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2章

  在多姆山腳的「教皇宮」,查理?波旁神色不屬地看著一份文件,隨即他沒有發表評論,而是轉手遞給了軍團參謀長俞大猷,後者已經晉陞**上將。


  俞大猷目光閃爍,接過文件,還是微笑著將它先遞給了坐在旁邊的集團軍副總司令巴勃羅。


  那人看完了,冷哼一聲,口出狂言,「瓦氏算什麼東西!不就是與陛下同族嘛!她在義大利前線吃了敗仗,都沒有受到絲毫懲罰,現在居然還被任命為總司令,陛下真是識人不明啊!」


  俞大猷臉上露出牽強的笑容,眼中寒光閃現。若不是考慮到了級別問題,他真的會一巴掌抽過去!誰敢這麼說他們最尊敬的陛下!

  這可惡的西班牙人真的該再吃點教訓了,免爵事件看來還沒有給他以最深刻的打擊。


  他還沒說話,波旁公爵倒是橫眉立目了,他一拍桌子,叫道:「胡說什麼,巴勃羅!你是混人嗎?陛下也輪得到你說三道四?」


  巴勃羅不禁悻悻地,壓低了聲音,「要我說,這個位置也該公爵您來,我確實是口不擇言了。」


  「這是陛下的命令,誰也不能違背。」波旁公爵忍住火氣,沉聲道,「巴勃羅將軍,您挑幾個參謀,機靈點的,去里昂參加會議吧。」


  雖然是讓他行使額外的職權,但巴勃羅還是有些不高興地離開了。


  此人的態度跟他當初戰敗受俘時,已經有了不小的改變;他一直將自己當作西班牙人的首席歸順者,而一度他曾是王國中絕對的高層人仕、知名將領。可是當他沒有那麼多榮譽和功績支撐,當他的位置被一些後來者漸漸居上時,他的心態便出了問題。


  從削爵事件之前其言論和行為上都能看出種種不妥。


  應當說,塞拉弗是很念故舊關係的,他處分得不輕不重,很好地保護了手下的面子與尊嚴。


  至於巴勃羅的被削爵,則完全是咎由自取,怪不得別人。


  等到此人走遠,俞大猷都沒有鬆開皺緊的眉頭,「公爵閣下,這件事讓巴勃羅去做,合適嗎?」


  「我會另外寫封信,派人送到里昂,想必司令官也會體諒我的苦衷。」波旁公爵淡淡道,伸手示意對方坐下,「巴勃羅是個危險分子,陛下把他調出來太對了!這種人孤立於政治圈子之外,偏偏還手握軍權,真是擾人心思!只有慢慢削弱他的權力,或者乾脆找個由頭讓他退休,你覺得呢?」


  俞大猷點點頭,「對此我深表同意。」


  「奇怪的是,監察局日常報告中常有提及,但陛下從來沒有批複。我也許得考慮下,這件事到底是不是符合他的心意。」


  「我想不會不符合的。在王**界,巴勃羅臭名昭著,我看很多人都想把他弄到邊疆去養老。上次國防部的報告,請調他到墨西哥執掌衛戍部隊,不是陛下批複過的嗎?」


  「那次……哦,陛下不是好好將國防部長罵了一通嗎?」


  俞大猷露出一個明眼人都懂的笑容,「這還不能說明問題嗎,公爵閣下?」


  查理?波旁挑了挑眉頭,一會兒才露出會意的笑,「的確,國防部長想調他走是可以的,但不應該去做衛戍司令,而應該去做衛戍部的高級參謀。」


  兩人哈哈大笑。


  雖然巴勃羅並無太多違令、違紀和不適應崗位等問題,不過他的行為和言論,依舊給南線軍團帶來了諸多不利影響。尤其是他從巴爾的摩帶出的隊伍,陸軍第23師,整編前後都發現過思想方面的問題,俞大猷甚至不願意率領那支部隊的成員參加戰鬥。


  兩人很快對巴勃羅之事交換了意見后,便住口不言。對於瓦氏被任職之事,波旁公爵是並無太多抱怨的,畢竟瓦氏的成功還在他之前,這從當初義大利戰爭時期瓦氏的貢獻,就可以看出來。


  俞大猷倒是非常感慨,在科西嘉戰爭時期,自己的軍銜職務都超過瓦氏,那時那位壯族的夫人,還不過是個率兵的衛隊長,頂多有伴駕之功,身份比普通師長尊貴點罷了。


  可是短短几年時間,她就像坐了直升機一般,扶搖直上,真是令更多的踟躕者扼腕嘆息不已。


  「對於瓦氏要召開總指揮部擴大會議,你有什麼看法?」查理?波旁忽然問道。


  俞大猷的眼睛眯縫起來,「我看這是項細活兒,公爵閣下。陛下在的時候,也不說要開這會那會的,而瓦氏一掌軍權,就開始開會,難道您就沒有想到什麼嗎?」


  查理?波旁果然還是不諳政治的上位者,他冥思苦想了半天,還是毫無所得,「難道她想宣示自己的權威?」


  俞大猷聽他這樣說,不禁心裡後悔,看來不是什麼人都能跟陛下相比的,在塞拉弗面前,你抬抬屁股,他就知道你放的什麼屁,那是怎樣的恐怖境界啊?


  看來公爵之所以為公爵,而陛下之所以為陛下,皆因於此。


  「她不用宣告什麼,我的公爵。」俞大猷讓自己口吻平淡到毫無波動,以免刺激了對方,「而且她只要求我們派人去,又不是親自到場,她又能展現什麼權威了?原本,讓南北兩線集團的首腦到里昂去開會,這件事本身就是件很愚蠢的事。」


  「哦,那為什麼……」


  「我看是為了給敵人一個喘息的時間……」


  查理大驚失色,「難不成是資敵?」


  俞大猷毫無辦法地搖了搖頭,嘆息了一聲,「公爵閣下,您聽我說完!瓦氏軍團在里昂大破旺多姆-波旁軍團,斬首數千,造成法蘭西第二大城市裡昂的失陷,這已經嚴重摧毀了法軍高層的意志!對敵人來說,戰局危如累卵,諾曼底、普羅旺斯、多菲內、朗克道克等地,盡在我手,他們想用兵北方,則南方無力支拙;想用兵南方,則北方門戶大開,其首都亦在我威脅範圍之內!首尾不能相顧,更何況中央還被深深地**一刀,待他們血流幹了,力氣用竭了,我們也就不戰而勝了!」


  朗克道克省與普羅旺斯為鄰,但面積卻是其兩倍還不止,其西南邊疆已經與西班牙王國接壤,是法蘭西南方土地最大的一省。這裡還是被哈軍俘虜的蒙莫朗西公爵發家之處,可以說,朗克道克、多菲內及普羅旺斯這麼一大塊地區的失陷,法蘭西王國超過1/5的領土已經淪喪了!


  「對啊……」波旁公爵對於戰爭的敏感程度,的確令俞大猷佩服,他毫不費力地就確認了其話中的含意,但卻不知道為什麼要講這些,只能用疑惑的眼光,不時瞥一下對方。


  俞大猷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我們距離里昂很近,並且沿線都處在我軍的保護之下,但北線軍團就不行了。魯昂太過靠近巴黎了,法軍重兵屯集,幾個方向都非常嚴密,要想從那裡到達里昂,豈非難如登天?至少弗朗索瓦一世是不會叫公主殿下如願的。也就是說,瓦氏這一手,既使得她有時間、有精力來整合各支隊伍,強調軍令和紀律,同時也使得各軍團能保持一致,暫時迴避積極主動地進攻這個話題!要知道,現在主動權在我們的手上,法軍是進是退,都需要看我們的眼色,而他們的力量要想再聚集起來,不是不可能,而是代價太大。他們無法應付兩面夾攻,甚至三面夾攻的態勢,只有自找台階下,向我方求和,才能換取一個體面的敗局。」


  查波?波旁如夢方醒,連聲叫道:「對,對對!太對了!我很了解弗朗索瓦一世,我也猜出他會集兵於北方,準備徹底翦除卡蜜拉軍團之後,再回頭收拾我們!不過,現在的情形已經令他不敢再輕舉妄動了,他一動,我們就會迅速擴大戰爭,而法蘭西中部,僅靠那些星羅棋布的城堡,和少許人馬,完全不是我軍的對手!他不會心甘情願看到自己國土繼續淪陷的,我想,他遣使來里昂求和,怕是唯一可行的辦法了!」


  俞大猷也含笑點頭,波旁公爵興奮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什麼,臉色又陰沉下來,「哦,那個女人,確實不好惹!她只是簡單地吩咐一聲:開會!就把她身上那點不利的因素洗得乾乾淨淨了,卡蜜拉公主還不定怎麼想呢!」


  「即使猜不出瓦氏的用意,公主她也不會發作的,陛下始終是陛下,他交待的事情,誰敢不從?而公主殿下別看得勢,卻絕不敢輕易惹怒陛下的,那一次……」


  俞大猷便向查理?波旁細細說了他從瓦氏那裡聽來的,關於卡蜜拉公主被塞拉弗狠揍一頓的往事。波旁公爵不是第一次聽到了,但如此真實詳盡的前因後果還是未曾得聞的,不禁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還發出驚呼。


  等他們議論完了,俞大猷將要告辭,波旁公爵忽然想到了什麼,叫住了對方,臉色從容,「哦!那個……這兩天我要去馬賽港看一看,陛下不是要從那裡回程嗎?雖然他再三說了不見外客,但我作為集團軍總指揮,還是有必要去送一送的,正好順便把船隻、物資和水手都準備妥當。對了,地中海艦隊司令部的回函來了嗎?」


  「已經收到,巴爾波查將軍將率領10艘戰艦和20艘槳帆船參加護送。」


  「哦……有什麼事你就看著辦吧,巴勃羅那邊不用理他,一切等我回來定奪。」


  「是,公爵閣下!」


  默默走出房間的俞大猷,不禁輕輕吁了口氣,別看查理?波旁政治才能平平,但人能走到這一步,誰沒有點東西呢?

  蜜特拉,1534年2月9日。


  當年,也是在這個月份,老主教費爾迪南多代表教皇利奧十世與塞拉弗簽署協議,承認西印度群島土著自治委員會的實際疆域,改稱「特立尼達公國」,這當然也是哈布拉德王國的前身,同時2月9日被訂為國慶節。


  不過這一個國慶節顯然沒有太多的喧鬧與慶祝活動。


  蜜特拉的家家戶戶都像印第安人一樣,擺上了幾盆鮮花,大家不約而同地在門口掛上了代表巴哈馬公爵的「藍十字盾旗」這是芬奇家族的徽章,同時意味著他是諸星十字旗之下的堅定守衛者,藍十字的使用,僅限於幾個有頭有臉的大貴族,屬於非常了不得的榮譽。


  不管怎麼耀眼,現在的情況只說明了一件事。巴哈馬公爵列奧納多一世,現在病重垂危了!王后,攝政都發表了演說,希望全國動員,為老公爵祈福。


  列奧納多在王國的人氣,實際上並不亞於國王。他雖然老邁,也不像美貌的索尼婭一樣擁有忠實的騎士追隨者,但他的一生貢獻,卻是使人高山仰止。


  在王國臣民的口中,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公爵,雖然沒有「戎馬一生」,但是他卻一直追隨、侍奉陛下御前。在藝術家的作品中,老公爵常作為塞拉弗一世的主要配角出現,遠遠超過了攝政彼得。


  他的忠誠,他的才幹,他的智慧以及他崇高的品格,都使得他擁有了強大的人格魅力。在子民的眼裡,只要有他的坐鎮,哈布拉德王國就穩如泰山。此外,他經常出入民間,尋找藝術靈感,深入走訪群眾,為印第安人寫生繪畫,也贏得了非常多的美譽。總之,這樣一個人,是絕對值得為之祈福的!

  滿街懸挂的藍十字盾旗就很說明了問題。


  還有些印第安人會來到神廟,五體投地,有的會向神明自殘流血,以期為老公爵「延命」。雖然這些行為非常迷信,為王室不允,但私下裡卻得到了墨西哥女王、阿瓦哈侯爵等印第安首領的默許。


  整個國慶日顯得肅穆、莊嚴,教堂神廟人滿為患,都是穿著禮服前來祈禱的,這種勢頭在貴族群體的帶領之下,顯得愈演愈烈。


  索尼婭?德?美第奇憂心忡忡,已經四五天沒有化妝了。


  她穿著件綢制衫裙,束著銀腰帶,此外身上頭上別無飾品。裙子已經卷角了,但她根本顧不得更換,甚至她的眼睛還是紅通通的,一看就是熬夜所致。


  她從小教堂出來,因為跪得時間太久,以至於突然搖晃了一下。托雷塔趕緊一個箭步過來,攙住了她。


  「陛下!」


  她無力地搖搖手,示意無妨,瑪麗夫人和埃蓮娜夫人在旁邊也是無言以對,她們精神狀況還好一些,只是王后與老公爵的感情非同一般,平常像父女更多過於像君臣,所以她的壓抑、痛苦是情理之中的事。


  「瑪麗娜女王正準備召開第二次祭祀克托爾克亞特爾神的典禮,預計需要在典禮上使用活祭,望陛下您能夠批准!」


  墨西哥最具權勢的貴族,梅加爾魁克的忠實臣子,墨西哥第三祭司,女領主特麗依索奇辛俯身向索尼婭說道。


  女王是近期聞訊趕來的。她很清楚老公爵在陛下心目中的位置,而且公爵很早以前就與女王十分親善,兩者關係非常融洽瑪麗娜是絕不願意失去這樣一個強大內援的。


  索尼婭露出苦笑,「還是能免則免吧,特麗依索奇辛。女王的心意,我知道了。但是公爵閣下那裡,我怕他不會高興看到這一幕的……」


  「是,陛下,我會向梅加爾魁克轉達您的意見。」特麗依索奇辛恭敬地道。


  索尼婭忽然精神一振,「御醫那裡有其他消息了嗎?」


  埃蓮娜知道她的意思,只是望著她,輕輕搖了搖頭。


  王后的眼神立刻黯然了。


  「陛下,陛下!」


  有幾匹駿馬飛奔而來,眾人定睛看去,為首的卻是亨斯科特伯爵夫人,不禁釋然。除了她,還有誰敢在王家行宮、國王私人教堂前如此放肆地策馬呢?


  這些人倒是錯怪了黛安娜。


  事實上,這位夫人在王室成員之中,從來不屬於高調的一類,她總是謙和有禮,深知進退。她的人緣關係很好,哪怕對她曾經不假辭色的王后,現在也能時常對她微笑了,還召她到自己私人的沙龍來,這都說明眼前這位紅髮美婦,是多麼懂得去調和人際關係的!


  此時如此打馬而來,究竟又為了什麼呢?


  她於人群近處翻身下馬,其隨侍遠在20步外就勒住了韁繩,跳下馬,跪倒在路邊了。


  「王后,卡爾維港總督和加勒比艦隊司令部都傳來消息,陛下回國了!」


  索尼婭驚喜莫名,差點要昏倒過去,她緊緊拉住黛安娜的手,「是真的嗎,是真的嗎?」


  「是真的!陛下回來了!他一定能救回列奧納多公爵的!」


  這像是給索尼婭打了強心劑般的,令她容光煥發。她一邊命令侍衛快馬通知瑪麗娜,一邊傳旨內務府各就各位,尤其是御醫務必時時看顧老公爵的病情,不得有誤。這才輕車簡從,疾馳港口。


  塞拉弗再次看到索尼婭的時候,王后已經簡單梳洗過了,換了衣服,乳燕投林般撲倒在他的懷中,喜極而泣。兩人一別,又是一年多沒見了。而當王國建立以來,王與后的分離似乎總是超過了短暫相聚的時刻。


  「列奧納多怎麼了?」塞拉弗迫不及待地問道,他已經聽到了風聲。


  「公爵病重,御醫說可能不行了!」索尼婭滿懷期待地看著他,「陛下您一定有辦法,是不是?」


  塞拉弗心下一沉,他有種患得患失的心理。老公爵的確不能有事,否則他的身世之謎豈能解開?而唯一的那隻影像機,是否在他的手裡,現在還無法確定。列奧納多一死,這件事恐怕就是石沉大海,永無解開的一天。


  拋開這些功利的因素,單論感情,塞拉弗也接受不了這位一直對他忠心無貳的老傢伙離開自己。別人都覺得攝政更加受寵,但只有王國上層核心圈子的人們才知道,列奧納多公爵更得陛下的信任!


  這不是關係親疏的問題,而是長久歲月相互磨礫、相互作用的結果。


  兩人之間,早就不能用單純的上下級關係來界定了。


  「備車。」


  「是,陛下備車!」


  索尼婭發覺塞拉弗仍緊緊地牽著自己的手。


  雖然他含笑地與黛安娜、瑪麗娜等人擁抱親吻,但他最終還是走過來抓住自己。


  索尼婭從來沒有覺得這位陛下如此不合規矩的行為,會是如此溫馨、怡人。


  她甚至覺得一種罕有的幸福感油然而生。


  「陛下。」她輕輕地在他身旁說道,一邊步子略急地邁著步,「何蒙莎夫人我已經安排在艾美拉宮,作為顧問,不知是否需要保留她伯爵夫人的稱號和待遇呢?」


  「已經再沒有布雷斯堡伯爵了,又哪裡來的伯爵夫人?」塞拉弗頭也沒回地冷冷說道,「上車吧。」


  「是,是我多嘴了。」


  塞拉弗登車前,以眼神示意那些貴女不用繼續登車,他只和王后同乘。進入車廂之後,他顯得很疲倦,鬆開對方的手,靠坐在車廂的軟墊上。


  「親愛的,你先休息一會兒,到了香濃堡,我再叫你好嗎?」


  「不,我們先說說話。」塞拉弗睜開眼,倦色一閃而逝,他再次握住對方,「索尼婭,我親愛的,我不知道這一次老公爵能否挺得過去,這已經不取決於我了。他原本是活不了這麼久的,再延命,也無法超越人類的極限,你要清楚這一點!」


  索尼婭的美眸中,立刻溢滿了淚水,她強忍著悲痛,又驚又悲地點頭,「我知道,我很明白。我只是不敢相信,列奧納多的生活一直很有規律,他也顯得很健康,雖然這幾年他已經不能再自由如意地到處行走了,但是所有人都說他能活過100歲的!」


  「這個時代,有幾個人能活到100?」塞拉弗望著車窗外快速掠過的景色,忽然皺了皺眉,「女爵士也在?」


  他說的自然是菲洛米娜?卡瓦列?芬奇,索尼婭知道自己的男人跟這位女性間的私密協議,當然那與*無關。


  菲洛米娜是個懂得製造話題的女人,還是個漂亮的女人。她應該榮幸,為芬奇家族誕出了繼承人。塞列弗很可愛,很靦腆,同時他也極受歡迎、關注,在王宮,沒有誰敢為難這位無冕的小王子。對他的待遇,簡直趕得上卡蜜拉公主殿下。


  如果老公爵去世了,很顯然塞列弗?芬奇是要繼承爵位的,但他太小了,在成年之前,母親會因其唯一監護人的身份而參與政事,公爵會議的權力,可不是那些普通部局機構可比。


  這恐怕是塞拉弗很難容忍的。菲洛米娜跟列奧納多完全沒有可比性,而在老公爵死後,這位尚算年輕的寡婦不定什麼時候,又會紅杏出牆,讓她參政,委實不符陛下的是初衷。


  但是要罷免她,卻得有合適的理由,而且還不能傷害到列奧納多後人的感情。塞列弗可是陛下的乾兒子啊!

  「她這些天,一直在盡心照料老公爵,無微不至。不過有時夜深她會抱著孩子來到我的卧室,跟我哭訴。若公爵不幸逝世,她孤兒寡母的,確實很不好過。」


  塞拉弗啞然失笑,「你把她看得太孱弱了,菲洛米娜可不是這樣的人。」


  他不再談這個問題,只是閉目思索了一會,開口卻是另外一樁完全不搭界的事情,「伊莎貝塔回美第奇家族去了。」


  「我知道,對不起……」索尼婭有些訕然地解釋,「我勸不住她了,她真的有些固執。但請您……」


  「是我該向你道歉才對。」塞拉弗撫摸著她的小手,再輕輕拍了拍,「我已經針對佛羅倫薩進行了相應的制裁,希望你不會責怪我的擅為。」


  索尼婭的*瞬間僵硬了一下,但馬上她便恢復到若無其事的樣子,「伊波利托和亞歷山德羅都不是最好的選擇,我們要跟教廷開戰,不是嗎?佛羅倫薩必須受到制裁!」


  「教皇國是一個畸形的毒瘤,佛羅倫薩發展得太好,勢必會招惹麻煩。現在是克萊門特七世掌權,還看不出來,一旦換成別人,那麼佛羅倫薩就將大禍臨頭。從十五世紀末開始,美第奇家族的統治就時斷時續的,你知道是為什麼嗎?」


  如此明晰的提醒,當然索尼婭是深知其意的。說白了,美第奇家族的統治還不夠強力,沒有一個政權是應當只搞經濟、不搞政治的,錢賺得再多,維護不了自己的統治仍然是沒用的。而利用雇傭兵,今天打過來,明天打過去,更是殊實可笑。


  她點了點頭,塞拉弗繼續說道:「當然,我也有私心的,我對佛羅倫薩的支持和援助,從未有一天中斷過。但他們呢,是怎麼回報我的?鋼鐵衛隊轉換控制權,市民暴動,教廷樞機的威壓,還有秘密資助我們的敵人……」


  「怎麼會!」索尼婭嚇得簡直要跳起來。


  「你不知道,他們都瞞著你。但是在戰場上,我收集到的信息就是如此。」塞拉弗冷笑起來,「美第奇家族的某些人,一方面要依靠我們生存,一方面又不想我們坐大。見識短淺,手段卑劣。好在我們迅速地打贏了幾場戰役,並且發掘出一些陰謀詭計,要不然局勢會怎麼變化,實難想像!」


  「這些……該死的傢伙!」索尼婭緊緊握住對方的手,從牙關里吐出顫抖的字眼來。


  她心裡恨極,這些人竟然會勾結哈國的敵人,難道他們不懂得,他們的一切利益,都建立在哈國存在的基礎上嗎?沒有哈國的無私援助,他們能有什麼?呢絨貿易的末落早就是板上釘釘的事,佛羅倫薩的衰退,更符合法、西等覬覦義大利利益國家的意願,為什麼塞拉弗要花那麼大的勁去支持他們?還不是看在自己面子上!


  可惜,酸棗子、爛豆腐,終究是上不得檯面的。


  在利奧十世時期,美第奇家族還有些奮發的勇氣,還能開源節流,組建軍隊,規劃並指導對外貿易活動;而克萊門特七世上台後,這些事務完全變了味,一切都從利潤角度出發,除了拚命加大對哈國原材料的進口,並壓低價格以外,還破壞規矩,私自挪用哈國紡織機專利。棉布生產的興起,那時候被看作是呢絨產業的一個重要補益,而現在看來,又未嘗不是另一條要命的絞繩。


  義大利人,就像塞拉弗所說,是三心二意的代名詞,偉大的馬基雅維里要他們拋開友情,他們拋開了;要他們拋開信用,他們拋開了;要他們拋開廉恥,他們也拋開了。現在,政治家們有奶就是娘,誰給好處就跟誰走,已經喪失了作為政權存在最核心的因素,那就是政府公信力。


  你能跟敵人走,那麼普通民眾也能。


  社會基礎都不穩定了,談何上層建築?


  美第奇家族對於哈布拉德王國的欺騙和隱瞞,可能在他看來僅僅是一次未曾逾矩的偶然選擇,而在塞拉弗看來,卻是無法容忍的背叛。


  趁著義大利戰爭的終結,這個不聽話的小弟也該狠狠地收拾一頓了!不管是為了以後托斯卡納公爵的統治,還是為了美第奇家族的延續,都需要一個力度很大的轉折。不破不立嘛……


  公爵衛隊在香濃堡提前布置了警戒。


  一群人穿過中廳一片花香鳥語的庭院,隨即神色凝重地進入後院,那裡有「西彌斯殿」、「得墨忒耳殿」,取名都來自希臘神話。


  公爵的病床被設在得墨忒耳殿,得墨忒耳是神話中的農業女神,這座殿用白色磚石建造,精巧而莊嚴,羅馬式立柱以及哥特式穹頂,使之看上去既有氣勢,又足夠沉穩。


  內殿完全用絲帷隔斷,外面大約是20-30名御醫、大夫,以及他們各自的隨從,人數很多,卻足夠安靜。


  一股中藥味道從偏廊里傳過來,那裡負責核對並熬煮藥物的侍婢都有7、8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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