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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八十九章魯提轄

  史進見王四回來,問道:“你緣何方才歸來?”


  王四道:“托主人福蔭,寨中三個頭領都不肯放,留住王四吃了半夜酒,因此回來遲了。”


  史進又問:“曾有回書麽?”


  王四道:“三個頭領要寫回書,卻是小人道:‘三位頭領既然準時赴席,何必回書?小人又有杯酒,路上恐有些失支脫節,不是耍處。’”


  史進聽了大喜,說道:“不枉了諸人叫你‘賽伯當!’真個了得!”


  王四應道:“小人怎敢差遲,路上不曾住腳,一直奔回莊上。”


  史進道:“既然如此,教人去縣裏買些果品案酒伺候。”不覺中秋節至。是日晴明得好。史進當日分付家中莊客宰了一腔大羊,殺了百十個雞鵝,準備下酒食筵宴。看看天色晚來,少華山上朱武,陳達,楊春,三個頭領分付小嘍羅看守寨柵,隻帶三五個做伴,將了樸刀,各跨口腰刀,不騎鞍馬,步行下山,逕來到史家莊上。史進和清風接著,各敘禮罷,請入後園。莊內己安排下筵宴。史進和清風請三位頭領上坐,史進對席相陪,便叫莊客把前後莊門拴了,一麵飲酒。莊內莊客輪流把盞,一邊割羊勸酒。酒至數杯,卻早東邊推起那輪明月。史進和三個頭領敘說舊話新言。隻聽得牆外一聲喊起,火把亂明。史進大驚,跳起身來道:“三位賢友且坐,待我去看!”喝叫莊客:“不要開門!”掇條梯子上牆打一看時,隻見是華陰縣尉在馬上,引著兩個都頭,帶著三四百士兵,圍住莊院。


  史進及三個頭領隻管叫苦。外麵火光中照見鋼叉,樸刀,五股寸,留客住,擺得似麻林一般。兩個都頭口裏叫道:“不要走了強賊!”畢竟史進、清風與三個頭領怎地脫身,且聽下回分解。


  開個玩笑,這章節還沒結束呢。


  話說當時史進著急的說道:“卻怎生是好?”


  朱武等三個頭領跪下道:“哥哥,你是幹淨的人,休為我等連累了。大郎可把索來綁縛我三個出去請賞,免得負累了你不好看。”


  史進皺著眉頭怒道:“如何使得!恁地時,是我賺你們來,捉你請賞,枉惹天下人笑。若是死時,我與你們同死,活時同活。你等起來,放心,別作圓便。且等我問個來曆情由。”


  史進上梯子問道:“你兩個何故半夜三更來劫我莊上?”


  兩個都頭道:“大郎,你兀自賴哩!見有原告人李吉在這裏。”


  史進喝道:“李吉,你如何誣告平人?”


  李吉應道:“我本不知,林子裏拾得王四的回書,一時間不該縣前觀看,因此事發。”


  史進叫王四,問道:“你說無回書,如何卻又有書?”


  王四道:“便是小人一時醉了,忘記了回書。”


  史進大喝道:“畜生!卻怎生好!”


  外麵都頭人等懼怕史進了得,不敢奔入莊裏來捉人。三個頭領把手指道:“且答應外麵。”史進會意,在梯子上叫道:“你兩個都頭都不必鬥動,權退一步,我自綁縛出來解官請賞。”


  那兩個都頭都怕史進,隻得應道:“我們都是沒事的,等你綁出來,同去請賞。”


  史進下梯子,來到廳前,先將王四帶進後園,把來一刀殺了;喝教許多莊客把莊裏有的沒的細軟等物即便收拾,盡教打疊起了;一壁點起三四十個火把。莊裏史進、清風和三個頭領全身披掛,槍架上各人跨了腰刀,拿了樸刀,拽紮起,把莊後草屋點著;莊客各自打拴了包裹,外麵見裏麵火起,都奔來後麵看。


  史進卻就中堂又放起火來,大開莊門,呐聲喊,殺將出來。史進當頭,朱武,楊春在中,陳達在後,和小嘍羅並莊客,衝將出來,正迎著兩個都頭並李吉,史進見了大怒。仇人見麵,分外眼明!兩個都頭見勢頭不好,轉身便走。李吉卻待回身,史進早到,手起一刀,把李吉斬做兩段。兩個都頭正待走時,清風趕上,熟銅棍落下,結果了兩個性命,那腦子都被打爆,腦漿飛濺,死的不能在死了。縣尉驚得跑馬走回去了。眾士兵那裏敢向前,各自逃命散了,不知去向。史進和清風引著一行人,且殺且走,直到少華山上寨內坐下。


  喘息方定,朱武等忙叫小嘍羅一麵殺牛宰馬,賀喜飲宴,不在話下。一連過了幾日,史進尋思:“一時間要救三人,放火燒了莊院。雖是有些細軟家財,重雜物,盡皆沒了!”心內躊躇,在此不了,開言對朱武等說道:“我師父王教頭在武夷山上居住,今來家私莊院廢盡,我如今要去尋他。”


  朱武三人道:“哥哥休去,隻在我寨中且過幾日,又作商議。若哥哥不願落草時,待平靜了,小弟們與哥哥重整莊院,再作良民。”


  史進說道:“雖是你們的好情分,隻是我今去意難留。我若尋得師父,再去那裏討個出身,求半世快樂。”


  朱武說道:“哥哥便在此間做個寨主,卻不快活?隻恐寨小不堪歇馬。”


  史進說道:“我是個清白好漢,如何肯把父母遺體來點汙了!你勸我落草,再也休題。”


  清風看著史進說道:“也不知師父出關了沒有,也要回去看看才行。”


  兩人去意已決,朱武等人也不好強留,隻是天色已晚,便留兩人歇息一晚。


  史進帶去的莊客都留在山寨;隻自收拾了些散碎銀兩,打拴一個包裏,餘者多的盡數寄留在山寨。史進頭帶白範陽氈大帽,上撒一撮紅纓;帽兒下裹一頂渾青抓角軟頭巾。頂上明黃縷帶;身穿一領白絲兩上領戰袍;腰係一條五指梅紅攢線搭;青白間道行纏絞腳,襯著踏山透土多耳麻鞋;跨一口銅鈸磐口雁翎刀;背上包裹;提了樸刀;清風一身道袍,那熟銅棍也不要了,就挎著一把大刀,辭別朱武等三人。


  眾多小嘍羅都送下山來。朱武等灑淚而別,自回山寨去了。


  隻說史進、清風提了樸刀,離了少華山,取路投關西正路。望延安府路上來,免不得饑食渴飲,夜住曉行;獨自行了半月之上,來到渭州,史進和清風便入城來看時,依然有六街三市。隻見一個小小茶坊正在路口。


  史進和清風便入茶坊裏來揀一副坐位坐了。問茶博士道:“茶水點心上一些。”


  茶博士道:“客官請稍等。”


  這時,隻見一個大漢大踏步竟進入茶坊裏來。史進看他時,是個軍官模樣;頭戴芝麻羅萬字頂頭巾;腦後兩個太原府扭絲金環;上穿一領鸚哥綠絲戰袍;腰係一條文武雙股鴉青;足穿一雙鷹爪皮四縫幹黃靴;生得麵圓耳大,鼻直口方,腮邊一部落腮胡須,身長八尺,腰闊十圍。那人入到茶房裏麵坐下。


  茶博士道:“魯提轄,今個怎麽有空來小店坐坐。”


  史進和清風見那大漢樣子,不免多看了一眼,魯提轄名喚達,見到史進和清風的打扮,也不免多看了兩眼,魯達見史進長大魁偉,清風道袍大刀,像條好漢,便來與他們施禮。史進和清風也連忙還禮,魯達坐下問道:“灑家是經略府提轄,姓魯,諱個達字,敢問兩位好漢尊姓大名?”


  史進說道:“小人是華州華陰縣人氏。姓史,名進。這是我兄弟,武夷山長生真人門下弟子清風道長。”魯提轄驚喜的說道:“阿哥,你莫不是史家村甚麽九紋龍史大郎?這位兄弟是長生真人弟子,真是幸會新幸會,長生真人名頭,灑家也是聽說過的,相見即是有緣啊,你們且和我上街去吃杯酒。”


  魯提轄挽了史進和清風的手,便出茶坊來。


  魯達回頭道:“茶錢,灑家自還你。”


  茶博士應道:“提轄但吃不妨,隻顧去。”


  三個挽了,出得茶坊來,上街行得三五十步,隻見一簇眾人圍住白地上。


  史進看著魯達說道:“兄長,我們看一看。”分開人眾看時,中間裏一個人,仗著十來條杆棒,地上攤著十數個膏藥,一盤子盛著,卻原來是江湖上使槍棒賣藥的。史進見了,卻認得他。原來是教史進開手的師父,叫做“打虎將”李忠。史進就人叢中叫道:“師父,多時不見。”


  李忠笑著說道:“賢弟如何到這裏?”


  魯提轄道:“既是史大郎的師父,也和俺去吃三杯。”


  李忠道:“待小子賣了膏藥,討了回錢,一同和提轄去。”


  魯達不耐煩的說道:“誰奈煩等你!去便同去!”


  李忠看著魯達說道:“小人的衣飯,無計奈何。提轄先行,小人便尋將來——賢弟,你和提轄先行一步。”


  魯達焦躁,把那看的人一推一交,罵道:“這廝們夾著屁眼散開!不去的灑家便打!”眾人見是魯提轄,一哄都走了。


  李忠見魯達凶猛,敢怒而不敢言,隻得陪笑道:“好急性的人!”當下收拾了行頭藥囊,寄頓了槍棒。四個人轉彎抹角,來到州橋之下一個潘家有名的酒店,門前挑出望竿,掛著酒旗,漾在空史飄蕩。三人來到潘家酒樓上揀個濟楚閣兒裏坐下。


  提轄坐了主位,李忠對席,史進和清風下首坐了。酒保唱了喏,認的是魯提轄便道:“提轄官人,打多少酒?”


  魯達說道:“先打四角酒來。”一麵鋪下菜蔬果品按酒,又問道:“官人,吃甚下飯?”魯達道:“問甚麽!但有,隻顧賣來,一發算錢還你!這廝!隻顧來聒噪!”酒保下去,隨即燙酒上來;但是下口肉食,隻顧將來擺一桌子。四個酒至數杯,正說較量些槍法,說得入港,隻聽得隔壁閣子裏有人哽哽咽咽啼哭。魯達焦躁,便把碟兒盞兒都丟在樓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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