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52 秘穀

  胡鐵花大聲說道:“胡某難道是貪生怕死的人麽?”


  柳煙飛仰天長長吐了口氣,說道:“好,既是如此,兩位就隨我來吧!”一片石峰,平地拔起,大地至此,似已柳煙飛麵上一陣青一陣白,忽然咬了咬牙,轉身奔到皇甫高麵前,拉起他的手,撲地跪了下來。


  隻見柳煙飛滿麵痛淚,在皇甫高掌心不停的劃著字。


  皇甫高像是忽然大怒起來,一腳將他開。


  但柳煙飛卻又爬過去,皇甫高身子發抖,一雙空洞的眼睛裏,竟有兩行眼淚,緩緩落了下來。


  又過了半晌,柳煙飛忽然長身而起,說道:“兩位真的要陪我兄弟去找石觀音?”


  胡鐵花立刻說道:“自然是真的。”


  柳煙飛說道:“縱然有去無回,也在所不惜?”


  “自然。”胡鐵花他們帶著柳煙飛和石駝回去找樂丹了。


  樂丹看著石駝說道:“又見麵了。”


  可惜石駝又聾又瞎,並不知道樂丹是在跟自己說話。


  樂丹瞧著石駝說道:“差點忘了你聽不見也看不見。”說著對著石駝屈指一彈,一道光芒飛出,籠罩住石駝。


  柳煙飛大驚,還以為樂丹是要對石駝不利,拔劍就要上前動手,卻被胡鐵花按住了,胡鐵花看著柳煙飛說道:“不必驚慌,樂神仙不會對他不利的。”


  柳煙飛看著胡鐵花說道:“世上哪有神仙。。。”話還未說完,石駝周身的光芒散去,隻見石駝精氣神大變,整個人不再是原先那般頹廢,一雙明亮的大眼睛,靈動的樣子,一點也不像個瞎子。


  柳煙飛不敢置信的說道:“大師兄,你。。。”


  “噗通。”一聲,石駝跪在了樂丹的麵前,磕頭說道:“恩公大恩大德,皇甫高終身不敢忘記。”


  樂丹微微一笑,說道:“起來吧,你隻要帶我們到石觀音的巢穴便算報恩了。”


  “是。”皇甫高恭敬的站了起來,以後就不叫他石駝了,就用他的真名,皇甫高自然不認為神秘無比的樂丹會找不到石觀音的巢穴,他之所以這麽說,隻是不想讓自己覺得欠他什麽而已,皇甫高卻不敢忘記樂丹的大恩,一瞬間治愈自己的聾啞瞎眼症,全身暗疾一掃而空,功力似乎還有所突破,這簡直就是神跡,他一定是神仙中人。


  有了皇甫高帶路,大家也有了目標,跟著皇甫高到了盡頭,到了這裏,皇甫高的手腳都似乎已在微微顫抖起來。


  胡鐵花極目四望,不禁動容道:“好險惡的所在,莫非已到了地獄的入口?”


  柳煙飛歎道:“不是地獄的入口,這裏就已是地獄,群山之中,有處秘穀,石觀音就住在那裏,我皇甫大哥也就在那裏受盡了非人所能忍受的折磨。”


  胡鐵花眼睛裏發出了光,捏緊拳頭,大聲說道:“現在他報仇的時候已經到了,咱們衝進去吧?”


  柳煙飛說道:“但這石峰之間,道路迂回,住按交錯,而且窮極生克變化,咱們若是就這樣撞進去,隻怕永遠也無法走進這迷穀。”


  琵琶公主說道:“那……那怎麽辦?”


  柳煙飛說道:“隻望到了晚上,風向能改變。”


  琵琶公主又忍不住說道:“為什麽要等風向改變?”


  柳煙飛歎說道:“原先我皇甫大哥耳目俱已殘廢,所以後來石觀音已將他看得和死人無異,對他絲毫不加防範,誰知他出入這迷穀幾次之後,便已憑著一種特異的觸覺,將穀中道路的生克變化,俱都默記在心。”


  琵琶公主說道:“所以他才能摸索著逃了出來,是麽?”


  柳煙飛說道:“正是。”


  琵琶公主說道:“那麽,這和風向又有什麽關係。”


  柳煙飛歎道:“一個又聾又啞又盲的人,要分辨出力向,並不是件容易.事,他需要倚靠許多種因素,風向,自然就是許多種因素之一。”


  琵琶公主歎道:“我明白了,他逃出來的那天,吹的風和現在不一樣,生怕感覺上有了差異,就會將方向走錯,是麽?”


  柳煙飛說道:“不錯,在那迷穀之中,隻要走錯一步,便是萬劫不複的了。”


  皇甫高說道:“我現在已經看得見,聽得見,但是要進這峽穀卻不能依靠眼睛和耳朵,隻能依靠觸覺和第六感。”


  胡鐵花抬頭仰望著天色,著急說道:“要等到什麽時候,這見鬼的風向才能改變?”


  琵琶公主說道:“沙漠上,白天和晚上吹的風,往往是不同的。”


  柳煙飛說道:“不錯,到了晚上,風向說不定就會改變了。”


  胡鐵花說道:“它若偏偏不變呢?”


  皇甫高歎了口氣,說道:“它若不變,咱們就隻有等著。”


  幸好大家夥的運氣並不錯,入夜時風向果然已改變,由東南變為西北,寒氣也自西北方卷了過來。


  皇甫高閉上眼睛,以劍點地,當先而行。他每一步都走得十分緩慢,十分慎重,像是生怕一步踏錯,便將永生沉淪於萬劫不複的鬼獄。


  但片刻後,他們還是走入了石峰群中。


  區區幻陣自然是擋不住樂丹的,不過樂丹告訴過胡鐵花,非緊要關頭他不會出手。


  無星無月,大地漆黑得好像已被裝在棺材裏。


  胡鐵花幾乎什麽都瞧不見,心頭也沉重得透不過氣來。但他也知道,越黑暗,反而對皇甫高越有利,因為在這樣的黑暗裏,有眼睛的人,行動反而不如瞎子方便。


  皇甫高還是走得很慢,但卻是不停的在走,行動就像是貓一樣,幾乎完全沒有任同聲音發出來。


  其實,這時狂風怒號,縱有腳步望發出,別人也不會聽見,別人若有腳步聲發出,也們自然也不會聽見。


  隻有皇甫高,他不用聽,也能感覺得出。就在這時,他像是忽然感覺到有了警兆。他猝然一回首,身子已伏了下來,貼在石壁上,此時此刻,大家已都唯他馬首是瞻,立刻也跟著緊張起來。


  胡鐵花掌中緊握著他自黑衣大漢手裏奪過來的刀,悄悄繞過皇甫高,貼身在石壁上,屏息靜氣的等著。無邊的黑暗中充滿了殺機。


  胡鐵花就像是一匹在等著擇人而噬的惡狼。


  過了半晌,山峰那邊,果然隱約傳來了人的呼吸聲,胡鐵花掌心沁出汗,刀握得更緊。


  呼吸聲漸漸近了。


  胡鐵花閃電一刀砍了下去,也幾乎已將全身力氣,都用在這一刀上,這一刀的快與狠,隻怕很少有人能躲得開。也存心要將對方的頭顱一刀砍成兩半。


  他自然永遠也不會想到,這一刀砍的竟是楚留香。


  楚留香本來也許也走不到這裏的。


  幸好他們在最危險的關頭,沒有遇上石觀音,也沒有遇上石觀音其他的弟子,竟偏偏遇上了曲無容。


  “就憑你們三人這樣子,也想走得出去麽?”這句話正是曲無容說出來的。她一身都是雪一般的白,斷臂用白綾懸著,麵上也蒙著雪白的絲巾,使人但能看見她絕美的風姿,而忘卻了她臉上醜陋的傷痕。


  楚留香、姬冰雁、一點紅,三個人張大了眼睛瞧著她,誰也不敢說話,誰也不知道她將要怎樣。隻要她一聲呼喚,他們三個人就走不成了。但曲無容居然也是靜靜的瞧著他們,沒有開口。


  一點紅忽然說道:“我說的,你聽見了?”


  曲無容“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一點紅說道:“你走不走?”


  曲無容冷笑道:“你明知自己逃不出去,想要我帶路麽?”


  一點紅瞪眼瞧她半晌,忽然縱聲狂笑起來。一個終年麵上不見笑容的人,居然會大笑,這本是件非常令人感動的事,隻可惜他笑得太不是時侯,笑聲若驚動了石觀音,這笑的代價就是三條命。


  姬冰雁怒道:“你是不是想以死來向她表明心跡?但我們可犯不上這樣,她對我們無論怎麽想,無論將我們看成怎麽樣的人,我都不放在心上。”


  一點紅驟然頓住笑聲,說道:“好,你們走吧!我不走了。”也竟用出也剩下的全部力氣,拚命一推,掙開了那縛著的腰帶,自姬冰雁背上滾落了下來。


  楚留香動容道:“你……你這是何苦?”


  一點紅說道:“少了我,你行動也方便些。”


  楚留香說道:“但我又怎能將你留在這裏?”


  一點紅淡淡的說道:“我從未覺得性命很珍貴,隨時都在準備著死的。”他戛然頓住語聲,那冷漠的神情,卻很像在對曲無容說:“我絕不會為了求生而騙你的,你若是這樣想,非但看輕了我,也看輕了你自己。”


  曲無容蒙麵的絲巾彷佛濕了。這比冰還冷的女子,難道也會淚流滿麵?她忽然取出個小瓶子,拋給楚留香,扭轉了頭,說道:“這是解藥,你們都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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