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2被人算計
垂死的人茫然張開眼睛,還是呻吟著道:“水……”
胡鐵花笑道:“你不放心?”
他站起來,拍著駱駝上的羊毛囊,說道:“你看,這裏都是水。”
姬冰雁突然厲聲道:“你們是被誰綁在這裏的?你們是犯了什麽罪?”
垂死的人拚命搖著頭,說道:“沒……沒有……是強盜。”
胡鐵花問道:“強盜?在那裏?”
垂死的人掙紮著抬起手,向遠方指了指,又拚命抓住頭發,一張臉色因驚懼而扭曲,身子也抖得更厲害。
姬冰雁厲聲道:“據我所知,附近並無盜跡,你們莫非是說謊?”
兩個人又一齊搖頭,眼睛裏似要流下淚來。
胡鐵花大聲說道:“人家已慘到這種地步,你何苦還要逼他們?就算他們說謊又怎樣,他們身上連一塊布都沒有,難道還能害得了咱們?”
姬冰雁又不說話了。
隻因胡鐵花的話說得不錯,這兩人非但手無寸鐵,而且完全赤裸,就算是他們沒有受傷,卻也沒有什麽地方能令姬冰雁覺得不放心的。
胡鐵花轉頭去看楚留香說道:“現在,可以讓他們多喝些水了吧?”
楚留香沉吟著,點了點頭,說道:“還是少喝。”他一麵說,一麵走向水袋,但這句話還未說完,兩個奄奄一息垂死的人,竟突然兔子般跳了起來。
他們本在抓頭發的手,也突然閃電般揮出,每個人手裏,都射出了十幾道烏光,去勢比閃電更急。這赫然是一種以機簧弩筒射出的暗器。這暗器原來是藏在頭發裏的。
他們的手一揮出,楚留香。胡鐵花。姬冰雁也立刻像燕子般掠起,他們縱然事出意外,但以他們的動作反應之快,已很少有暗器能傷得了他們。
誰知暗器竟沒打向他們,卻擊向水袋,隻聽『撲!!』一連串聲響,數十條水柱,箭一般從羊皮囊裏標了出來。
那兩個垂死的人也飛一般竄了出去。
胡鐵花的怒火已將爆炸,怒喝道:“兔崽子!你想逃。”他以幾乎比楚留香還快的速度,向他們撲去。
姬冰雁卻沒有去追人,翻身搶救水袋,他知道楚留香和胡鐵花的手下,沒有人能逃得了的。
那兩人自然逃不了。他們還沒逃出十丈外,已覺得有一股勁風襲向脖子,他們想轉身迎擊,但還未回過頭,人已倒下去。
他們甚至連對方的手都沒有瞧見。
胡鐵花騎馬般騎在一個人的身上,不斷地摑他的臉,怒喝道:“我救了你,你反害我?為什麽?為什麽?”這人沒有回答,已永遠不能回答,胡鐵花從地上揪起他時,他脖子已像稻草般折為兩段。
另一個人還倒在地上,楚留香並沒動手打他,隻是站在他麵前,靜靜地瞧著他,也沒有問他的話。
等他聽見同伴脖子斷的聲音時,他全身都縮成一團,嘴裏卻瘋狂般大叫起來,嘶聲叫道:“你殺了我吧!沒關係,反正你們也活不長的,我在鬼門關上等著你,再和你算帳。”
楚留香的眼睛連眨都沒有眨,緩緩說道:“我絕不殺你,隻要你說出,是什麽人叫你來的?”
這人忽然瘋狂般大笑起來,說道:“你要問是什麽人叫我來的?你難道還打算去找他?”
楚留香說道:“正是要找他,你難道覺得很好笑?”
這人像是已笑出了眼淚,喘著氣說道:“當然很好笑,任何一個沒有發瘋的人,都不會想去找他的,除非這人已活得不耐煩了。”
胡鐵花已搶過來,大吼道:“是不是劄木合的兒子叫你來的?”
這人笑道:“劄木合?劄木合是什麽東西,替他老人家提鞋都不配。”
楚留香皺眉說道:“不是劄木合的兒子,是誰?”
這人說道:“你放心,等你快死的時候,自然會見著他老人家……我可以跟你打賭,你一定活不過五天。”
胡鐵花怒喝道:“我跟你打賭,你若不肯說實話,連五個時辰都活不了。”
這人竟然又笑了,說道:“我根本不想再活五個時辰。”
胡鐵花倒不禁怔了怔,說道:“你不怕死?”
這人大笑道:“我為什麽要怕死,能為他老人家而死,我簡直比什麽都開心。”他笑聲忽然微弱下去,眼睛裏卻散發出一種奇異的光輝。
楚留香動容道:“不好,這人嘴裏藏著自盡的毒藥。”
胡鐵花提起他時,就立刻發覺這人已不再呼吸。很久,胡鐵花才將他放下去,轉頭望著楚留香說道:“你見過如此不怕死的麽?”
楚留香搖頭說道:“沒有。”
胡鐵花說道:“我也知道有許多人被敵人抓住時,都會服毒自盡,但他們都是出於無奈,而這人卻死得開心得很。”
楚留香歎口氣,沒有說話,隻因他不禁想起服毒自盡的無花,一想起無花,就忍不住歎息。
胡鐵花也歎著氣道:“我看這人頭腦必定有些毛病,否則……”他忽然瞧見了姬冰雁,摸了摸鼻子,不說話了。
姬冰雁隻是俯首望著地上的屍身,根本沒有瞧他。
胡鐵花忍了好久,搭訕著喃喃說道:“他們暗器是藏在頭發裏的,這點我現在也想到了,但他們明明已被曬得皮焦肉綻,半死不活,又怎麽會有力氣動手呢?”
姬冰雁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緩緩俯下身,提起這首的頭發抖一抖,立刻就有一張皮,奇跡般地褪下來,露出裏麵光滑平整的肌膚。
胡鐵花瞪著眼怔了半晌,才苦笑道:“原來這也用了易容術,而且手法竟不在楚留香之下,沙漠裏也有這樣的人才,我們真想不到。”他這話是向姬冰雁說的,但話沒說完,姬冰雁已走了。
胡鐵花也隻得走回去,已見那十幾個羊皮袋雖然都被打穿洞,但裏麵的水並沒有漏光。
姬冰雁和小潘已將羊皮袋都解了下來,平放在地上,有洞的一麵朝上,每袋裏至少都還有半袋。
胡鐵花大喜道:“原來這兩人白送了性命,並沒害到咱們,咱們還是有水喝。”
姬冰雁也不說話,卻提起水袋,將水都倒在地上。
胡鐵花大駭道:“你這是做什麽。”
姬冰雁還是不說話。
一點紅卻是走過來,沉聲說道:“暗器有毒,毒已溶入水裏,水自然喝不得了。”
胡鐵花踉蹌後退了兩步,幾乎跌在地上。
楚留香說道:“我已找著了他們發射暗器的針筒,構造之精巧,竟似還在昔年名震天下的九天十地,天魔神針之上,我實在想不出江湖中誰能造得出這樣的暗器?”他攤開手掌,雙手中各有一個黝黑的鐵筒。
姬冰雁隻瞧了一眼,淡淡的說道:“這且留到晚上再說,現在還是趕緊走吧!”他還是不去瞧胡鐵花一眼。
胡鐵花終於忍不住跳了起來,大叫道:“這全是我不好,是我愛多事,是我瞎了眼,你……你為什麽不罵我?不說話?你痛罵我一頓,我反會好受些。”
姬冰雁終於轉過頭,靜靜地瞧著他,緩緩的說道:“你要我罵你?”
胡鐵花說道:“你不罵,你就是混蛋!”
姬冰雁還是神色不改,緩緩坐上駱駝,淡淡的說道:“我為何要罵你?救人總是好事,何況,瞎了眼的不隻是一個,上當的也不隻是你一個。”
胡鐵花這次才真的怔住了,許久說不出話。
楚留香從後麵走過來,拍了拍他肩頭,微笑道:“這死公雞並不如你想像中可惡,是麽?”
一點紅看著楚留香和胡鐵花笑著說道:“你們忘了,有主人在,還怕沒水?”
胡鐵花聞言眼睛一亮,說道:“是啊,樂神仙的酒葫蘆裏可有的是酒,而且他還會袖裏乾坤之術,定然有水。”
樂丹給了一點紅、胡鐵花和楚留香還有姬冰雁各一個葫蘆,葫蘆裏麵裝的不是別的,正是可以填滿三江五湖的清水。
一這天晚上,風中依舊有大蒜、胡椒、和牛羊肉的香氣。因為他們又有水喝了。
帳篷裏有盞水晶燈,燈光溫柔得像星光,在如此溫柔的星光下,楚留香和姬冰雁討論的事卻無絲毫溫柔之意。
那黝黑的針筒,在燈光下尤其顯得醜惡而冷酷,楚留香望著這針筒,苦歎道:“這實在是我生平所見到的最可怕的幾種暗器之一,我想,世上隻有叁個人能造得出這樣的暗器。”
姬冰雁說道:“三個人?”
楚留香點頭說道:“第一個是蜀中唐門的掌門人。第二個是江南九曲塘的朱老先生,這兩人自然都絕不會到沙漠來。”
姬冰雁問道:“不錯……還有一個呢?”
楚留香微微一笑,說道:“還有一個就是我,這暗器自然也不會是我造的。”
姬冰雁連眼睛裏都沒有笑意,緩緩的說道:“你雖隻知道三個人,但我認為必定有第四個人的,隻不過這人是誰,你我都不知道而已。”
楚留香默然半晌,歎道:“能造出這樣的暗器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這人竟能今他手下心甘情願地為他而死。”
姬冰雁說道:“你認為這絕不是你那對頭黑珍珠?”
楚留香說道:“絕不是,黑珍珠沒有這麽強,也沒有這麽狠。”
姬冰雁說道:“你想這會是什麽人?”
楚留香沈思著說道:“我想,這人或許是自中原出關的一個極厲害的黑道朋友,或許是沙漠中流寇的首領,他並不是衝著我楚留香來的,也不是衝著你姬冰雁來的,他隻是將我們當做一隊肥羊,要從我們身上刮些油水。”
姬冰雁不可否認的說道:“嗯?”
楚留香說道:“他算準我們要從這條路走過,就先在這裏布下了陷阱,也許他本來是想要我們命的,但那兩人發現我們不是普通客商時,生怕一不擊中,才臨時改變了主意,暗器不射入而射水袋,他要等我們渴得半死不活時,再來下手,那時我們連還手之力都沒有了,豈非隻有任憑他宰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