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7 朋友
楚留香回過神來，看著姬冰雁說道：“這是臭道士樂丹，這是他的道童，中原一點紅。”
“原來是中原一點紅大架，久仰久仰，隻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成了道童。”姬冰雁笑著說道。
“打賭輸了。”一點紅言語一般隻有幾個字，真的是惜字如金。
姬冰雁打量著穿著華美道袍的樂丹，楚留香三人有些風塵仆仆的樣子，他卻一點風沙都沒有，像是梳洗過了才來的，不由得驚訝的說道：“不知道長法號？姬冰雁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樂丹看著姬冰雁說道：“我隻是一個道士而已，法號什麽的倒是無所謂了，樂丹是我的名，你也可以和楚留香一樣，叫我臭道士。”
姬冰雁笑著說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酒席已經備下，還請入席。”
精美的瓷器裏，裝著精美而可口的菜，白玉雕成的酒杯裏，盛滿了唬璃色的酒，這在一個饕餮的酒徒眼中看來，已經可以算是最可愛的景象了，何況在旁邊斟酒的，又是兩個值得任何男人都多瞧兩眼的美女。但楚留香卻並沒有用他那慣有的欣賞態度，去欣賞她們的美麗，隻因她們對姬冰雁神態之親密，就算是個瞎子，也可以感覺出來——他自己在喝著老朋友的好酒，又怎麽能讓老朋友吃醋呢？胡鐵花也沒瞧她們，他隻是拚命的吃喝，大多數人心情不好時，都會拿酒菜來出氣的。
一點紅是不近女色的。
樂丹自己有幾個好老婆，一個個賽過天仙，紫霞更是仙女下凡，這凡夫俗子哪裏比得上。
楚留香不但自己吃，而且一杯又一杯地去灌姬冰雁，他認為一個人隻要還能吃，還能喝，就算腿斷了，也沒有什麽關係。
胡鐵花忽然大笑道：“姬冰雁，你隻管放心吧，你一定死不了的，一個還能喝這麽多酒的人，至少可以再活三十年。”
姬冰雁微笑道：“酒並不是用腿喝的，是嗎？”
胡鐵花大笑道：“不錯！你的腿就算壞了，但別的地方都還是好好的，我現在才算放心了。”
姬冰雁忽然歎了口氣，說道：“但我卻有些不放心。”
胡鐵花瞪眼說道：“你有什麽不放心？”
姬冰雁說道：“你幾個人就這樣就想到沙漠去？”
胡鐵花說道：“等我肚子裝滿了就走。”
姬冰雁緩緩道：“你幾個人就是這樣到沙漠去，我保證你們活不到十天。”
胡鐵花苦笑道：“至少我的確不敢喝尿。”
姬冰雁說道：“到了必要的時候，你不敢喝，你就得死，他們敢喝，所以他們就能活下來，所以他們就比你強，這是生存的問題，又和武功與智慧全沒有關係。”
楚留香默然半晌，緩緩說道：“有些事，你就算知道必死，也是要去做的。”
姬冰雁歎道：“我自然也知道，楚留香已決心要做一件事，無論誰也攔不住，但你們定然要去，也不能就這樣去的。”
楚留香說道：“我們該怎麽樣去？”
姬冰雁說道：“你們得準備很多東西。”
楚留香說道：“準備些什麽?”
姬冰雁說道：“你們至少要準備八匹駱駝，去馱食水、糧食、宿具，以及一些零零碎碎，看來雖無用，到時都有用的東西，還得再找一個老手去照料牲口……”他微微一笑，接著說道：“這些東西，自然都用不著你們自己費心，到明天黃昏時，我都會為你們準備得妥妥當當。”
楚留香笑道：“但我們此去，卻不是要遊山玩水，也不是要去享福的，你千萬莫要將我們寵壞了，牲口我自己可以照料，有兩匹馬，幾袋水和糧食，便已足夠，若再能為胡瘋子準備些酒，則更感激不盡。”
姬冰雁歎了口氣，說道：“楚留香呀！楚留香！想不到你還是十年前那樣的牛脾氣。”
胡鐵花騎在馬上，這匹馬雖也是千挑萬選出來的良駒，但卻像是對楚留香坐下的那匹黑馬駒既敬且畏，無論胡鐵花如何鞭策，競也不敢和它並駕齊驅。
酒過三巡之後，楚留香他們還是告辭離去了，也沒有要姬冰雁的東西。
胡鐵花也隻有跟在楚留香身後了，他滿肚子不舒服，嘴裏不住地咕嚷嚷，又不住在歎著氣。
楚留香卻一點也沒有不舒服的樣子，隻不過和姬冰雁分別後，他就一直沒有開口說過話。
胡鐵花終於忍不住說道：“楚留香，你可知道，我現在漸漸開始懷疑，你是不是有我想象中那麽夠朋友了。”
楚留香問道：“哦？”
一點紅也是好奇的看著胡鐵花，不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
胡鐵花大聲說道：“死公雞兩條腿斷了，你居然一點也沒有為他難受的意思，我知道你以前並不是這種人。”
楚留香默然半晌，忽然回過頭來一笑，說道：“你認得姬冰雁已有多久了？”
胡鐵花說道：“雖然沒你久，也有十幾年了。”
楚留香說道：“你可曾聽過他說這許多話麽？”
胡鐵花想也不必想，立刻就口答道：“當然沒有！任何人都知道要死公雞說話，比要他請客還困難得多。”
楚留香說道：“你可曾見過他有昨日那樣激動？”
胡鐵花歎道：“昨天我看到他從椅子上跌下來的時候，簡直恨不得大哭一場，但你……你簡直連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你居然還笑得出來。”
楚留香也歎了口氣，悠悠說道：“你和他認得已有十幾年，難道還不了解他的脾氣，他的腿若真的斷了，還會說這許多話，還會如此激動麽？”
胡鐵花怔了怔，大叫起來，說道：“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楚留香苦笑道：“我的意思你還不懂？”
胡鐵花叫道：“你難道是說，他這麽樣做，隻是裝出來給我們看的？”
楚留香又歎了口氣，說道：“你可曾留意過為我們斟酒的那兩位姑娘？”
胡鐵花說道：“你可是在說迎雁和伴冰？”
楚留香點頭說道：“不錯，你可曾留意到她們對姬冰雁的態度？”
胡鐵花說道：“你難道吃醋了麽？天下的女孩子，並不是每一個都要對楚留香好的，偶而也會有一兩個並未將楚留香瞧在眼裏。”
楚留香苦笑道：“你瞧她們對姬冰雁的態度，可是對一個殘廢人的態度麽？你可曾留意她們的眼睛，她們在望著姬冰雁時的神情？”
胡鐵花忽然不笑了。
楚留香接著道：“你也是個對女孩子有經驗的人，你當然也不是個瞎子。”
胡鐵花喃喃說道：“不錯！一個男人不能令女人滿足，女人不會用那樣的表情來對他的，而一個殘廢的人，是永遠不能滿足別人的……”他忽又大叫起來，說道：“但你那時為何不對我說？”
楚留香歎道：“他既然不願去，我為何要強迫他？”
胡鐵花大罵道：“這該死的死公雞，不但騙苦了我，還害得我如此難受，他競敢用這種法子，來對付十多年的朋友。”
楚留香微微一笑，說道：“他對我們，也算不錯的了。”
胡鐵花吼道：“你還說他不錯。”
楚留香說道：“他說了那許多話，正表示他心中有愧，表示他還是將我們當朋友的，否則他幹脆說不去，我們也不能綁他的票，是麽？”
胡鐵花瞪眼瞧著他，說道：“他這樣對你，你一點也不生氣？”
楚留香說道：“你要交一個朋友，就得了解他的脾氣，他若有缺點，你應該原諒他，我認識他的時候，就已知道他是個這樣的人了，我為何還要生氣，何況，能令這樣的人始終將我當做朋友，我已很滿意了。”
胡鐵花怒道：“但我卻沒有你這樣寬宏大量，我……”
楚留香笑道：“你以為自己就很夠朋友？我們那麽多好朋友在一起，你居然偷偷地不辭而別，一溜七八年不見麵，別人難道不生你的氣麽？”
胡鐵花說道：“但我……我不像他……”
楚留香笑道：“不錯！你不像他，朋友有困難時，你絕不會退卻的，但你也有你的缺點，這正如姬冰雁也有他的好處一樣。”
胡鐵花摸著鼻子，不說話了——他到底不愧為楚留香的老朋友，楚留香喜歡摸鼻子的毛病，他也學得一模一樣。
中午時，樂丹他們找了個地方打尖，楚留香正想和他研究如何走，誰知一轉頭，胡鐵花竟不見了。
楚留香隻有苦笑，隻有等著。他就算著急，又有什麽用，胡鐵花那比烈火還烈，比野馬還野，比騾子還拗的脾氣，他難道了解得還不清楚。
樂丹看著楚留香說道：“你不去追他嗎？”
楚留香苦笑著說道：“你既然去了，自然會回來。”
一點紅看著楚留香說道：“開來你已經猜到他是到哪裏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