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99、 襲邪
鐵手忍不住問道:“他畢竟是你親信弟子,又替你立下不少汗馬功勞,你就這麽恨他,不給他一點活命的機會?”
“我豈止傳藝於他,他本來是個野獸,我還把他像狗一樣一手養大,可是他卻反咬一口……”老人氣得山搖地動似的,說道:“我隻有一個女兒,他也敢.……”
鐵手忙道:“也許,他隻是挾持令愛以自保,並沒有傷害她……”
“胡說!”老人氣得一掌拍在搖椅龍頭扶手上,發出一聲斷喝:“給他擄劫了多日,你以為搖紅還嫁得出去!?”他恨得牙齒咬得格登作響,說道:“她若已作出羞家無恥的事,我……我剛才下的命令,是殺了他,不管他還是她,這兩個人,我都要他們死!”
鐵手拂然色變,說道:“我說過,我是捕頭,來這兒是辦事。不是殺手,更不是你養的殺手,不該殺的人我絕不殺!”
孫疆怒吼了一聲,全身都抖動了起來,他龐大的身軀像在山腹裏炸起了一場地震。他雙手按在椅把子上。這一霎間,鐵手都以為這怒豹一般的老人是要向自己出襲、
可是,孫疆並沒有出手。
因為一人出現了。這人不高不大,短小精悍,劍眉星目,冷靜沉著,十分年輕,一臉嚴正,但一出現,就有一股邪味兒。那不是“殺氣”,而是“邪氣”。他跟一直帶有一股“死味兒”的猛禽似是“天生一對”。問偏偏又有著許許多多的不同,以致劉猛禽一見著他,全身都逼出了煞氣來。
不過這人卻沒理他。
他是緩緩的走過來,緩緩的走到孫疆與鐵手之間,緩緩的向孫疆一揖,緩緩的說道:“稟山君,三伯來了。”
看得出來,孫疆的態度馬上收斂了。
孫疆啞聲說道:“他在哪裏?”
青年沉聲說道:“他們剛離‘不值島’現到了‘老街’。”
孫疆這才輕籲了一口氣說道:“那還好,他可能是去‘拿威堂’,孫拔牙,拔河這對‘活寶兒’隻怕是在劫難逃了。”
那邪氣青年冷冷地說道:“我看他是來這兒的。”
你看?”孫疆刷地漲紅了臉,幾乎一手把這邪氣青年揪到他自己的麵前來,且一口把他吞下去,而他的血盆大口一張,也確能一口就啃掉任何人的半顆頭顱。“你憑什麽看出來的?”
邪氣青年卻連眼也不眨,甚至不口答他這個問題。他隻看他,冷冷地,平靜的望著孫疆。
孫疆揪著他,僵持了半晌,終於將自己揪住他衣襟的手指一隻隻的放開,歎了口氣,居然還用粗大的手替這青年撫平了折皺的衣襖,嘿嘿笑道:“好,他來這兒,他應該是來這裏的,你看的,好,那就八九不離十了。”然後他向邪氣青年吩咐道:“那你帶這位鐵手名捕和劉捕爺還有這位樂少俠到處走一下,他們問什麽你答,他們要去哪兒,你負責。”
邪氣青年點點頭,這才向鐵手這兒望了一眼。
但他卻沒看鐵手。
隻望向劉猛禽。
兩個人打了一個照麵,仿佛都打了個冷顫。
他嗅出了對方的死味兒。
他也聞到了對方的邪氣。
然後那邪氣青年冷冷靜靜,將手一引,說道:“鐵捕頭,請。”卻沒向猛禽和樂丹招呼。
樂丹也不以為意。
鐵手卻是向樂丹說道:“樂大俠請。”
樂丹喝著酒,也不客氣,先抬腳走了。
青年看了一眼樂丹,不知道他為什麽會被鐵手如此尊重。青年臨去之前,又向孫疆附加了一句:“稟山君,孫三伯是帶同屠狗一起來的。”
樂丹、鐵手和猛禽是從“一言堂”大堂“九鼎廳”的內院退走的,由於孫疆顯然有些情急,所以那邪氣青年也急急帶引三人迅速離開。
不過,“一言堂”的建構十分特別,許是為了方便隻要孫疆在大堂“九鼎廳”內一坐便能雄視四方、峻視八麵、一覽無遺吧,所以,就算避過院子,走出圍牆,繞道而行,但大堂裏坐鎮的人仍可以在圍牆的石台間看到院落外、花園裏的一舉一動。
當然,如果眼尖,留神,花圃和院子裏的人也一樣可以隱約看到“一言堂”大堂內的動靜。
鐵手早就想到“一言堂”四周看看。他要實地勘察一下。
何況他出關北上,除了為救孫家小姐,抓拿鐵鏽之外。他也正想來這兒找一個人。一個“老朋友”。
可能劉猛禽也是同樣想法吧,他也急急離開了大堂,但跟鐵手一樣,不時在院牆的石窗孔上留意大堂“九鼎廳”裏的變化。
來的果然是一老一少。
遠遠看去,老的也不如何高大,可是威嚴,但這威嚴又不是肅殺的,反而十分慈和。
可能那是因為那人的眼神十分有感情之故吧?
就算距離那麽遠的鐵手,也感受到這雙眼睛有一種說不出來但可以感覺得出來的,懾服人的力量。
那年輕人卻像一把劍。還是一把年輕的劍。他一見孫疆就說:“你以為我們是到‘拿威堂’那兒去了吧?所以我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趕了過來,讓十一叔您意外意外。”像這樣的話,一定是個很年輕、極年輕、年輕得過份年輕的年輕人口裏說出來的。
這種人,一定沒有吃過什麽專,至少是還沒吃過什麽虧,才會說出這樣子的話來。
雖然,他說的話是真的,對的、他仍也真的來得很快。
這人年輕得鋒芒畢露。
像一把出了鞘的劍,連鋒也不藏。
鐵手隱約間還聽到了他接下去的一句話:“聽說你女兒出事了,失蹤了,我們要查明……搖紅姑娘貌美如花,我心儀己久,沒想會出了這事,實在太可惜了,要個然,我倒想跟她結識結識……”接下去的話,就聽不清楚了。
鐵手暗自搖首,心忖:這是什麽時候了,這孫屠狗居然還這樣對孫疆說這種話!
邪氣青年看著鐵手說道:“鐵捕頭,一路辛苦了。”
鐵手忙道:“我沒把案辦好,慚愧慚愧。”
那劉猛禽濃眉一沉又展,冷笑道:“虛偽虛偽!”
“說句不虛偽的話,”鐵手忽爾正色道,“我更佩服的是你閣下。”
那邪氣青年歪了嘴笑了笑:“我隻是無名小卒,有啥值得鐵捕爺說及的!”
鐵手哈哈笑道:“名震神槍會、獨待一言堂、山君身邊第一號人物‘山鬼’襲邪,現了身,露了相還既無架子。又不炫揚、從容應變、得體謙遜,把我這浪得虛名的轉得暈陀陀的,真正鋒芒畢露的人,反而是鋒藏己露,足見高明!”
隻見猛禽一震,失聲道:“他——他就是襲邪!?”
邪氣青年淡淡笑道:“我很邪,但我沒有敵意。我隻是個小鬼而已,那有啥可自恃之處!”
鐵手歎道:“若你是山鬼,那孫疆倒不像個山君,而似是個閻王了。”
襲邪臉色一緊、隨即用手一引道:“這裏已進入‘絆紅軒’了——這株就是搖紅姑娘八年前親手種栽的槭樹……”
就從這兒開始,襲邪就一路走一路介紹孫搖紅的住處,甚至那一處是搖包:私人小花園,哪一棵樹是搖紅手植的,那一種花是孫搖紅最鍾意的,哪一個地方還養著搖紅姑娘的貓、狗、小兔子、甚至還有小龜和魚,以及一條大蜥蜴。
鐵手慢慢走。
鐵手和猛禽人都仔細的聽。
隻有樂丹吊兒郎當的喝著酒,一副放蕩不羈的樣子。
走到孫搖紅寢室“邀紅居”前,鐵手個禁歎道:“看來,孫搖紅實是一位愛花愛草愛木愛小動物的好姑娘。”
聽說她把每棵樹都命了名,有棵蓮霧樹叫“水嗡”、有株芭蕉就叫“月妖”,有的喚作“森林之火”,有的喚作“留連之中”,有的叫“想念”,有的叫”忘記”,剛才就種在”啡彩軒”口的槭樹,就叫做“卻上心頭”。她養的小兔子、小龜、小穿山甲乃至小雞,小狗、小貓都有名字,有的名字還跟人一樣。
那些小動物都很溫馴可愛,可以看得出來曾長期受到主人的愛護調訓,浸淫教化,才能如此馴服聽話的。
猛禽看了,隻問了一句話:“搖紅走了至少有九天了吧?”
盡管他們一收到消息就出發,推算出來,離“劫持事件”至少也有多日了。
襲邪回答:“十一天。”
朱月明收到消息,是來自東北的飛鴿傳書,至於蔡京和諸葛先生下達的命令和意見,則不需一個時辰就已送到刑部。
劉猛禽凡到過的地方,隻要他的眼神一凝,不管小貓。小雞乃到大蜥蜴都會嚇得瞄瞄咯咯亂叫,到處找地方竄,連蜥蜴也不住吐舌翻眼,就像遇上了森林裏的大禽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