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8章 不辭長作嶺南人
荔枝的供應不是問題，問題就出在了這路上。
天底下誰人不知道啊，這荔枝就是個矯情的貨！
這有一句名言就說到了荔枝是如何矯情的。
“一日而色變，二日而香變，三日而味變，四五日外，色香味盡去矣。”
主產於嶺南的荔枝呀，因味道甘甜鮮美而聞名，卻因為不易儲藏而不為人所所嚐啊。
試想，京都的達官貴人們要想吃上一顆鮮美的荔枝那簡直就是做夢，吃變了味的已經算是特別奢侈的人家了。
再有購買欲的人家啊，那就隻得吃上昂貴的荔枝幹來解解饞罷了。
一說荔枝，暮雨倒是看到了所謂的商機。
如果這裏的荔枝都能被加工一下，然後在販賣到京都或者是更北的地區，那這其中的收益也必定是樂觀的呀。
心裏有了個想法後，暮雨感覺幸福就要悄悄的在自己身上降臨了一樣。
忽然又想起了一句詩：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暮雨覺得這個在嶺南待著也沒什麽不好的，再不濟還有聞名天下的荔枝可以吃嘛！
暮雨和柳桂芳來到了村口，隻見一輛馬車上代程明正在讀著些什麽東西。
暮雨大喊道：“父親！”
代程明趕緊放下了手裏的東西，笑道：“雨兒來了，這母親怎麽也來了？”
“父親，我和祖母都想去鎮子上看看呢。”
“好啊，那上來。”
代程明跳了下來，又伸手從馬車裏拿了個小凳子放在地上。
“母親，踩著這個上去方便些。”
“嗯。”
柳桂芳在暮雨的攙扶下上了馬車，這輛馬車有些擠，和那日自己的坐的那輛好像是差不多的。
“雨兒，你也趕緊上來。”
“好嘞。”
暮雨一墊腳便塌了上去，這回頭才發現自己根本就用不到這小凳子嘛。
“潘叔，你也上來呀！”暮雨笑道。
柳桂芳的臉色不禁有些難看，她才不想和這個粗鄙的男人一起坐馬車呢。
可惜了，她再不情願人家潘安也是要坐的，隻見潘叔一躍也便上去了。
不過，令柳桂芳稍稍放心的是，這潘安並沒有坐到馬車裏來。
“我趕車，程明你坐裏邊去吧。”潘安笑著對代程明說道。
“好。”
就這樣，代程明和暮雨她們坐在了一起，而潘安則當起了馬夫。
“坐穩啦！”
他便開始駕車了，這馬車搖搖晃晃的，但也總歸是往前去了。
“柔兒呢？”代程明問道。
“妹妹在家看家了。”
“是啊，我見她也沒什麽心情，便讓她在家待著了。”柳桂芳說道。
“這樣啊，那下次我帶她出去走走，她也該悶壞了呢。”
“也是，你有空就多陪陪她。”
“嗯。”
“:這孩子命苦啊，本是風華正茂的大好年紀，卻偏偏要受這種苦。”柳桂芳又來抱怨了，與其說她是替代新柔感到惋惜，倒不如說是她覺得命運虧待了她自己！
暮雨聽著聽著耳朵都要出繭子了，這代程明也好不到哪裏去啊，他本來就無欲無求了，沒曾想這柳桂芳還不死心，非要自己替她去爭一口氣……
這對父女倆終於站在了同一條戰線上了，他們不約而同的轉移了話題。
“雨兒，近來覺得如何？”代程明問道。
“挺好的。”
“那在這村子裏可有找到伴了？”
暮雨搖搖頭，說道：“與我年齡相仿的還沒有發現，都是些小妹妹。”
“這鄉村不比京都，這裏的姑娘嫁的早，能見著就奇怪了。”柳桂芳忽然來了這麽一句，暮雨也是十分佩服她……
心想，祖母你也是真厲害，這樣都能想到談婚論嫁，你腦子裏是多恨嫁啊！
代程明倒是也被引到那方麵去了，他知道自己的這個女兒和她的母親是一樣的美。
這種隻有江南女子身上才有的柔美在她身上也展現出來了，不過卻也多了一些自己的傲氣。
若是讓她嫁給一個凡夫俗子那當真是浪費了！隻要自己有機會，那一定不會委屈了她。
現在的代程明根本不會想到什麽政治聯姻之類的，他不過是想圖一個安穩的家罷了。
官場上的爾虞我詐他或許已經無力應對了，求一下這片刻的安寧倒也成了心願。
“父親，雨兒隻想陪在你身邊。”
自從愛妻去世後，代程明就從來沒有想過她會向自己說出這樣的話來。
這割不斷的血脈之情讓他很想用餘生去保護這個女兒，因為，他覺得自己虧欠她的實在太多太多了。
“雨兒，不可胡說！”這煽情的一幕就這麽被柳桂芳的話給狠狠打破了。
代程明有些激動的看著自己的這個母親，雖然不是生母，但也算是幫助過自己的人了。他這心裏頓時是百感交集起來了。
“祖母，雨兒想過了，一直陪著父親沒有什麽不好的。”
“不要瞎說，你父親有明月陪著呢！”
“明月也還小，他將來也是會成家立業的，隻有我才能永遠陪在父親身邊。”
柳桂芳被氣的不輕啊，她的手顫抖著。
“你們就一個個的使勁來氣死我吧！”
“母親，您別同雨兒置氣啊，孩子還小，您該理解理解的。”代程明說道。
柳桂芳更加生氣了，什麽叫孩子還小？自己在她這個年紀的時候就已經嫁給他父親了好嘛！
暮雨心裏突然有一個想法，這個祖母莫不是更年期到了吧？
不然怎麽脾氣這麽衝呢？這動不動就要拿人開刀。再想想她剛剛看潘叔那眼神，這眼珠子都要被她瞪出來了……
代程明覺得還是不妥，好不容易女兒願意和自己親近了，他怎麽會放過這個機會呢。
“母親，您聽我說，雨兒的意思是想要照顧我，這也是一片孝心啊！”
“世上有三不孝，無後為大！”
“這不是雨兒沒有遇到喜歡的男子嘛，若是她遇到了我們想要攔也是攔不住的啊。”
代程明好一番強力的解釋，柳桂芳這才慢慢的緩過氣來。
“你這姑娘可不行，怎麽能不嫁人呢！嫁人可是你一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呢，給我們生幾個大胖孫子你也就沒什麽用了。”
“哦。”
暮雨雖然生氣，但是也沒有和她理論下去。
柳桂芳更是覺得暮雨是在敷衍她，這對祖母也太不尊重了！
為了要展示一下自己在這個家的地位，柳桂芳決定用輩分來壓住她。
“雨兒，聽祖母一句勸，找個好人家嫁了吧。”
柳桂芳突然的心平氣和讓暮雨冷笑，我嫁不嫁與你何幹，真是愛管閑事的老太婆。
“祖母，我意已決，誰都不能改變。”
“你，信不信我死給你看！”柳桂芳真是急了什麽話都說的出口的。
她這一句話瞬間就暴露了她掩藏在心底的那份欲望，想要逼嫁？
暮雨心想，你要死就死吧，死了倒也清淨。
不過這種話她是萬萬不會說出口的，太傷人，也讓人覺得自己太沒修養了。
她暮雨雖然是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但是心底裏還是挺善良的。
隻有在惡毒的人麵前她才會將自己身上的刺立起來保護自己。又或者是為了不想讓自己受傷。
“程明，好好教教你的女兒！”柳桂芳最後隻是冒出了這麽一句。
“雨兒，快向你祖母道歉！”
暮雨咳了咳，正想開口，但是又繼續咳。
“不好意思父親，這道歉的話我實在說出來。”
“你！趕緊道歉，你是要氣死你祖母不成麽？”
“父親就不想知道我為何不道歉？”暮雨問道。
代程明冷靜了一下，說道：“為什麽？”
“因為，我覺得我沒錯！”
柳桂芳一聽，這氣的頭都要昏了……你個不肖子孫，真是想要拿了我這條老命啊！
代程明對這個女兒真的是另眼相看了，不過這高傲的性子倒有些像她的母親。
代程明昨夜裏夢見了她母親，還是第一次見到她母親的時候。
江南的煙雨是那般的美，而一女子撐著紅色的油紙傘站在橋上眺望，她靜的像是畫裏麵的仙子。
代程明也終其一生想要為她沉淪，對亡妻的思念已經成了一種病，這世間或許再也找不到藥物治愈了。
女兒以為自己負心，自己也確實負了她，她是那樣的剛烈，那樣不容許被人褻瀆，這個高麗的形象一直深深的住在自己的心底。
隻是，風來了，自己也未曾敢到那心底去看一看。
怕什麽？怕回憶衝昏了頭腦，自己心痛到窒息而死！
自己是高攀不起麽？也許吧，在這份感情麵前，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苦行僧，苦苦的追尋著愛人的腳步。
卻不曾想，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這苦行僧沒了方向，沒了期望，這一生也開始荒唐起來。
沒有你，我再努力再奮進，這高官厚祿又與我何幹？
他代程明也有傲氣的時候，他想要的人沒有保護好，便隻能用這種殘忍的方式來對待亡妻的女兒。
他恨啊，恨那個薄情的自己，為何要為了報複她的不辭而別就要去虧待女兒呢？
幸好女兒沒事，不然自己又該怎麽去陰曹地府找她贖罪呢？
柳桂芳看到代程明低著頭不語，這一臉痛苦的樣子好像是自己造成的。
她平複了一下心情，也覺得自己剛才的言語實在是太過激了。
“程明？”柳桂芳叫道。
代程明慢慢的從回憶中走出來，抬頭便對上了暮雨，這張與亡妻有幾分相像的臉越看越不敢去想。
“程明，剛剛是母親話語嚴重了些，你不要太往心裏去。”柳桂芳說道。
代程明搖搖頭，說道：“無礙，孩兒不介意。”
柳桂芳知道他心裏可能早就厭惡自己了，於是她隻能尷尬的坐著。
“父親，聽聞嶺南有山雞，山雞又藏深山，等你得了空，帶雨兒去瞧瞧可好？”暮雨問道。
“山雞？”
“對啊。”
“雨兒怎麽喜歡那東西？”
“我覺得好看，聽人說這山雞很漂亮，和小孔雀差不多呢！”
代程明看了看這個女兒，她溫柔乖巧的模樣讓他有了做父親的喜悅。
於是，他便說道：“父親答應你，隻要有了空，就帶你去可好？”
“好啊，謝謝父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