明白，究竟何為塵土，何為落雨。僅是這人世的百態就足以令人心力交瘁了！
溫笙笙半撐著自己的小腦袋，一邊盯著窗外看，而一旁的張若晴又在盯著看，目光裏，盡是不舍和迷茫。
“笙笙，我要走了。林氏和她兒子已經被抓起來了。我的仇也報了，在這裏我沒有什麽可留戀的地方了。”張若晴歎道。
她眼神充滿了迷茫，卻又知道自己無論如何都不能再待在這裏了。因為這兒，不屬於她。
聽聞姐妹要走，溫笙笙心裏一頓，又覺得這裏甚是荒涼，若是這談得來的人都離自己而去了，這以後的日子還有什麽好過的。世間會遇上無數人，但又有幾人願意同你共嚐喜怒哀樂呢？
她緊緊地握住張若晴的手，淚盈盈的眸子裏滿是不舍！
風走了，還會有風再來。而她唯一知心的姐妹若是走了，她就沒人了。
“以後我連個說說體己話的人都沒了，我舍不得你！”溫笙笙低聲哭泣，低啞的聲音帶著絲絲的疲倦。
她麵容頗為憔悴，這模樣甚是讓人心疼。張若晴莞爾一笑，隻是，自己若是不離開，留在這裏也隻是增加傷感罷了。
“我還是要走的，這裏有燕將軍可照顧你，你也不要太擔心了。日子是會越過越好的。”
“他怕是早就不喜歡我了，我又何必仗著他以前喜歡我而留在這裏呢？這樣多死皮賴臉啊。”溫笙笙低聲道，腦海裏又浮現出了燕母的身影。
這個老太婆也怕是恨死自己了吧，自己一回來就打攪了燕城的婚事，如今是新娘子也跑了，婚事也沒了，她那般酷愛斤斤計較的人肯定會在背地裏說自己一萬個不是的。
想到此處，溫笙笙隻覺得自己後背嗖嗖的涼，怎會有如此蠻橫的母親呢？
明明知道自己喜歡的人是燕城，也知道燕城對自己是非娶不可。而她卻還給燕城安排了另一門婚事，這不是明擺著打她溫笙笙的臉麵麽？
女子傲氣如鬆，絕不輕易低頭示弱。
而她溫笙笙像極了這巧妙絕倫的鬆樹，若是讓她低頭，那就是折斷了鬆枝，她倒不如不活了呢。
張若晴不清楚溫笙笙心裏的顧忌，若是她明白了，心裏或許也是會站在溫笙笙這一邊的。
她輕輕地拍了拍溫笙笙的手背，這暖暖的掌心讓溫笙笙情緒微微平複了一點。“若晴，你是不知道這燕城的母親是不喜歡我的，我和燕城在一起阻力太大了。”
“隻要真心相愛，以後會好起來的。再說了，你如此好的一個女兒家，日後燕母會對你改觀的。”
“不會的，她不喜歡我就是不喜歡我，無論我做的再好，在她眼裏也不過是理所應當，又或者是不屑一顧。”
張若晴疑惑，看來這溫笙笙同燕家的矛盾還真不少。她對燕城是有一點感情，但是還是一般，若是她今後好一點的話，也許日子不會過得很難。可是溫笙笙這性子有些剛烈，這一家子住在一起難免會磕磕碰碰的，她也害怕溫笙笙以後的生活會是雞飛狗跳，一地狼籍的模樣。
低頭細想了一下，又仔細分析了這其中的利弊。張若晴那雙如水的眸子睜得很大，窗外亮光在她眼裏更像是夜空中的繁星點點。
她微笑道：“你在燕母心裏印象不好，這是不可否認的。但是你今後嫁的人又不是燕母，這個你倒是不用太考慮她的感受。”
“我是不想考慮，可是燕城不願意啊！他一心向著他母親，我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個可有可無的人罷了。”
“燕將軍好像蠻喜歡你的吧，你怕是想多了。這世上，又怎會有十全十美的事情？”
話說，一語驚醒夢中人。溫笙笙聽後，也開始思考了，她是不是對燕家的要求太高了？還是她一開始就把自己想象得很重要，想要得到人人的喜歡？
美目清秀的佳人這時臉上也展露了難色，是不是自己過於擔憂了？其實這燕母也沒有對自己做什麽，相反，這燕母其實對自己挺好的啊！
“若晴，我好像明白你的話了！”溫笙笙突然說道，臉上似乎有點欣喜。
“我姨娘當年嫁入張家也是這般敏感，不過又因為她隻是一個小妾，饒是整日以淚洗臉，埋怨世道不公不僅不會得到別人的一絲憐憫，反而還會讓人覺得那是她的命！”
“你姨娘確實可憐，若晴，你自小長大，也一定受了甚多的委屈吧？”
“都過去了，這些事情不再刺激得到我了。今後的我，隻是我。”張若晴笑得坦然，像是那波瀾不驚水上的一葉孤舟，靜得令人難以忽視她。
溫笙笙點頭，今日同張若晴講述了一下心事後，她覺得自己看得通透了，心中又隱隱對這燕家有了一點的期望。
“若晴，你是個好姑娘。那你告訴我，我今後該如何是好？”
“那你是想留在這燕家，還是離開？”
“我拿不定主意了。”
溫笙笙眉頭微蹙，仿若一縷愁絲縈繞在心頭。
“我想勸你留在燕家，你隻是個女兒家，而且這次燕家大婚你又如此大鬧了一場，這整個博陵的人都會知道你才是燕城的妻。若是你以後想要嫁給別人，估計會有點難。流言蜚語，會是阻礙你的石頭。”
“我不怕流言蜚語！”
“你不怕，可是別人怕啊！誰又敢說，他不在乎別人的看法呢？時間一久了，他也就厭倦你了。你要知道，男子最是害怕在世人麵前留下話柄了。”
張若晴替她分析了許多，她也漸漸明白了其中的得失。看來，她這一輩子，隻能留在燕家了。
以後若是再嫁給別人，她清名已無，誰又會喜歡她這種人？
好在有點自知之明，溫笙笙恍然大悟的點點頭。笑道：“若晴，我要是有你一半的聰明心思就好了！”
“我還情願傻一點呢，至少，這樣會有人愛我。”
“你看看，剛剛開導我還挺好的。現在到了自己的事情怎麽就想不明白了呢？”
“是啊，這也許就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吧。”張若晴苦笑，她也不知道別人眼中的自己會是什麽模樣的，但至少，她行的正，坐的端，不懼人言。
“留在燕家吧，燕將軍挺喜歡你的。他方才在小廚房裏為你熬粥都累得睡著了，那傻傻的模樣啊，肯定是夢到你了。”
“說什麽呢！”溫笙笙臉一紅，心裏對燕城貌似又多了一點的好感。不過這種好感很奇妙，幾乎是稍縱即逝的那一種。
她自己也不明白，為何上一刻還立下了海誓山盟，下一刻就可以拋之腦後啦！
情緒的善變，讓她覺得自己像是一條會變色的蜥蜴。每每來到了新的環境，身上的顏色就會隨著四周的顏色而發生變化。不過人家那是為了適應環境才有的保護色，而自己呢，不過是一種過強的自我保護，把眾人都拒之門外。
對於這善變的情緒，溫笙笙自己也難以掌控。她深深的呼了一口氣，美眸中盡是無奈。
這可如何是好啊？難不成，她這一輩子隻能活在悲喜交加的世界裏？
苦惱，她還是看向了張若晴。
“我該如何是好，燕家人態度搖擺不定，而我自己也是隨風飄搖，我日後同他們怕是難再相處下去了。”她苦澀的笑容讓張若晴覺得萬分心疼，瞧著姐妹受苦，她心裏也不是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