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7 蛾身螭紋雙劙璧
後來老胡祖父把這兩件事當故事給老胡講過,他說這些童男童女都是活著的時候,除了口服水銀之外,在頭頂、後背、腳心等處還要挖洞,滿滿地灌進水銀,死後再用水銀粉抹遍全身,就像做成了標本一樣,曆經萬年,皮肉也不腐爛。這種技術遠比古埃及的木乃伊要先進得多,不過兩種文明的背景不同,價值取向也有很大差異,而且用灌水銀的辦法保持屍體的外貌,必須要用活人,死人血液不流通,沒法往裏灌,所以這種技術從來沒用在任何墓主身上。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恐怕就是用活人來殉葬了,王凱旋戴上手套把其中一個小孩的屍體抱了出來,仔細檢查,果然在頭頂上、後背、足底等處,發現了幾個窟窿。這些屍體上的洞,已經被巧手匠人以火漆封住,屍體上有不少地方已經出現一片片黑紫色斑點,陪葬的人或者金銀玉器經常會塗抹水銀粉,時間久了會產生化學變化,年代近的會呈現棕紅色,年代遠了就變成黑紫色。
王凱旋顯然有點緊張,他故作鎮定,籲了口氣說道:“以前看過魯迅寫的小說,就有古董上生水銀浸的描寫,看來那老哥還不是瞎寫的,確有其事。”
英子難過的說道:“這也太可憐了,胡哥,你說這童男童女,咋還不給他們穿上衣服呢?老胡記得先前看見跑過去的那個小孩穿著衣服啊,難道是鬼魂嗎?”
老胡看著英子說道:“是不是鬼魂隻有他們自己清楚了,不過不是這倆小孩不穿衣服,陪葬的童男童女,肯定都著盛裝,過了快一千年,到了這會兒,那衣服早就爛沒了。這口巨棺恐怕是元代的,倭寇軍把這口大棺材挖出來打開的那一刻,衣服一見空氣就變成灰塵了。”
英子說道:“不是常說入土為安嗎?要不咱就幫幫他們吧,多可憐啊。”
樂丹看著英子笑了笑,這丫頭心地倒是善良。
王凱旋點頭讚同道:“老胡是隻想發財不想管閑七雜八的事,但是這回情況特殊,咱行行好,把他們帶出去挖個坑好好安葬了,別在這赤身裸體地戳著了,他們都給墓主站了千年的崗了,該休息了。”
屍體裏都是水銀,燒也燒不掉,唯有挖個坑埋了,老胡們所能做到的也就隻有這些了,但願世界上少一些這樣的慘劇。
當下不多耽擱,老胡和王凱旋脫下身上穿的大衣,分別把童男童女包在裏邊,係個扣背在身上。灌滿水銀的屍體死沉死沉的,多虧是小孩,如果是大人,一個人背還真夠戧。
王凱旋見未得到值錢的財寶,心裏多少有些不太痛快,恨不得一把火把這些棺材全燒了,老胡和英子急忙勸阻,他也隻得罷休。
老胡和王凱旋兩人背著那對童男童女的屍身,向著古墓後室墓牆的破洞而去。這要塞裏除了軍火之外,寶貝一件沒有,生活物資倒是有不少,不過不是老胡和王凱旋想要的。
樂丹順手拿了幾個金國大將軍墓裏的陶瓷瓦罐,還有一個黑色麵具,這可是金的,老胡和王凱旋不識貨而已。
王凱旋看著樂丹說道:“老樂,你放心,回去買了那對玉分你一份,你手上的破爛就丟了吧。”
樂丹笑著說道:“不用,那玉就老胡和你兩個人分吧,這份屬於我的就成。”
老胡現在也不識貨,他還以為樂丹是故意成全他和胖子,連忙說道:“那怎麽行,咱是三人一起來的,肯定有你一份。”
樂丹見老胡這麽說了,也就不反對,這點東西,白送樂丹都看不上,隻是老胡和王凱旋對其他寶貝不認識,卻隻惦記著玉,本著浪費可恥的念頭,樂丹勉為其難的帶了幾件回去。
大家麵向大草原的山口處,挖了個深坑。老胡的工兵鏟丟在了古墓中,用鎬頭挖很費力,太陽偏西,才挖了一米多深,已經把老胡和王凱旋累得滿頭大汗,肚子裏不停地打鼓。
老胡看了看這個一米多深的坑,心想這就差不多了,於是看著王凱旋說道:“小孩嘛,埋那麽深也沒用,他們身體裏灌的全是水銀,也不用擔心蟲吃鼠咬。”
王凱旋點頭說道:“說的也是。”
於是兩人把那兩個小孩從軍大衣包裹中取出來,又用兩件軍大衣重新工工整整地包了一遍,並排放在坑裏,雙手合十拜了兩拜說道:“兩位古代小朋友,很遺憾你們沒有生活在文明民主到處充滿陽光的新社會,社會的關愛你們都沒享受到,不過這都是命中注定的事,你們也不必太過執著。命有終會有,命無須忘懷,萬般難計較,都在命中來。人死之後,當入土為安,入土不安的,那是僵屍。咱這條件有限,沒有棺材來安放你們,也沒有香火祭拜你們,我回去之後一定給你們多燒點紙錢,希望你們早去西方極樂淨土,不要再來糾纏我們,我們的工作也很忙,能為你們做的隻有這些了,貪得無厭欲求不滿的可不是好孩子。”說罷和兩條大狗一起把土推進坑中,幾捧泥土就埋葬了兩個苦命的童男童女,回首眺望遠方,隻見殘陽似血,心中感慨萬千。
時候已經不早了,英子在遠處招呼老胡和王凱旋回去,當下帶著獵狗回到了宿營的山坡。
英子已經做好了飯菜,是烤肉來著,樂丹看著老胡和王凱旋說道:“坐下吃點。”
王凱旋也不客氣,拿起刀子就割起了肉。
英子嫌棄的說道:“胖哥,你手上那麽髒,就不能洗洗再拿東西吃。”
王凱旋笑著說道:“這有啥,不幹不淨,吃了沒病。”
吃完飯後,大家喝著英子煮的茶磚,商量了一下怎麽回去,失去了馱行李的馬匹,想回崗崗營子還真不那麽容易,鍋碗帳篷都沒法搬動,還有一路上獵殺的動物皮子沒法攜帶,那損失實在太大了。
最後英子想了個辦法,說道:“讓兩條狗回去送信,叫屯子裏的人組織馬隊來挖軍事要塞,這裏那麽多好東西不搬出來不都瞎了麽,而且狗是最好的向導,它們可以給屯子裏的人帶路,咱們就先在這附近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來,等大夥來了,一起搬夠了好東西再回去。”
老胡點頭說道:“事到如今,也隻得如此了。”
王凱旋對這些事不太上心,他又把那兩塊玉璧取出來觀看。
老胡笑罵道:“你他娘的真沒出息,受窮等不了天亮。這兩塊玉你別揣著了,一天看一百多遍,你也不怕給它看沒了,以後放我這保存。”
王凱旋把玉璧舉在老胡的眼前,滿臉都是驚疑的神色說道:“老胡,這是咱從古墓裏整出來的那塊嗎?你看看,是不是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自從在墓中得了這雙玉璧,大家就從未來得及細看。王凱旋大驚小怪地遞給了老胡說道:“這顏色怎麽又變了?”
老胡伸手將那兩塊玉璧接過來細看。兩塊玉璧都雕刻成類似飛蛾的形狀,須眉俱全,活靈活現,璧身上有一些古怪動物的紋飾,這種動物應該不是真實中存在的,胖胖的,身體有幾分像很瘦的獅子,又像是沒鱗的蛟龍,還有幾隻爪子和一條卷曲的大尾巴,總之這種紋很怪異,也許不是動物,是雲或波浪之類的飾紋。璧身花紋的工藝,不如造型上的雕工精致,隻是寥寥幾劃勾勒而成,不過雖然粗糙,倒也有種簡樸而傳神的韻味。有時候簡單也是一種美。老胡也是一臉疑惑,說道:“還真他娘的怪了,記得剛從古墓的棺中取出來之時,這雙玉璧顏色深綠,然而在要塞裏麵看的時候,它色澤呈淡黃。此時的顏色卻是深黃深黃,一天之內顏色變了好幾次,這是怎麽回事我們都不清楚,難道說這世上有種變色玉?我們對古玩一竅不通,看來隻有回去之後找大金牙給長長眼了。”
王凱旋看著樂丹問道:“老樂,你知道怎麽回事嗎?”
樂丹接過了玉璧看了起來,說道:“這個是蛾身螭紋雙劙璧。”
王凱旋一臉懵逼的說道:“啥壁?叫什麽什麽什麽璧來著?怎麽這麽繞嘴。”
樂丹笑著說道:“這叫蛾身螭紋雙劙璧。在古玩行裏有這麽個規矩,一件玩意兒,沒有官方的名稱,就一律按其特點來命名。就如同那個著名的國寶級文物曾侯乙編鍾,這件樂器以前肯定不叫這個名,但是具體叫作什麽,在咱們現代,已經難以考證了,於是考古的就按照出土的古墓和樂器的種類給它安上這麽一個名字。”
王凱旋似懂非懂的說道:“哦,然後呢?”
樂丹看著王凱旋說道:“這蛾身螭紋雙劙璧,名稱就已經把它的特點都表述出來了。蛾身,它的造型像是一對飛蛾,這是從一個金國將軍墓裏倒出來的,這種飛蛾在古代,是一種舍身勇士的象征,不是有這麽句話嗎,飛蛾撲火,有去無回,明知是死,依然慷慨從容地往火裏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