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5章 回頭路

  這葦草幾乎能把雙喜嬌小的身影給遮住了，她站在在葦草旁，也頗有娉婷玉人的模樣。


  “這姑娘，長得可真俊，真是比大戶人家的還要清靈幾分呢。”一位婆子笑道。


  雙喜臉一紅，這都要不好意思了。她最怕人家誇自己了，現在這般啊，她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呢。


  “姑娘今年多大了？”


  “也才十四，是個姑娘。”雙喜娘親說道。


  婆子們點點頭，這裏一共有四位婆子，她們雖然衣著打扮都差不多，但是這性格都是不一樣的。有一個婆子較為熱情，雙喜喚她一聲“二奶奶”，又有一個婆子性子沉穩，雙喜也便喚她“大奶奶”，而另外兩個則是細心體貼，雙喜也便喚她們一聲“三奶奶”和“四奶奶”。


  眼看著突然多幾個“奶奶”出來，雙喜突然覺得這生活有趣極了。她靠在她們膝下聽著話，好多有意思的事情是她不曾聽過的。隻見二奶奶說得口水都要飛了，那神采奕奕的樣子可真讓著迷呢。


  二奶奶：“姑娘可是許人家了？”


  雙喜娘親：“還不曾。”


  二奶奶：“這年紀也該許配人家了呢，在京都啊，這人家的姑娘們小小年紀就知道自己的未來夫君了，這就等著年紀長了便嫁過去。這閑來無事的時候就跟著主母學學繡工，還有嫡小姐就是學著主中憒了呢。”


  雙喜臉色微微沉了沉，像是一片烏雲突然來到了自己頭上，她有些壓抑，感覺像是要呼不過氣來。


  二奶奶似乎意識到雙喜並不喜歡這個話題，她便傻笑了一下，又說道：“既然雙喜不愛聽這婚嫁之事，那我便不提了，也省得讓姑娘傷心。”


  雙喜：“二奶奶，我並未非是這個意思，隻是我對婚嫁不喜，也難為二奶奶還顧慮著我了。”


  二奶奶熱絡的拍拍雙喜的手，又笑道：“這姑娘脾性就是好，奶奶一把年紀了嘴淬了點，也顧不得這麽多，以後奶奶會注意的。”


  雙喜：“奶奶……切不要為了我而操心。”


  二奶奶：“怎麽會呢？這喜兒開心我也才能開心不是？倘若喜兒心生嫌隙了，那可才是讓二奶奶傷心的事情呢！”


  說完，這二奶奶還打了自己一巴掌嘴，雙喜連忙拉住她。其他的奶奶們都哄笑起來了，又看著兩人在笑話自己，二奶奶這才停了下來。


  “我……我是奶奶？那喜兒不就是我孫女了？”大奶奶有些激動得說道。


  雙喜回眸，那可人的小臉大概隻有巴掌這麽大，這模樣俊得讓大奶奶心裏都要冒泡泡了。


  幾個婆子也算是無家可歸的人了，這更別說什麽孫女了，她們看著雙喜的眼神未免有些熱切，這讓雙喜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雙喜娘親看著自家女兒尷尬，她便開口打破了這沉默，她笑道：“幾位姐姐可莫要笑話這丫頭了，她命賤，怕是給你們當孫女會損了你們的福氣。”


  “怎麽會？這丫頭我們喜歡的不得了呢。”


  “是啊是啊，我們說怎麽一看這丫頭就覺得特別有眼緣，如今細細想來啊，指不定是上天的眷顧呢，這好好的娃娃就在這兒等著我們呢！”


  二奶奶和大奶奶好不熱情，這下子雙喜便成了很多人的孫女了，感受著被捧在手裏的感覺，她泯了泯唇，又說道：“幾位奶奶可是大戶人家出身，我一個鄉野丫頭又哪裏能給你們添麻煩呢？”


  “說的這是什麽話呢？你們看看這聰敏勁啊，可是多少人都要不來的福氣呢。大妹子，我說你有這麽一個貴氣的女兒，這一輩子啊，也算是值了！”二奶奶笑道，這語氣仿佛是真的在誇人，雙喜倒也分不清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了。


  二奶奶那美眸微眯，然後又挑起了好看的蘭花指來撫順了雙喜的頭發，雙喜感受到了她手心的溫暖，她微微愣了愣。她自小隻有娘親一個親人，這除了娘親也便沒有什麽其他人可以靠近自己了。如今，被這二奶奶這麽一摸頭發，她倒有些渾身不自在了呢。


  二奶奶：“丫頭乖，也是福氣。哪像我們這種從小便被賣進了人家家裏做事的，那是萬萬不敢想的事呢。”


  雙喜疑惑，問道：“二奶奶你們都是被賣進去的？”


  幾位奶奶點點頭，大奶奶歎道：“是啊，前朝戰亂，我等哪裏還有家？連一個親信也找不著了。這走著走著就被人帶到了人家家裏做事了，這一待，也便是幾十年了。”


  雙喜：“啊？那奶奶們不逃走？為何還要在那人家裏受苦呢？”


  二奶奶：“能去哪裏？說不定出去了連飯也吃不上了。再說了，這人家家裏起碼還有個可以安身的地方。隻要好好做事，這主家還是會給些賞賜的。這日子倒也過的可以。”


  雙喜點點頭，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麽了。隻想著她們的身世，或許，她們比自己還要可憐。自己起碼還有娘親陪著呢，而她們連家中有誰都不知道啊。身世如浮萍啊，這飄飄蕩蕩的不知道該要去何方。


  雙喜娘親：“幾位姐姐也是吃了很多苦的，我們都是窮苦人家啊，見了麵也隻得互相憐惜了不是？”


  二奶奶：“也好在遇上了好妹妹你們可以說說話，不然這荒郊野外的，我們還真找不著方向的。”


  雙喜娘親：“姐姐說笑了，我們也是迫不得已要離開這裏的。想著，人的一輩子不能隻在這山溝溝裏待著。怎麽著也得出去看看呢不是麽？”


  幾位奶奶點點頭，心裏也很是讚同雙喜娘親的說法，又仰天笑了笑，人的一生啊，的確也算是光怪陸離了。


  這什麽都有，她都要反應不過來了。隻見那白雲悠悠，似乎是很遠很遠的地方飄過來的。來世，也想做一朵雲，在那無邊無際的世界裏翱翔。


  這邊，葦草將兩人的身影蓋住，隻聽得風吹過葦草發出的嗖嗖聲。


  林子祥心裏很是愧疚，他又有些後悔自己為何要示弱了。剛剛也不知道為何，就是想要和她吵，看她那撒潑的樣子自己心裏就莫名的煩躁。這隻需要一點兒火便可以點燃他內心的狂妄，他一直都不願意承認翠蘭身世比自己好的不是麽？

  他明明低賤到了塵埃裏，可是卻還是想著讓翠蘭和他一起來忍受這種不被人理解的痛苦。於是翠蘭越是掙紮，他越是不甘，憑什麽，自己要讓著她？


  想著想著，這心裏自然也是不願意讓翠蘭得逞的。他的情緒上來了，所以每每和翠蘭吵得不可開交的時候，那便是他最輕鬆的時候。他終於可以因此讓她感到心痛了，看著她滿麵愁容的模樣，自己心裏還有些竊喜。他是多變態啊，竟然要這麽對自己的妻子，那也是他的糟糠之妻啊。隻是，他非但沒有好好護著她，還反而讓她變成了一個怨婦……他又如何能不愧疚呢？


  他欠翠蘭的，可能從他第一次見到她時便再也還不清了吧。


  林子祥惱怒，隻是因為翠蘭數落自己不是麽？試問，有哪個男子可以不要自尊一直被妻子看不起呢？他林子祥也不例外啊，他也是人啊，他就是不想讓翠蘭看不起自己的！

  如今，他的確讓她傷心了。可是他卻還沒開心得起來，他慢慢地明白了，有些話，像是一把尖刀，雖然刺傷了人可以愈合，但是呢，那裏永遠會留下一道疤。不是一句“對不起”就可以了，那種傷痛也仍然會留在記憶裏。每每想起，也會再次猶如一把利劍將人刺得渾身是血。


  他低頭啊，歎息啊，自己為什麽能這麽對她呢？她隻是一個需要人疼愛的女子不是麽？這些年，她也為自己付出了很多很多，她嘮叨抱怨也不過是想讓自己體諒她不對麽？可自己知道是這樣，卻還是對她惡語相向，他想想，那腸子都要悔青了！

  他很想再次求得她的原諒，雖然看到她一臉茫然不知所措的樣子自己也是沒有把握的。但是還是很想自己能夠好好照顧她的不是麽？林子祥又摘了一根葦草放在手裏把玩。他不知道翠蘭何時能消氣，他隻是想坐在她旁邊讓自己能夠有些心裏安慰不是麽？


  翠蘭突然站起身來，林子祥也“咻”的一下跟著站起來了。他笑笑，又說道：“翠蘭，可是不累了？那我們繼續趕路吧。”


  翠蘭看都沒看他一眼便往那泉水鎮的方向走了，她的目光裏沒有什麽其他的，隻是像是一灘死水，泛不起半點兒的波瀾。


  林子祥一把拉住她的手，又哀求道：“翠蘭，你原諒我好不好？”


  翠蘭一把甩開了他的手，這連看都沒有看他。林子祥終於知道什麽叫做心碎了……看她這冷冷的樣子，心裏一定是恨死了自己吧。


  “翠蘭，我求你了！你原諒我好不好？以後我什麽都做，我再也不和你吵架了。我也再不說你的不是了？你就原諒我吧。”


  翠蘭還是沒有理他，她甩開了他的手，又像一個喪氣的人默默的往回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