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0 新娘死了
琵琶公主顫聲說道:“呆子,你想冷死我嗎?”她雙手分開,張開了棉被。
楚留香隻瞧見一個完美的身體,然後就什麽也瞧不見了。他整個人也被包進這床鵝毛被裏。
兩個人都倒了下去,倒在他方才坐著的毯子上,鮮紅的鵝毛被,又變成了個小帳篷,世上最小的帳篷。
帳篷裏在動,又不動了。
琵琶公主的嬌笑聲卻又傳了出來:“我不怕你,你反而怕我麽?”
楚留香像是歎了口氣,說道:“你真是個小壞蛋。”
琵琶公主說道:“你可曾瞧見過世上有我這麽美麗的小壞蛋?”
楚留香又歎了口氣,說道:“沒有。”
琵琶公主吃吃笑道:“我也沒有瞧見過世上有比你更可愛的呆子……呆子……呆子……”她聲音越說越小,終於聽不見了。
過了半晌,被裏拋出個空了的酒瓶。
接著,又拋出個酒瓶,卻還有半瓶酒。
又過了半晌,一隻纖美而玲瓏的腳,顫抖著從被裏伸了出來,卻又很快就縮了回去。
他們是不是很冷,怎麽在發抖?
陽光終於漸漸升起。
初生的陽光,溫柔得如何嬰兒的呼吸。被裏又有了聲音。
楚留香說道:“天好像已亮了。”
琵琶公主說道:“沒有,沒有……就算天亮了也沒關係,這裏的人昨晚一個個都喝得躺了下去,現在怎會起得來?”
楚留香不說話了,像是也不反對她留下來。
琵琶公主忽然又說道:“我這樣對你,你可知道是為了什麽?”
楚留香笑笑道:“我雖然不是個自我陶醉的男人,但我實在猜不出一個女孩子這麽做,除了喜歡那男人外,還有什麽別的原因?”
琵琶公主幽幽說道:“我自然是喜歡你,但若沒為別的原因,我也不會……不會這樣子。”
楚留香說道:“你還為了什麽?”
琵琶公主默然半晌,緩緩的說道:“因為我絕不能嫁給你。”
楚留香疑問道:“哦?為何?”
琵琶公主說道:“我非但不能嫁給你,而且以後……以後我們見麵的機會隻怕不多了。”
楚留香淡淡的說道:“哦……”
琵琶公主忽然叫了起來,說道:“哦,哦,哦……你難道隻會說哦,你難道沒有別的話說?”
楚留香說道:“你叫我說什麽?”
琵琶公主說道:“你……你……你至少也該問我,我為何不能嫁給你?”
楚留香說道:“我問你,你會說麽?”
琵琶公主像是怔了怔,過了很久,才歎了口氣,說道:“我不能說。”
楚留香說道:“我就知道你不能說,所以我也不問。”
琵琶公主說道:“你……你難道一點也不難受,你就算心裏不難受,也該說幾句。”
楚留香笑了笑,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我不會說謊的。”
琵琶公主顫聲說道:“你……你這惡棍,你真的不覺難受?”
楚留香也歎了口氣,說道:“老實說,你就算一定要嫁給我,我會不會娶你,還是個問題哩!”
突聽叭的一記掌聲。
一個人從被裏竄了出來,好像是楚留香……咦!楚留香怎會有這麽長的頭發?這難道是琵琶公主?琵琶公主又怎會穿著楚留香的衣服。她飛也似的奔了出去,不住大罵道:“你這混蛋,你這惡棍,你……你這老臭蟲,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不會嫁給你……”四下靜悄悄,果然還沒人起來。
楚留香身上裹著床鮮紅的鵝毛被,像做賊似的溜回了自己的帳篷,幸好,樂丹和一點紅還有姬冰雁還睡得很熟。姬冰雁更是從頭到腳都縮在棉被裏,連呼吸都好像困難得很,楚留香找到衣服穿上,他還是睡得跟死人一樣,動也不動。
楚留香忽然一笑,說道:“我知道你們早就醒了,你們也用不著裝睡,反正我做的事也不準備瞞你們,這反正也不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
姬冰雁蒙著頭,響也不響。
一點紅也是躺著,隻有樂丹是在打坐的樣子。
楚留香苦笑道:“一個很正常的男人,和一個很正常的女人,在一個又冷又寂寞的晚上……你們說,這又有什麽不對?”他這也不知是在向別人解釋,還是在向自己解釋。
樂丹和姬冰雁他們還是不理他。
楚留香扣上扣子,又歎了口氣,說道:“算來算去,這次又苦了小胡……這簡直像是在騙婚,也那新娘子,竟從頭到尾都不敢露麵,不是個醜八怪才怪。”
突見一個人走了進來,竟然正是胡鐵花。
楚留香本來以為他縱不氣得要命,也必定麵色如土,誰知胡鐵花竟是滿麵春風,非但沒有生氣,而且開心得很。
楚留香反而怔住了。隻見胡鐵花在他對麵坐了下來,笑嘻嘻瞧著他,就好像剛在地上拾著隻大元寶似的。
楚留香輕哼一聲,試探著問道:“你……你還好麽?”
胡鐵花笑嘻嘻的說道:“好得很。”
楚留香說道:“你……你可瞧見了你的新娘子?”
胡鐵花大笑道:“你真的以為我是個呆女婿?連新媳婦都不看就跑出洞房來。”
楚留香摸著鼻子,說道:“那麽你……你……不生氣?”
胡鐵花笑道:“我為何要生氣,我簡直從來就沒有這樣開心過。”
楚留香瞪著他,說道:“你的酒醒了麽?”
胡鐵花說道:“我也從來沒有這樣清醒過。”
楚留香怔住了,胡鐵花悠悠的說道:“你自然已經知道我那媳婦並不是琵琶公主。”
楚留香點頭說道:“嗯!”
胡鐵花說道:“所以你想,我那新媳婦既不敢露麵,必定是個大麻子、醜八怪,否則又怎會不敢見人……是麽?”
楚留香笑了笑,說道:“也許並不太醜,隻不過……”
胡鐵花大笑著說道:“你用不著替我難受,更用不著安慰我。告訴你,我那新媳婦非但不醜,而且此琵琶公主還漂亮十倍。”
楚留香這次才真的怔住了——這位大公主既然如美麗,以前為何不敢見人?他實在有些不信。
胡鐵花大聲說道:“你難道不相信?”
他們這麽大聲說話,樂丹他們也不好再裝睡了,都紛紛醒了過來。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笑道:“這……也許是……也許是……”
胡鐵花跳了起來,大聲說道:“好!你不相信,我就帶你去見她。”
楚留香還未說話,胡鐵花已拉著他衝了出去。
帳外竟是靜悄悄的,連個人影都沒有。
楚留香苦笑道:“一大清早,你就要拉著我去闖洞房,這像話麽?”
胡鐵花瞪著眼睛說道:“自己兄弟,這又有什麽關係?”
楚留香說道:“就算你認為沒關係,但新娘子呢?”
胡鐵花笑道:“告訴你,我那新媳婦非但人長得美,而且脾氣也好極了,又溫柔.又體貼.又……又……我簡直不知該怎麽說才好。”
楚留香聽了他這麽樣一說,也不禁為之開心起來,笑道:“看來,倒底還是傻人有傻福。。。”
話未說完,胡鐵花已拉著他衝進了洞房。
這帳篷是新搭起來的,裏麵簡直像天宮一樣。流蘇錦帳下,被翻紅浪,新娘子嬌慵懶起在沉睡,隻露出一忱烏雲般的頭發。
胡鐵花一走進來,就嚷著道:“有客人來了,快起來吧!這是我最好的朋友,就跟自己一樣,你用不著不好意思。”別的人結婚三個月後,小夫妻見麵,還是羞答答的,但他結婚還沒半天,就像是老夫老妻了。
楚留香瞧得固然暗暗的笑,又不覺替胡鐵花歡喜,新娘子若非和他性情相投,他又怎會如此。
但新娘子還是沒有露出頭來。胡鐵花大步走過去,說道:“你反正是要見他的,何必……”他語聲忽然頓住,臉上的血色也忽然褪了個乾淨。
血!嶄新的繡被邊沿,竟染著斑斑血跡。
胡鐵花顫抖著伸出手,一把揭起了被。洞房春暖,被翻紅浪,但被裏躺著的,竟赫然是個死女人。胡鐵花宛如高樓失足,整個人都軟了下去。
楚留香趕過去扶住了他,震驚的說道:“你幾時離開這裏的?”
胡鐵花說道:“我……我剛剛出去找你……”
楚留香說道:“這片刻之間,就有人進來下了毒手!這人會是誰?他和你有何仇恨?為何要在你新婚之夕殺死你的……”
胡鐵花卻又跳了起來,叫道:“你以為這就是我的新媳婦?”
楚留香吃驚說道:“難道不是?”
胡鐵花說道:“自然不是,這女人是誰,我一輩子都沒有見過她。”
楚留香又怔住了,說道:“那……那麽新娘子在那裏?”
胡鐵花搖搖頭,又叫了起來,說道:“是呀!她到那裏去了,她方才明明還睡在這裏的。”他一麵叫,一麵四處去找,連床底下都找過了,新娘子竟已蹤影不見,卻有個陌生的女人死在她的床上。
這女人是誰?怎會跑到洞房裏來?是誰殺了她的?新娘子又到什麽地方去了?胡鐵花隻不過剛出去打了個轉,洞房裏怎會就發生這許多驚人的變化?楚留香簡直一輩子都未見過這樣的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