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5章 流水無情
“滾滾滾！”
喉嚨疼痛得不行，她艱難的從牙縫裏擠出了這幾個字。
“哈哈！我都讓你下來一起泡水了，你卻偏偏要躲在上邊吃獨食，看不噎死你才怪！”
阿馗的冷言冷語讓小青有些感到厭惡，為何失戀還能把一個善良的變得惡毒？
村裏那些平日裏偷雞摸狗的婦人是不是也是因為失戀而變成了那樣？小青甩了甩腦袋，試圖讓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趕緊從腦子裏抖出去。
這時，阿馗從河裏走了上來，一上岸的時候這岸邊的草就被他踩扁了。
他那衣裳上的水珠像是不要命一般“嘩嘩嘩”的往下掉，也正好砸在了那些被踩扁了的草上。
小青似乎還能感覺到那些草在哭泣，真是作孽啊，為何這人不好過，草也要跟著受罪呢？
就像……阿馗失戀了，而自己卻要陪著他一起難過？
難不成，失戀這種情緒還會傳染不成？
隻見這阿馗扔掉了身上那濕漉漉的衣裳，隻露出了堅實的臂膀。小青下意識的低個頭，她不敢看過去。
這在男子麵前，她麵皮還是很薄的。
誰知道，這阿馗竟然還是走到了她旁邊坐下。
小青是不敢再吃手上的香芋了，她怕自己這回是真的會不小心噎死了去。
阿馗抖了抖手上的衣裳，又道：“你是不知道，這水裏有多冷。”
“知道啊。”
“嗯？”
“現在是春天，不冷才怪呢。你看看那河鴨，哪一個敢下水的？”小青又指了指遠處人家圈養的小鴨，這分明是在暗指阿馗傻氣。
“你怎麽不早點告訴我，我都快要被凍僵了。”
“你不是喜歡麽？還覺得自己很勇敢對不對？”
“我可沒說，但至少說明了我什麽都不怕！”
“真的？”
小青那充滿質疑的目光讓阿馗有些不自在，他挺直了腰，道：“那是自然。”
“那你為何不去搶婚？搶到了，新柔姐姐就是你的了。”
小青狡黠一笑，阿馗就這麽定定的的看著她。
“你說讓我去搶婚？可是你可有想過，萬一新柔不喜歡我呢？”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畢竟哪個女子不是喜歡有魅力的男子？你要搶婚的話就趕緊去吧，不然人家入洞房了你就有得哭了。”
“我！”
“我什麽我，趕緊的，不過我料你也不敢。”
“誰說我不敢？反正我也沒有什麽牽掛，搶就搶！”
阿馗隻覺得前麵的路又有光亮了，他拿起了這帶水的衣裳，然後飛奔離開。
小青一愣，這手上的芋頭的掉了，臉色她硬是沒察覺。她呆了好久，最後才回過神來。
天啊，她到底是做了什麽人神共憤的事情？這新柔姐姐的幸福是要被她給毀了麽？
到時候夫子一定是要恨死自己了，小青真想狠狠地扇自己幾巴掌了。她怎麽可以說出這種話來，這個阿馗也真是啊，前麵的不聽，偏偏就聽進去了這一句！
這天色還不是很黑，遠處隱約還可見到些光亮。
她踏著這青草，然後沿著來時的路回家。這阿馗已經不見了，她也不知道怎麽去找她。
畢竟她是不熟悉鎮上的路的，她隻是知道自己上次是誤打誤撞走回來的。她也不過是想跟夫子單獨待一會兒而已，可誰想到呢，這夫子沒半刻功夫又不見了。
鎮上衙門裏，昏黃的燭火被輕輕地燃起，隻見這跳躍的火焰繞著這燈芯左右晃動。
代程明幾人一起回了來，他竟然不知道自己今日忘了給阿寧熬藥了。可能是新柔的事情讓他太受打擊了，好多事情他竟然也給忘了。
回到衙門的時候他就直接往阿寧的住處奔去了，他眼底閃過一絲精明，但是很快又被這淺淺的夜色遮住了。
院內桂花樹依舊飄著香氣，不過他卻是無心欣賞了。?靠近這屋子的地方，他聞到了一股濃濃的中藥味。
“阿寧？”他試探性的叫了一聲，卻又不敢把自己的急切表現出來。
“這裏。”
順著聲音看過去，他便看到了屋子旁邊那條小道上的人影。
今日的她把頭發輕輕地用簪子束起，若不是因為沒了那心思打扮，她可能不比一般的女子要差。
“原來你在這裏。”代程明微微一笑，阿寧隻是覺得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尋常。
“嗯。”
“可有好些了？怎麽樣啊？”
“沒事的，吃些藥進去好多了。”
他一問，她便一答。
沒了往日的戾氣，阿寧今日顯得格外脆弱。她就像是那被太陽曬蔫了的花，無論怎麽澆水也提不起精神來。
代程明心裏一頓，他又拿來了幾根細細的木枝給阿寧添柴火用。
“今天怎麽這也聽話？”阿寧笑問道。
“女兒出嫁了，你可知道？”
“聽說了，不過不是很清楚，畢竟這丫頭我昨日還對她這麽不客氣。”
“她不會往心裏去的。而且，你也不比她大多少吧？”
阿寧搖搖頭，又繼續往這火堆裏添火。她神情淡淡的，嘴唇還微微發白，臉上更是沒了一點血色。
“你去一邊坐著，這兒讓我來吧。”
“嗯。”
代程明這是第一次扶她，兩人相互靠近的時候，這衣裳間似乎能碰出絲絲的絲絲的火花，他倆隻覺得很是尷尬，
“好了，我坐在這裏看著你熬藥吧。”
“這怎麽行？火氣熏人，你去那邊不好？”
阿寧無力的搖頭，又道：“我怕你把我這泥煲給砸了。”
“這！”
代程明無言以對，他確實是有這種可能。就他那手忙腳亂的樣子，怎麽能不砸？
不過，阿寧在一旁看著，他心裏就緊張啊，這人緊張後，可能還砸得更厲害呢。
這柴枝被他掰成了幾段，又扔到了這爐火中被燒的“劈裏”作響，風帶這青煙往另一處飄去，這阿寧才有幸不被熏到。
“這藥冒泡了，是不是可以喝了？”
代程明似乎有些欣喜，阿寧則是掩嘴一笑。
這讓他不禁有些激動，她竟然笑得這麽溫柔？和平日裏那個母老虎相比，今天的她無疑是溫柔而又脆弱吧。
同樣是在這桂花樹下，怎麽差別竟會如此之大呢？
前幾日，她可是拿著掃帚把自己往外趕的。今日她卻虛弱得像是一隻小貓，可能也是沒力氣跟自己計較那麽多了。
“還不可以，不過你倒是可以把這柴火拿些出來，不然待會兒就沒水了。”
“哦哦哦！”
他趕緊用樹枝將那些燒得正旺的柴火給拿到了一邊，隻是這火滅了後卻是一股股嗆人的熏煙冒出來。
他用袖子捂了捂鼻子，隻是這眼睛又沒能逃過這青煙的毒害。他被熏紅了眼睛，這眼角還分明掛著如露水一般晶瑩透徹的淚珠。
“你沒事吧？”
“沒……沒事！”他用衣袖摸了摸眼角的透明液體，然後又笑笑看著她。
阿寧四下掃了一眼，最後卻是點點頭，什麽也沒事。
代程明就跟這些冒煙的柴火杠上了，他就不信了，自己還搞定不了它們？
看到一旁那專門用來排水的小溝渠，他計上心頭，又用掃帚將這柴火掃到了一邊去。
隻是在他回來的時候，他赫然發現這掃把枝已經被燒得發黑了。
“那個阿寧，我不知道它會變成這樣的。”代程明壓低了聲音，他不敢大聲說，真怕阿寧一個巴掌給他呼過來。
如果是在往日，他肯定少不了被阿寧一頓冷嘲熱罵外加一頓毒打，可是今日阿寧身子虛弱，完全沒了那精氣神跟他計較。
“沒事。”她淡淡的吐出了兩個字，臉上神情十分自然，完全沒了那囂張跋扈的姿態。
代程明心內多少是有些不舍的，她還是打自己一頓吧，這樣柔聲柔氣的他還真不習慣！
“其實吧，你笑起來挺好看的。”
代程明說完又把視線移到了那小小的火焰上了，阿寧立刻收回了笑容，手緊緊地捏著衣襟，也是不敢去看他。
她低著頭，代程明便坐在她不遠處，因為是側著身，她便以為他一直在看著自己。
這越想，心裏越是慌亂不已。臉頰上迅速變得辣辣的，隻是她今日氣色不好，就算是心跳加快了，這血液也還沒有那麽快就飆到臉上吧？
許是這風太淘氣了，硬是要把這桂花從樹上吹落下來。而這小小的花朵又不偏不倚的落在了她的鼻尖上，她覺得癢癢的。
等她伸手拂去鼻尖上那小花朵時，她偷瞄了一眼對麵的代程明，卻發現他在低頭看著柴火。
難道他剛剛並沒有一直在看著自己？她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從天上的棉花團子裏掉到了地上的地澤中，那一瞬間的失落感又是那麽的明顯。
是她，太自作多情了對麽？
她輕輕一碰鼻尖，又覺得這桂花留著挺好的，她為何要拂去它呢？
“哈欠！”
許是桂花味兒太濃，她猝不及防的打了個噴嚏。
代程明趕緊來到了她身旁，又細聲細語的問她怎麽了。
那一瞬間，她又覺得自己回到了那溫暖的棉花團裏。為何，她會有這樣的情緒變化呢？
想要吃甜的，可是又會有酸澀的出現。在這兩者之間遊走，她會不會迷失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