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1 勸君更盡一杯酒
半晌過後,胡鐵花終於忍不住問道:“你方使用的那是什麽武功?”
石觀音說道:“我告訴你也無妨,那一招叫做‘男人見不得’。”
胡鐵花怔了怔,說道:“男人見不得?這算什麽武功?”
石觀音笑道:“這也算不了是什麽厲害的武功,但無論是誰,隻要他是男人,遇看這一招就得送命,所以男人是萬萬見不得的。”
胡鐵花皺眉說道:“這又是那一門,那一派的武功?”
石觀音說道:“普天之下,又有那一門那一派能創得出這樣的招式來?就拿現在天下最負盛名的兩大門派來說,少林派的武功太濃太笨,像是一大碗紅燒五花肉,雖然很管用,但卻隻不過能讓販夫走卒大快朵賾而已,真正懂得滋味的人,是絕不會喜歡如此油膩之物的。”她笑了笑,又接著說道:“而武當派的武功卻太清淡,就像是一盤忘了加鹽的青菜豆腐,顏色看起來雖不錯,但吃了一口後,就再也引不起別人的胃口,是麽?”她竟將天下武林學子奉為泰山北鬥的少林、武當兩大宗派的武功,貶得一文不值,話說得實在狂傲得少有。
但她所用的比喻,卻又實在妙極,胡鐵花想想少林、武當兩派的武功,再想想她說的話,幾乎忍不住要笑出來。
隻聽石觀音說道:“他們的武功雖糟,卻偏偏要取些漂亮好聽的名字,叫什麽力劈山嶽、降龍伏虎。其實,就憑他們所使的那些招式,本該叫劈木柴、降貓伏狗才對,可是我用的這名字,雖然並不好聽,卻貨真價實,我說是男人見不得,就一定是男人見不得的。”
胡鐵花歎了口氣,說道:“如此說來,這一招竟是你自己創出來的了?”
石觀音說道:“要創出這樣的招式,非但要對天下各門各派的武功都有所涉獵,而且還要對男人的弱點很了解,這樣的招式,除了我,還有誰能創得出?”
胡鐵花默然半晌,苦笑道:“不錯!你實在對男人很有研究。”
石觀音說道:“現在,你們還想和我動手麽?”
胡鐵化和姬冰雁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是道:“不敢了。”
這‘不敢了’三個字說出來,龜茲王立刻麵色如土,琵琶公主手裏匕首,也掉了下去。誰知就在這時,胡鐵化和姬冰雁身形似箭一般射出,兩人間竟早有默契,非但同時說話,出手也不分先後。這兩人此番出手,和青胡子、琵琶公主兩人的出手情況也不知差了多少,青胡子、琵琶公主出手時,但見青光銀雨,聲勢彷佛極壯,但此刻胡鐵化和姬冰惟出手,別人卻什麽也瞧不見。
但見人影一閃間,兩人已攻出三招,至於他們是如何出手的,用的是什麽招式,就根本沒有人能看清了。
這三招別人至少還能看得出他們的人影動作,這三招之後,卻連他們的人影都已分辨不出。
隻見滿室風生,桌上的酒皿叮叮當當的直響,琵琶公主和龜茲王、青胡子的衣袂,也被激得獵獵飛舞。
龜茲王麵色發白,像是隨時都會暈倒。琵琶公主趕緊去扶他,可是她自己的手也在發抖。
青胡子緊握看刀柄,雖然什麽也看不出,還是用力瞪看眼睛,瞪得連眼珠子都快掉了下來。他平生也不知和人拚過多少次命,身上也不知有多少刀疤,就算別人的刀砍在他身上時,他也沒覺得害怕。但是,現在他竟比自己和別人拚命時還要緊張。
帳蓬裏的地方自然不會太大,動手的三個人身法又是那麽快,但三個人卻隻是在那一小遍地方上打轉,連桌子都沒有碰到。
琵琶公主和青胡子都不禁在暗中歎了口氣,這才知道自己的武功若和人家比,實在還差得太遠。若是他們在動手,此刻非但桌幾早已要被撞翻,怕連四麵的帳篷,都早已被戳破十七、八個大窟窿。
忽然間,風聲驟息。
三個人身形都驟然停了下來。
胡鐵花雙拳緊握,一張臉紅得可怕,姬冰雁的臉卻更蒼白,兩個人俱都瞬也不瞬的瞪看石觀音。
石觀音嘴角卻還淡淡的掛看一絲微笑,看來還是那麽美麗而安詳,甚至連鬢腳的發絲,她看來像是溫泉浴罷,曉妝初整,正準備出去見客似的,那裏像是剛剛和人拚命,動過手的娘子。
但三個人卻都動也不動的站著,也不說話。
琵琶公主等人既不知他們為何突然停手,更不知是誰勝誰敗,胡鐵花他們站看不動,龜茲王、琵琶公主和青胡子卻幾乎連心跳都停止了,更不敢動一動?過了半晌,隻見一縷鮮血,自胡鐵花嘴角一絲絲流了出來。他身子雖還槍般站得筆直,琵琶公主卻已覺得兩腿發軟,再也站不住,隻因她這時已看出是誰敗了。
這一敗可真是一敗塗地,不可收拾,非但他們六個人的性命就此不保,龜茲國的百萬民眾也要淪於血手。
隻聽石觀音長長歎了口氣,悠然道:“你們既已明知絕非我的敵手,為何還要來自取其辱呢?”
胡鐵花咬看牙,厲聲說道:“大丈夫有所不為,有所必為,有些事明知不能做,還是非做不可。”他知‘武俠’二字雖總是連在一起,但其間高下卻大有差別,要做到武字並非難事,隻要有兩膀力氣,幾手功夫,也就是了。但這俠字行來卻絕非易事,這有所不為,有所必為八個字說來雖簡單,若沒有極堅強的意誌,極大的勇氣,是萬萬做不到的。
一個人若隻知道以武逞強,白刃殺人,那就簡直和野獸相差無幾了,又怎配來說這俠字。
姬冰雁忽然說道:“你方本已兩次可取我等性命,為什麽不下手?”
石觀音淡淡一笑,說道:“我幾乎已有二十年沒遇見一個敢和我動手的人了,如今好不容易遇見你們,怎舍得輕易殺了你?”
胡鐵化和姬冰雁心裏不約而同的歎了口氣,忖道:楚留香怎地還不回來。若是他來相助,憑我們叁個人之力,石觀音武功就算真是天下第一,古今無雙,也得敗在我們手裏。這句話隻是在姬冰雁心裏打轉,胡鐵花卻說了出來,他忍不住長歎一聲,說道:“隻可惜楚留香不在這裏,否則……”
石觀音竟也長歎了一聲,說道:“實在可惜得很,人聞楚留香的武功,平時雖看不出有什麽奇妙,但遇見的對手越強,就越能發揮威力,我竟無緣和他一戰,的確是生平之憾!”
胡鐵花冷笑道:“你用不看難受,他遲早總會來找你一決高下的。”
石觀音說道:“怕是沒有這機會了,你們也用不看再等他。”
胡鐵花縱聲大笑,說道:“你以為他此番一去,就永不再回來了麽?你以為就憑吳菊軒那小子,就能將他置之於死地?”
石觀音緩緩說道:“世上若隻有一個人能將楚留香置之於死地,那人就是吳菊軒,隻因他已將楚留香這個人從頭到腳,從裏到外都徹底研究過一遍,世上再也沒有一個人能比他更了解楚留香的武功和弱點……”她淡淡一笑接著說道:“你想,我若認為楚留香還有活看回來的希望,又怎麽會在這裏和你們虛耗時間,鬧著玩呢?”
胡鐵花擦了擦頭上的汗,忽然大笑道:“世上永遠沒有一個人能真正了解楚留香的,就連我和他交了二、三十年的朋友,都無法了解他,何況吳菊軒。”
石觀音冷冷說道:“你自然不了解他,隻因你和他沒有什麽仇恨,根本不必要太了解他的,你若太了解一個人,就反而不會和他交朋友了,而且,我還要告訴你,世上最了解你的人,絕不會是你的朋友,一定是你的仇人,因為隻有你的仇人才肯下苦功來研究你的弱點。”
胡鐵花雖然不停的在擦汗,但汗卻像是永遠也擦不乾,流下來的汗水,已將他嘴角的鮮血衝得比胭脂還淡,他問道:“那姓吳的和楚留香又有什麽仇恨?”
石觀音卻再也不理他,轉身走到龜茲王麵前,雙手捧起了金杯,麵上的微笑,看來更動人。她以最溫柔的聲音,笑道:“勸君更進一杯酒,此去陰冥多故人,敏洪奎、洪學漢和安得山都在那邊等看你,你一定不會寂寞的。”
胡鐵花衝著樂丹喊道:“樂神仙,現在都到了生死關頭了,你可不能再留手了,不然我老胡和小雞可就要死在這了。”
樂丹好整以暇的喝著酒,一杯接著一杯,哪怕酒杯裏麵有毒。
石觀音看著樂丹不停的喝酒,臉色也終於變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