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十八章浮屍
李紅袖說道:“二十六……也許是二十五年前天星幫更劫了朱砂門弟子所保的一趟鏢,那時正值馮風病故,朱砂重選掌門的時候,所以這件事直拖了一年,後來天星幫劫鏢的弟子雖也曾登門負荊,但鏢銀卻始終未曾送還。”她將這些發生在二十多年前的武林故事娓娓道來,竟是像在敘說自己身邊的家常瑣事似的。
樂丹瞧著楚留香和李紅袖,如果說他們的背後沒有一個極大的勢力,又是如何知道這幾十年前發生的事情,這些事情和他們又沒有什麽關係,偏偏他們還知曉,隻怕天下的情報,皆有存底,難怪楚留香滋潤的活了那麽多年。楚留香微笑著說道:“你的記億,的確從來不會令人失望……但這些事都已事過境遷,而且也算不得是什麽深仇大恨,朱砂門想來不會為了這種事將左又錚一路追蹤到這裏,再下毒手,這其中必定另有緣故。”突然一個少女自艙下衝了上來,嬌嗔說道:“你兩個究竟做什麽事呀?她也穿件寬大的衣裳,卻是鵝黃色的,也露出一雙淡褐色的,均勻美麗,線條柔和的玉腿。”
她便是宋甜兒,漆黑的頭發梳了兩根長長的辮子,長長的辮子隨玲瓏的嬌軀不住蕩來蕩去,淡褐色的瓜子臉,配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顯得又嬌媚,又俏皮,她臉上本在故意裝作嬌嗔,但瞧見這死屍,突然驚呼一聲,扭轉頭就跑,跑得比來的時候還要快得多。
李紅袖笑道:“甜兒無論做什麽事膽子都很大,但隻要一瞧見死人,就怕得要命,所以我常說活人誰也製不住她,隻有死人,才製得住她。”
楚留香凝注海天深處,緩緩說道:“你等瞧吧,今天要從那邊漂來的死人,絕不止這一個。”
船已下錨,就這樣停泊在水上。
海上果然又漂來了具體。
這屍體身穿件朱紅色的短袍,長僅及膝,麵容雖經海水久泡,但看來仍是白白淨淨,年紀也隻有四十左右,額下雖留微須,眼角卻無皺紋他左掌也是修長白淨,但一隻右掌卻是粗糙已極,筋骨凸現,幾乎比左掌大了一倍,攤開掌心,競和衣服同樣顏色。
李紅袖那雙明媚的眼波卻瞧直了,吃驚的說道:“想不到這人竟會是殺手書生西門千。”
楚留香歎息道:“他殺死了左又錚,自己競也死在別人手上。”
李紅袖疑惑的說道:“但又是誰殺了他?”她說完了話,已瞧見這西門千喉結下的創口,鮮血己被海水衝淨,灰白色的皮肉向兩旁翻著。
李紅袖吸了口氣,顯然有些被惡心到了,說道:“這是劍傷。”
楚留香點頭說道:“嗯!”
李紅袖說道:“這劍傷才不過寸,天下武林,隻有海南與嶗山兩大劍派的弟子會使用這麽窄的劍。”
楚留香點頭說道:“不錯。”
樂丹在一旁喝著酒,說道:“世人多愚昧,你殺我,我殺你,到頭來又能如何?”
楚留香笑著說道:“錢,夠花就行,飯,好吃就行,覺,睡的穩就行,功名利祿,嗬嗬。。。”
樂丹笑著說道:“你不也被稱為盜帥,盜中元帥,這名頭可不弱於人。”
楚留香也喝了杯酒,說道:“有的時候,我寧願自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李紅袖看著屍體繼續說道:“海南與嶗山兩派,距離這裏雖都不遠,但嶗山派的劍法傳道家正宗,平和搏大,這西門千被人一劍貫穿咽喉,想必是劍法以辛辣詭譎見長的海南劍客門下所下的毒手……這倒更奇怪了。”
楚留香問道:“奇怪?什麽奇怪?”
李紅袖說道:“海南劍派與朱砂門非伯無冤無仇,而且還頗有淵源,八年前朱砂門被閩南七劍圍攻時,海南派還曾經不遠千裏趕去相助,但如今海南劍派的高於卻殺了朱砂門的長老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可真教人不懂?”
楚留香喃喃的說道:“左又錚無緣無故死在西門幹手中,西門千又糊裏糊塗死在海南派門下──這其中究競有什麽秘密?”
李紅袖嫣然一笑,說道:“你可是又想管閑事了?”
楚留香笑道:“你不是正在說我太懶了麽?我正好找些事做給你瞧瞧。”
李紅袖說道:“僅這件事看來牽連必定甚廣必定十分凶險,而蓉姐這兩天又在病著,我看咱們還是別管這件事吧!”
楚留香微笑道:“越是凶險的閑事,管起來才越有趣,牽連越廣的秘密所牽連之物價值也必定極高,這種事我能不管麽?”
李紅袖歎道:“我知道你若不將這秘密揭破,是連覺也睡不的,唉你呀,你生下來好像就是為了管別人閑事的。”她忽又展顏一笑,說道:“幸好這件事正如大海撈針,到現在為止,還一點頭緒都沒有,你想管這閑事怕也管不上了。”
楚留香微笑道:“你等著瞧吧頭緒自然會越來越多的。”喝了白酒,又撕下條雞腿,倚在船舷上大嚼起來。
李紅袖苦笑道:“我真佩服你的胃口,現在還能吃得下東西。”她也不知不覺走到船艙向海天深處凝視。
楚留香笑著說道:“胃口好的不止我一個人。”
樂丹也在吃著酒菜,兩人相視一笑,隻是兩具屍體而已,當年屍山血海都見過了,又有什麽大不了的。
海上果然又漂來具死屍,竟赫然是個黑麵虯髯的綠袍道人,身形魁偉高大。四肢雖早已冷卻,但手裏仍緊緊握半截斷劍,劍身狹長,仍在閃著光,碧森森的劍光,照著他一顆發髻蓬亂的頭顱。
他頭頂竟已劈成兩半。
就連李紅袖都轉過臉去,不忍再瞧。
楚留香說道:“果然是海南派的門下。”
李紅袖問道:“你…你認得他?”
楚留香緩緩的說道:“此人便是海南三劍中的靈鷲子,他劍法之狠毒,當今天下武林,隻怕極少中幾個人能比得上。”
李紅袖歎道:“他劍貫穿了別人的咽喉,不想自己腦袋也被別人砍成兩半。”獨忍不住還是回頭瞧了瞧又道:“瞧這情況,那人一劍砍下時,他必定已無可閃避是以隻有迎劍招架,誰知那人劍非但砍斷丁他長劍,餘力所及,競將他頭也砍成兩半,海南指劍俱是海底寒鐵精煉而成,這人劍竟能將之砍斷,唉……好鋒利的劍,好沉重的劍。”
楚留香問道:“你怎知他對頭也使的是劍?”
李紅袖說道:“當今武林的刀法名家,又有誰能將劍法如此辛辣狠毒的靈鷲子逼得連躲閃都不能躲閃……海南劍派素無硬拆的招式,他不是被逼無奈,又怎會迎劍去招架別人迎頭砍下的一刀。”
楚留香點頭說道:“不錯,刀法之變化,的確不如劍法靈巧迅急,使刀的人若想將使劍的人逼得無可閃避,的確是難而又難。”他微微笑,接著說道:“但你莫非不會忘記一個人麽?”
李紅袖眼睛一亮,笑道:“你說的若是無影神刀紮木合,你就錯了。”
楚留香說道:“為什麽會錯?”
李紅袖說道:“紮木合號稱中土刀法第一名家刀法之快,無形無影,他一刀砍下時,靈鷲子也許還未瞧清是由何處來的。自然隻有迎劍招架,麵紮木合使的一柄大風刀,乃海內十三件神兵利器之一,也足以砍斷海南神劍。”
楚留香說道:“這豈非就是他麽?”
李紅袖笑道:“但你莫要忘了,劄木合縱橫戈壁大沙漠已有三十年,號稱沙漠之王,又怎會跑來這裏?”
楚留香緩緩笑道:“你說不會,我卻說會的。”
李紅袖眨著眼睛,調皮的說道:“你可要和我賭一賭?”
樂丹笑著說道:“我可以來做裁判。”
楚留香說道:“我不和你賭,因為你輸定了。”
隻聽船艙下一個人甜笑道:“你們賭吧,誰輸了誰幫我洗半個月的碗。”
李紅袖笑罵道:“小鬼,你在偷聽。”
宋甜兒格格笑道:“我雖然不敢看,聽卻敢聽的。”
楚留香端著酒杯看向遠方。
李紅袖走過去說道:“你在等什麽等那劄木合?”
楚留香說道:“也許……。”
李紅袖笑道:“你等不來的,這沙漠之王既不會來,縱然來了,也沒有人能殺得死他─能殺得死他的人,也就不會殺他了。”
楚留香說道:“西門千與左又錚素少來往,為何殺了左又錚?靈鷲子與西門千毫無冤仇為何要殺死西門千?劄木合與靈鷲子今遠在天邊,一個遠在海角更是毫無關係,又為何要殺死靈鷲子?”他歎了口氣,接著說道:“可見世上有許多事,是完全說不定的。”這時日已偏西自從發現第一具體到現在,已過了兩個多時辰,甲板上已有三具屍體。
而第四具體果然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