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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 雮塵珠線索

  這地陷處竟然也是一處大墓,樂丹和鷓鴣哨就踏著那卡在洞穴內部的巨型山岩,找到一處坍塌的墓道口,—前一後跳下了前後顛倒的墓室之中。


  墓室從高空跌落,內部建築早已麵目全非,原本的墓門墓道都已被亂石堵死,反倒是厚重的墓牆上卻破出幾個大洞,一切皆不能用以往的經驗判斷了,不由得加了十二分的小心,挑亮了馬燈,樂丹當先跳下墓道。


  落足處磚石鬆動,四壁都在微微發顫,心知這巨岩懸在地洞當中,下邊沒著沒落,周圍的樹木岩石若撐不住重量,它還會繼續砸落下去,便如同頭頂上懸了千柄利劍,隨時都有可能斬落下來。


  就算鷓鴣哨藝高人大膽,遇到這種情況也是心中發怵,似乎在走鋼絲一般。


  鷓鴣哨看著樂丹說道:“瓶山巨岩懸在半空,風吹可動,在墓室中舉手投足之際,務必謹慎則個。”


  樂丹點頭說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切平安無事。”


  鷓鴣哨躡足屏息,小心翼翼地攀在殘破倒塌的墓道牆壁上,如涉冰淵險壑。一步步向下挪動的過程當中,絕不敢有半分用力之處,饒是如此,仍是碰得那些碎石殘磚嘩嘩掉落。


  此時墓中的銷器兒機括多半都已撞毀了,一具也發作不得,二人轉過幾條斜倒的石梁,從碎磚縫隙中下去,腳下就是墓室的殿門了。


  瓶山山腹中依次有城門、甕城、甬道、丹宮、後殿,以階梯形修建丹宮無量殿下是煉丹藏藥的秘洞,搬山卸嶺的群盜最初見這丹宮全貌,氣象恢弘壯麗,不異古之皇宮內苑,滿以為元將墓室定是藏在層層殿閣當中,卻忽略了山巔裏還藏了一座相對獨立的殿堂。


  鷓鴣哨這時將那山巔裏的殿門踏在足底,覺得此情此景極是怪異,參照物全是歪斜傾倒的,原本的地麵和房頂,都變為在身前身後了,仿佛天地乾坤顛倒了一般,自身的重心也被這種錯覺帶得不穩。他急忙抱住殿門前橫倒的大石碑,收攝心神,逐漸適應了這種怪異的環境。觸手所及,碑上滿是凹凸的文字,鷓鴣哨在馬燈下看了一眼,見碑文詞句古奧,似乎都是古時皇帝禱告天地求仙藥的內容,估計山巔裏這座被當成墓室的大殿,曾經應該是用來收藏術士煉成金丹的密殿,不過料來丹宮裏始終都未煉得金丹大成,因為從沒見曆朝曆代,有哪個皇帝老兒通過服食丹藥活過百歲的。


  再看那殿門早已飛脫了,裏麵的梁柱房椽倒得一塌糊塗,封住了門戶,但殿頂揭開廠半麵,裏麵黑咕隆咚的似是極深,隱隱聽到下麵有蒼猿哀呼慘叫之聲,看來那老猿被困在下麵脫身不得,想要招呼同類前來相救,卻不想山中的猴群都被鷓鴣哨嚇破了苦膽,遠遠遁人密林深處再也不敢出來了。


  鷓鴣哨心想既然那老猴子沒死,祖洞墓穴裏必無瘴癘毒氣,下去無妨,他救人心切,不顧那殿閣隨時有可能坍塌活埋的危險,當即便在殿頂破了的大窟窿處攀梁抱柱而下。


  墓室分做前後兩進,前殿偏小,後殿卻極是寬闊,殿後牆壁都已碎裂,那具紫金槨就是從那裏甩落而出。殿內陪葬的明器大多都成了碎片,玉瓦瓷石混在一處,隻有兩側山牆還算比較完整,牆上古彩斑斕,盡是壁畫,在馬燈昏黃的燈光照射之下,但見得畫中人物栩栩如生,多是戎裝結束頂盔貫甲的行軍之事。


  樂丹對這些墓中壁畫並不在意,管那將軍生前何等耀武揚威,到頭來還是不免一死。


  可鷓鴣哨在燈光一掃之下,猛然見到壁畫中有一珠酷似人目,隻這一眼,竟看得鷓鴣哨心中氣血翻搬山道人發掘古墓,實是為了尋找一枚珠子,那珠子來曆不凡,不知:是上古生靈內丹凝結,還是天地造化而生,其形狀色澤與人眼無異,據說藏在世上某處墓中的古屍口裏,喚做雮塵珠,別名鳳凰膽。


  千年易過,古咒難消。搬山道人世世代代谘墓,也不知為此斷送上了多少性命,始終連那珠影都沒見著分毫,反倒是人丁凋零,可能不出百年就會斷絕香火。鷓鴣哨發過大願,拚上粉身碎骨也要將此物尋到手中,想不到竟在這顛倒反轉的古墓中見著,止他如何能不心驚神搖。


  鷓鴣哨為了看得更加真切,就將雙腿掛在一根盤龍抱柱之上定住身形。他身輕如燕,橫掛殿柱提了馬燈觀看,原來殿中古老的壁畫,正是記載著紫金槨中古屍的事跡,其姓名難以從壁畫中考證,隻能推測出此人出身西域,多有戰功,蒙古滅西夏之後,獲悉西夏王宮中藏有異寶,此人便受命盜發西夏王陵,要在其中尋找雮塵珠,掘了若幹陵寢,卻始終無獲。


  後來終於得知鳳凰膽藏於西夏黑水城通天大佛寺之中,但黑水城古跡早被黃沙掩埋,沙草茫茫沒有標記,難以尋找離城不遠的寺院蹤跡,又值大軍南征,要平定洞夷之亂,此事才不了了之。


  其後的山牆壁畫脫落破碎,都已不可辨認了。鷓鴣哨二日幾欲噴出血來,恨不得肋生雙翅,立即飛到西夏黑水城,去挖出那座埋在沙漠裏的古刹。


  樂丹看著鷓鴣哨說道:“看來你是打定主意去西夏黑水城了。”


  鷓鴣哨點頭說道:“不錯。”


  樂丹笑著說道:“不過當務之急,可是得先找到你師弟老洋人。”


  鷓鴣哨者才想起來,自己的師弟還生死未卜呢,他隻好收攝了心神,跟樂丹去尋找老洋人的下落,就算是死了,也要留個全屍啊。


  最底層的墓牆下方,是縱橫交錯的樹根古木,堆積著許多原始森林中都已罕見的粗大木料,木料有橫有豎,每一方都有許多天然的樹窟,直徑有菜籃子大小,深可數尺,剛好可容納一具屍體。這古夷祖洞,是名副其實的“匣子墳”,一墓多屍,沒有棺槨隻有墓洞,每具屍體相對隔絕,墓洞密密層層,像是中藥鋪裏藥匣排列的櫃子。


  突然聽到洞穴角落裏有人低聲呻吟,呼喊聲極是微弱。鷓鴣哨舉燈照向那個角落,隱隱見似有個人影,但從體形和聲音來看,又不是師弟老洋人。鷓鴣哨喝道:“誰在那邊?”


  然而那邊的人影佝僂著身子依在牆邊,全身瑟瑟發抖,卻始終不肯作答。


  鷓鴣哨膽色過人,偏不信邪,拎槍走上幾步,舉燈一照,不由得倒吸了一門冷氣,見一個幹瘦的老頭蹲在一排墓洞前邊,滿臉訝異地看著走過來的鷓鴣哨和樂丹。那老者滿頭白發,兩腮都癟了,賊眼轉動,直如蒼猿老猴一般,看那神態,又哪裏是人。


  鷓鴣哨一見那蹲在古墓中的老者,心頭立刻掠過一抹不祥的陰雲。此前有隻深山老林裏的蒼猿,被遭天誅般地砸在紫金槨下,山下地麵塌陷之後,那蒼猿便同棺槨僵屍一並墜入地穴。這地穴本是洞夷埋骨的墓場,裏麵哪裏會有什麽老者,看他嘬著兩腮擠眉弄眼,滿頭白發蒼蒼,實已到了風燭殘年,與那蒼猿何其相似。鷓鴣哨驚呼一聲說道:“難道,此人必是妖猿變化!”


  樂丹看著鷓鴣哨說道:“那人不是猿精猴怪,你看他身上衣衫。”精怪如何會學人一般穿戴衣衫,就算邯鄲學步,妖怪學著人類穿衣打扮,卻也看得出來,因為人穿衣服,一般都是選擇與身材相承的,妖怪穿衣服,未免學得不盡人意。


  這人雖然意外出現在此處,但是從衣著上看起來,應該是人類無疑。


  原來那蹲在角落裏的老者,雖然形容枯槁,皮膚幹癟皺褶,須眉都已白如霜雪,看起來足有上百歲之壽,便用大氣吹他一口,恐怕就會油盡燈枯死在當場,但容顏身體雖然衰老,可那人腰係花帶,身穿格子布衣,上下裝束半苗半漢,顯得格外庸俗,不是年老之人的穿著。而且那衣服,很像老洋人穿的衣服,鷓鴣哨他們進入苗區,便換上當地人的服飾,所以老洋人雖是搬山道人,卻沒有穿道袍。


  鷓鴣哨心頭巨震,他猜到了一種可能。


  那人全身顫抖,掙紮著似乎想要說些什麽,卻由於身體衰老朽邁,口裏半點聲音也發不出來,癟著兩腮好不容易張開,隻見牙床上的牙齒全都掉落了,張開嘴還沒等說出話,反倒先吐出幾顆老化的牙齒來。


  那人見到鷓鴣哨時候,激動之餘,老化的心髒氣管似乎都已不堪重負,拉風箱般地喘成一團。隨著幾聲沙啞的咳嗽聲,他頭上白發紛紛脫落,臉上皺紋越來越多,麵目都已不可辨認,似是又老了幾十歲,隻剩下一具枯朽的皮囊在此了。


  “師弟!”鷓鴣哨終於從那人依稀的麵容中認出了那人的身份,可不是自己的師弟老洋人嗎?伸手就去扶起老洋人。


  樂丹卻拉住了鷓鴣哨,說道:“慢!”樂丹示意鷓鴣哨往旁邊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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