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三十三章根本沒有受傷
陸小鳳正在微笑著,看著他,說道:“你想不到我會來?”
葉孤城沒有說什麽,隻是看了一眼樂丹和陸小鳳,便轉過身在那張唯一的凳子上坐下,才緩緩說道:“你本不該來的,這裏沒有酒!”
陸小鳳微笑著說道:“但這裏卻有朋友。”
朋友。這兩個字就像是酒,一滿杯熱酒,流人了葉孤城的咽喉,流進胸膛。他忽然覺得胸中的血已熱,卻還是板著臉,冷冷說道:“這裏也沒有朋友,隻有一個殺人的劍手。”
“殺人的劍手也可以有朋友。”唯一的椅子雖然已被占據,陸小鳳卻也沒有站著。
他移開了那盞燈,也移開了燈畔的黃經和鐵劍--在桌上坐了下來:“你若沒有將我當朋友,又怎麽會將你的劍留在桌上。”
葉孤城閉上嘴,凝視著他。才緩緩道:“你以前好像並沒有要跟我交朋友?”
陸小鳳說道:“因為以前你是名動天下,不可一世的白雲城主。”
葉孤城的嘴角又僵硬了,問道:“現在呢?”
陸小鳳歎了口氣,說道:“要決戰之前,你本不該和唐天儀那種人交手的,你應該知道唐門的暗器確實無藥可解。”
葉孤城的臉色變了變,說道:“你已知道多少?”
陸小鳳說道:“也許我已知道得太多。”
葉孤城又閉上嘴,沉默了更久,才緩緩道:“我本來的確不願跟他交手的!”
陸小鳳說道:“可是你……”
葉孤城打斷了他的話,說道:“可是他卻找上了我,一定要逼我拔劍,他說我……說我乘他不在時,調戲他的妻子。”
陸小鳳說道:“你當然沒有。”
葉孤城冷笑。
陸小鳳說道:“既然沒有,為什麽不解釋?”
葉孤城說道:“你若是我,你會不會解釋?”
陸小鳳在歎息。他承認自己若是遇上這種事,也一定不會解釋,因為這種事根本不值得解釋,也一定無法解釋。“所以你隻有拔劍。”
葉孤城平淡的說道:“我隻有拔劍。”
陸小鳳說道:“但你卻還是不懂,以你的劍法,唐天儀本不該有出手傷你的機會。”
葉孤城冷冷的說道:“他本就沒有。”
陸小鳳說道:“但你卻受了傷?”
葉孤城的手握緊,過了很久,才恨恨道:“這件事我本不願說的。他能有出手的機會,隻因我在拔劍時,突然聽見了一陣很奇怪的吹竹聲。”
陸小鳳臉色也變了,說道:“於是你立刻發現有條毒蛇?……”
葉孤城霍然長身而起,問道:“你怎麽知道?”
陸小鳳也握緊雙拳,說道:“我已有個朋友死在那種毒蛇下。”
葉弧城的瞳孔在收縮,慢慢的坐下,兩個人心裏都巴明白,這件事根本是有人在暗中陷害的。這究竟是誰的陰謀?為的是什麽?
陸小鳳沉吟著,緩緩說道:“你重傷之後,最有好處的人本該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點點頭。
陸小鳳繼續說道:“但害你的人,卻絕不是西門吹雪!”
葉孤城點頭說道:“我知道,我相信他絕不是這種無恥的小人。”
陸小鳳說道:“你真的相信?”
葉孤城說道:“像這種卑鄙無恥的小人,絕對練不成他那種孤高絕世的劍法。”
陸小鳳長長吐出口氣,說道:“想不到你居然也是西門吹雪的知已。”
葉孤城注視桌上的劍,緩緩說道:“我了解的並不是他的人,而是他的劍。”
陸小鳳卻在凝視著他,“也許你們本來也正是同樣的人。”
葉孤城雖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
兩柄孤高絕世的劍,兩個孤高絕世的人,又怎麽不惺惺相惜?
陸小鳳歎道:“看來這世上不但有肝膽相照的朋友,也有肝膽相照的仇敵。”當然有的,隻不過後者遠比前者更難得而已。
葉孤城忽然又道:“據說已有很多人在我身上投下重注,賭我勝!”
陸小鳳苦笑道:“現在賭你勝的盤口是七比一!”
葉孤城目中帶著沉思之色,道:“其中當然也有人賭西門吹雪勝的。”
陸小鳳說道:“不錯。”
葉孤城說道:“我若敗了,這些人豈非就可以坐收暴利。”
陸小鳳說道:“你認為陷害你的人,就是賭西門吹雪勝的人?”
葉孤城問道:“你認為不是?”
陸小鳳也閉上了嘴。他雖然沒有說出來,但心裏卻知道絕不是。因為這個人不但陷害了葉孤城,也同樣害了孫老爺。他一定還有更可怕的陰謀,更大的目的,絕不止是要贏得這筆賭注而已。
葉孤城又站起來,推開窗戶,看著窗外的明月,喃喃道:“現在已可算是九月十四了。”
陸小鳳說道:“難道你還要如期應戰?”
葉孤城冷冷的說道:“你看我像是個食言悔約的人?”
陸小鳳道:“可是你的傷……”
葉孤城又笑了笑,笑得很淒涼,“傷是無救的,人也已必死,既然要死,能死在西門吹雪劍下,豈非也是一大快事?”
陸小鳳說道:“你……你們可以改期再戰!”
葉孤城斷然道:“不能改!”
陸小鳳問道:“為什麽?”
葉孤城說道:“我這一生中,說出來的任何話,都從未更改過一次。”
陸小鳳說道:“莫忘記你們已改過一次。”
葉孤城說道:“那有特別的原因。”
陸小鳳道:“什麽原因?”
葉孤城沉下臉,道:“你不必知道。”
陸小鳳道:“我一定要知道!”
葉孤城冷笑。
陸小鳳道:“因為我不但是西門吹雪的朋友,也是你的朋友,我有權知道。”
葉孤城慢慢的掩起窗子,又推開。窗外的月明依舊。他一直都沒有回頭,仿佛不願讓陸小鳳看到他臉上的表情,又過了很久,忽然道:“你知不知道他已有個孩子?”
陸小鳳跳了起來,失聲問:“你說什麽?”
葉孤城並沒有再說一遍,他知道陸小鳳已聽得很清楚。
陸小鳳當然已聽清楚,但卻實在不能相信,“你是說西門吹雪已有了孩子?”
葉孤城點點頭。
陸小鳳再問:“是孫秀青有了身孕?”
葉孤城又點點頭。
陸小鳳怔住。一個男人,在生死的決戰前,若是知道他愛的女人腹中有了他的孩子,他應該怎麽辦?陸小鳳終於明白,“原來是他去求你改期的,因為他一定要先將孫秀青以後的生活安排好,他並沒有勝你的把握。”
葉孤城道:“他是個負責的男人,也知道自己的仇人太多!”
陸小鳳道:“他若死在你的手裏,他的仇家當然絕不會讓他的女人和孩子再活下去。”
葉孤城道:“他活著時從不願求人,就算死了,也絕不願求人保護他的妻子。”
陸小鳳道:“所以,他要你再給他一個月的寬限,讓他能安排好自己的後事。”
葉孤城道:“你若是我,你答不答應?”
陸小鳳長長歎息,現在也終於明白,西門吹雪為什麽會突然失蹤了。他當然要找個絕對秘密的地方,將他的妻子安頓下來,讓她能平平安安的生下他的孩子。這地方他當然絕不能讓任何人知道。
葉孤城仰視著上天的明月,月已圓,“月圓之夜,紫金之顛……”
陸小鳳忍不住又問道:“月圓之夜,還是改在月圓之夜,紫金之顛又改在哪裏?”
葉孤城又沉吟了很久,才緩緩道:“改在紫禁之顛!”
陸小鳳聳然動容,道:“紫禁之顛?紫禁城?”
葉孤城道:“不錯。”
陸小鳳臉色變了,“你們要在紫禁城裏,太和殿的屋脊上決戰?”太和殿就是金蠻殿,也就是紫禁之顛,當然也就是太和殿上。殿高數十丈,屋脊上鋪著是滑不留足的琉璃瓦,要上去已難如登天。何況那裏又正足皇帝接受百官朝賀之處,禁衛之森嚴,天下絕沒有任何別的地方能比得上。這兩人卻偏偏選了這種地方做他們的決戰處。
陸小鳳忍不住長長歎廠口氣,苦笑道:“你們的膽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葉孤城淡淡道:“你若害怕,本就不必去!”
陸小鳳恍然道:“你們選了這地方,為的就是不願別人去觀戰?”
葉孤城道:“這一戰至少不是為了要給別人看的。”
陸小鳳又忍不住要問道:“這一戰究竟是為了什麽?”
葉孤城說道:“就因為他是西門吹雪,我是葉孤城。”這並不能算是真正的答案,卻已足夠說明一切。西門吹雪和葉孤城命中注定了就要一較高下的,已不必再有別的理由。兩個孤高絕世的劍客,就像是兩顆流星,若是相遇了,就一定要撞擊出驚天動地的火花。這火花雖然在一瞬間就將消失,卻已足照耀千古。月明星稀,夜更深。
葉孤城緩緩的說道:“你想知道的事,現在全都已知道,你為什麽不走?”
陸小鳳卻還不肯走,說道:“除了我之外,還有沒有別人知道你們的決戰處?”
葉孤城冷冷的說道:“我沒有告訴過別人,我沒有別的朋友。”他的聲音雖冷,這句話卻是火熱的。他畢竟已承認陸小鳳是朋友,唯一的朋友。
樂丹卻是皺著眉頭,看著葉孤城,他根本就沒有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