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3章
黑森重騎在此後超常發揮,他們肆意收割著逃跑中敵人的性命,等墨卡托師參與圍殲聯軍中央集團的時候,他們有些人甚至已經追到外籍軍團駐守的道路上了,眼看著無利可圖,方才悻悻而歸。
在聯軍戰線岌岌可危的關鍵時刻,里貝卡騎士率領著他的騎士小隊和一支數量很少的騎兵率先發起反衝鋒。這個行動居然感染了不少人,旺多姆家族騎兵隊長卡多恩?喬、斯福爾扎家族的騎士喬瓦尼等,都率領著各自部眾奮不顧身地朝哈軍陣線衝去。
這些人狀若瘋虎,普通的士卒的確是抵擋不住的。當然,塞拉弗手中的精銳衛隊不是擺設,他也根本沒把這些「逆潮流而動」的騎士放在眼裡那些傢伙早該退出歷史舞台了,迄今還不死心,還想霸佔著場面,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情?
威尼斯人守住陣腳,獃獃地看著那些穿著一色鮮艷軍服的火槍兵,不停地輪換上前,砰砰地放槍。耳邊只傳來人喊馬嘶,不斷有折斷腿的高大馬匹在慣性作用下滾翻在地,將身上的騎士壓成肉餅!
在公爵衛隊示範性的督率之下,霍亨索倫軍團也開始列陣,雖然他們的槍術水平很是不堪,甚至經常有不太連續的情況,包括空發、誤射等等,但是聯軍方面的異動仍很快被撲滅了,里貝卡騎士受傷被俘,另有十幾位將軍、騎士連同他們的部隊一起,被消滅在哈軍陣線之前。
此時的哈軍右翼,反倒是戰況膠著起來,雖然已經換裝「新式火槍」,但法爾內塞軍團仍然是被對手衝擊得混亂不堪,若不是白桿兵依靠超長的兵器、嚴明的紀律死死頂住,可能他們已被勇猛的羅韋雷公爵擊潰了。
皮埃?路易吉?法爾內塞見情勢不妙,立即下令吹響兩短一長的號角,同時按照計劃,用搬開輪輻的馬車架為障礙物,構建出一條簡易防線;隨即,法爾內塞軍團退入這條防線。
羅韋雷公爵率領的騎兵此時已開始衝擊,他們冒著彈雨越過障礙,砍殺法爾內塞軍團的火槍步兵,事實上,火槍手的狙擊相當犀利,尤其是在近距離內產生的殺傷令人震驚。不過,法爾內塞軍團由於訓練不足,卻首先產生了混亂,有些人甚至丟下武器開始逃跑!
白桿兵在這個時候,忍受著不負責任的愚蠢友軍,不顧傷亡地搶佔了那些馬車架,並利用此處障礙阻擋敵軍。
白桿兵的指揮官,同時也是瓦氏夫人的長子岑邦彥,雖然並無他母親般的武勇,而是一介書生,但自幼熟讀兵書。在這種情況下,他立刻派遣家族的心腹扈從,至戰線各處大聲宣諭,並毫不遲疑地斬殺潰逃的雇傭兵。
當法爾內塞軍團從混亂中清醒過來,而公爵閣下也指揮著衛隊親臨前線后,戰線終於穩住了。此時,法爾內塞軍團的一位軍團長法布里齊奧將軍犧牲,總體傷亡高達900人!
皮埃?路易吉?法爾內塞跟弗朗切斯科?羅韋雷真不是一個檔次的人物!
縱然付出如此代價,他們仍然擋不住對方優勢兵力的衝擊。在戰鬥中,皮埃甚至認為上帝已經拋棄了他,以致於他在精神恍惚下差點舉劍自殺。
塞拉弗看到這一切,但他絲毫沒有動容,他只是示意瓦氏可以暫離,以便救出她的兒子。
瓦氏夫人銀牙緊咬、瞋目欲裂,她沒有親自去救,只是派出玫瑰軍團人馬,還吩咐「相機接應」。
現在戰局對哈軍有利,但如果哈軍右翼提前崩潰,局面或許會完全扭轉過來,這是瓦氏所不願意看到的,更何況,她此前因戰役失利的負罪感始終未消,她甚至央求陛下將她放到一線去指揮,以便讓她搏殺立功,只是塞拉弗根本沒有理會。
在收拾了里貝卡等一小撮危險分子后,塞拉弗認為時機成熟,他命令剛剛冷卻的炮群再次開火,目標仍然是緩緩後退中的敵中央集團。
這一次,哈軍炮兵開始玩起「3發急速射」的戰術動作了,那些傢伙脫去上衣,揮汗如雨,玩命般填塞彈藥,有些性急的炮手根本等不得送彈的手推車了,徑自跑上去挾了兩個便走,震天動地的炮聲響起后,哈軍中央集團幾乎完全被遮蔽在瀰漫的硝煙之中。
聯軍方面的火炮支援像大夢方醒般姍姍來遲,其實這也不怪他們,除了薩沃納伯爵帶走的本軍團使用的威尼斯兵工廠出品的仿哈制6磅、9磅青銅炮以外,聯軍的火炮最先進的居然還是超過2.5噸重的鐵炮,而那些輕型點的小炮,雖然數量眾多,但根本無法在1.5公裡外開火!
尤其這些嬌貴的東西需要馬車、牛車和無數人力牽引,送到指定位置后就得開始施工,以保證大炮架設的穩定。甚至每發**后,都會產生相當的偏移,炮兵們得不時將沉重的炮體移動一下,清膛、上藥、裝彈、校準、點火,種種繁瑣的步驟也拖慢了大炮的攻擊準備時間。
等到他們終於安置好了才完成首輪攻擊,哈軍的炮反擊便異常犀利且十分密集地開始了!聯軍炮兵陣地哀聲四起,不斷有炮車的輪子飛到空中,還夾雜著士兵碎裂的屍首、殘破的衣服鎧甲以及各種火炮零件。
卡洛三世的親信,尚貝里伯爵威廉?阿梅德奧在這一次炮擊中被打得屍骨無存,熱那亞雇傭兵統帥奧歐列將軍也被打斷雙腿,倒在血泊之中,這個慘烈的場面深深震悸了公爵,他命令將指揮部移至2英里的後方,以避免敵軍炮擊。這個錯誤的安排,使得聯軍前線指揮體系完全失效!
塞拉弗沒有看到卡洛三世軍旗去向,即使他注意到了也不會在意,他非常滿意地看到,二次炮擊取得了圓滿成功!敵軍中央集團已經陷入徹底混亂,沒有立刻崩潰就是天幸了!這時候他是不介意再加一把火的,於是塞拉弗命令紅十字戰團與威尼斯軍團這兩支肉搏最強的部隊進行突擊,他吩咐幾位指揮「要像一把刀子般深深戳進敵人的*膛」!
為了加強火力,他還派出半數的公爵衛隊共同突進,瓦恩莫里將軍雖然擔憂陛下的安全,但在方必勝等內衛好手的勸說下,終於欣然同意率兵。僅僅1/4沙漏不到,這支軍團便像熱刀切牛油般,完全擊潰了聯軍中央集團!在此中間,墨卡托師也派人支援,兩下夾攻,斃傷敵兵600餘,俘虜不計其數。
墨卡托師此時已完全擊潰聯軍右翼,其對潰兵採取驅趕、防止集結的策略,只讓黑森騎兵們去撈取戰功,主力則調轉過來,向中軍快速靠攏。
塞拉弗完全了解部將們的行動方式,他命令騎兵向當前的殘敵發起衝鋒,隨即便再度調整了部署,讓幾支處在興奮中的火槍步兵跑步增援右翼軍團。
法爾內塞軍團事實上已處在危機邊緣,羅韋雷公爵是雇傭兵統帥起家,他久歷戰陣,豈能不知當前情況的危險?但是他也知道,越是敢打敢拼,越是前壓與敵陣交錯,對方的火炮就越不敢輕易射擊。為了避免危險,必須死戰,更何況他的兵力足夠,現在還佔據著極大優勢,不好好利用一番實在對不起觀眾了!
尤其是瓦氏軍團強行攻佔烏爾比諾一役后,造成了他無家可歸的現狀,這使得羅韋雷公爵一直是滿腔怒火。此次作戰,他搶下了主攻的位置,甘效死力,也不無其中的關係。
混戰持續到夕陽快落山的時候,渾身浴血,已經換了3匹馬、2把劍的弗朗切斯科?馬里亞?德?羅韋雷公爵發才驚訝地發現,自己的軍隊已被團團圍住!此時從四方趕來的援兵,已經刺破了聯軍左翼脆弱的防線,這支可以打順風順水仗的軍團,突然陷入圍困后便不知所措起來。尤其遭受火槍攻擊最劇烈的薩伏依第19軍團,甚至首先向哈軍投降了。
羅韋雷也做出要拔劍自刎的樣子,當然被一干手下連抱帶扯地勸住,隨即他打起了白旗,派出使者要求「體面的待遇」。鑒於他的勇猛,塞拉弗一世允許他穿著鎧甲、騎著馬離開戰場,並不再收取他的贖身錢。
聽到以武力著稱的羅韋雷公爵投降的消息,如同積雪消融一般,聯軍剩下的部隊也爭先恐後地跪地求饒了。當瓦氏侍衛隊救出岑邦彥和法爾內塞公爵的時候,這兩個人已經是遍體鱗傷,忠心護主的白桿兵傷亡率甚至超過了四成!
瓦氏看到兒子的慘狀並未動容,相反看到她一手帶起來的白桿兵竟在此戰中幾乎打殘,卻是傷心落淚,大哭起來!
她派遣出去救援的24名黃姓扈從,個個帶傷,在她身邊惶恐地跪成一圈,到最後岑邦彥也不禁叩首苦勸,這才讓傷心欲絕的瓦氏夫人漸止悲聲。
由於發生了這一幕,此後對聯軍殘部的追擊,哈軍便顯露出極為凌厲的一面,卡洛三世原先打算在靠近皮亞琴察的所在收攏潰兵,然而先是外籍軍團,后是山地團,然後再加上追擊上來的諸支輕騎,將他的野心徹底打碎!他於惶惶不可終日間逃往尚貝里。
終此一生,卡洛三世再也沒有踏上過義大利的領土。
而他所指揮的帕爾馬戰役,則以其全軍盡沒的結局黯然收場,此役哈軍俘虜27547人,超過其所擁有全部兵力的半數。殲敵4215人,主要是炮群轟擊和哈軍左翼墨卡托師所為,創造了極為輝煌驚人的戰果!
哈軍方面死亡2091人,輕重傷員1**6人,主要由右翼法爾內塞軍團和白桿兵承受了最大損失。
雖然在抵抗騎兵衝擊的過程中,白桿兵表現優異,但他們缺乏對付火槍手的必要手段。以肉身硬抗彈雨,英勇無畏、可圈可點,只是如此的傷害,在塞拉弗看來卻是非常愚蠢的!哈軍應該逐漸甩掉包袱,依靠科學的手段、先進的武器、靈活的戰術來直面各種挑戰,而不是死抱著古舊的榮耀不放。瓦氏雖然鍾情於火器,但她又何嘗不是留下了這樣一支「白桿兵」,亦即留下了自己的一個最大罩門呢?
她的痛哭,並非完全是哀傷於白桿兵的慘重傷害。她的痛哭,是在哭泣舊時代、舊軍事體制的全面崩壞;她的痛哭,是在哀悼安托萬?特里萬提、里貝卡等騎士流的不容於世;她的痛哭,是在檢討自己在日新月異的裝備與戰術革新面前裹足不前的猶豫;她的痛哭,是在宣示一個保守、故步、偏執、狹隘、黑暗時期的結束,同時宣告了開拓、創新、革命時代的到來!
帕爾馬戰役的最大功臣,無疑是那數百門先進的**大炮,從輕型12磅滑膛炮,到劃時代的吉豐炮,哈軍的武器研究和實踐工作已經遠遠把歐洲國家甩在了後面,與之相配的,還有經典的新武器戰術體系。迄今為止哈國陸軍的能力,已被驗證無法在兵力等同的情況下克之而勝!
「帕特里克大人,我們又見面了。」
「是你?!」
「正是鄙人,維爾斯蘭的桑伯特。我與大人似乎有一年多沒見了吧?」
熱那亞,全稱為「最尊貴的熱那亞共和國」,但在與威尼斯的基奧賈戰爭,以及奧斯曼土耳其奪取其在愛琴海的利益后,一蹶不振。西班牙人曾在1522年5月30日通過建立鎖鏈式堡壘步步緊*的圍困方法,佔領熱那亞,並大肆洗劫。直至1528年海軍上將安德烈亞?多里亞投靠查理一世,趕走長期霸佔共和國利益的法蘭西人,方才迎來了熱那亞的復興跡象。
帕特里克即是跟隨安德烈亞最早的一批將領,當然由於他能力有限,他未能進入中樞,而羅納?奇斯的受寵,實際上也令他隱隱不滿。
帕爾馬戰役中,帕特里克將軍被俘實際上是因為他明智的投降,而未遭傷害。此時他仍可以氣定神閑地坐於帳中,一面搖著扇,一面喝著井水冰過的啤酒,看起來他反倒比戰前發福了一些。
他頗為不屑地冷哼起來,「不勞桑伯特勛爵動問,我還以為前幾天您就會趕來跟我見面。」
這是在諷刺他為哈軍張目,拋棄了共和國的大局。
桑伯特勛爵笑起來,不緊不慢地揮手斥退了跟隨過來的看守,他用熏香手帕輕柔地擦拭了香腮邊不存在的汗水,翹起的蘭花指讓對方脊毛倒豎。
「好了,親愛的帕特里克大人,我們明人不說暗話,此次鄙人過來,是想問問您想好歸順我主了沒有。熱那亞的振興現在看來完全是不可能的,但是,建立起一個新興的大公國,並且在此基礎上與義大利諸侯們,尤其是托斯卡納公國、皮亞琴察及帕爾馬公國、烏爾比諾公國等國家合作,相信未來的熱那亞大有可為。大人您何不考慮在未來的國家中佔據一個重要的位置呢?」
帕特里克的臉色頓時陰沉下來,「桑伯特勛爵,我請你說話之前要想想共和國政治的獨特性!共和國的體制是民主而公平的,把它改變成**政府,這是任何有正義感、有良心的公民們做不出來的事情!」
「民主,公平?」桑伯特勛爵重複著這幾個辭彙,忍不住露出嘲弄之色,「看來執政官對大人您的灌輸是成功的,在共和國民主而公平的體制之下,豈能容忍**者的出現呢?安德烈亞?多里亞顯然是不可能對政府事務指手劃腳的,他也不可能擅自督領任何軍事行動,一切都需要通過議會的同意,不是嗎?」
安德烈亞對熱那亞的統治權,似乎來源於民眾,但實際上卻是來源於查理一世,來源於西班牙政府提供的生絲。
熱那亞的短暫復興,其經濟基礎就是生絲貿易,引進的生絲在共和國變成各種絲織品,隨後行銷國外;加上範圍狹窄的地中海貿易,熱那亞至少還能保持住一個獨立王國的基本臉面。
安德烈亞的**統治,甚至超過威尼斯共和國的執政官。後者至少還要受到十人委員會的轄治,而安德烈亞及其家族,卻是無人可治、無人敢治。
應該說,這已經是一個哈布斯堡王朝**制度的附庸了。
因此,明知桑伯特勛爵語中帶刺,帕特里克卻無法反駁;安德烈亞的政治觀與馬基雅維里的哲學很像,完全以「利益」主導貫穿始終,他一會兒拿法蘭西人當乾爹,一會兒又拿西班牙人當奶媽,而那些君主反倒覺得這是個聰明能幹的傢伙,查理一世還任命他為地中海艦隊司令,以掃蕩北非海盜。
「我已經去見過奧歐列大人,看上去他行將就木。」桑伯特勛爵忽然有些哀傷地說道,雖然帕特里克也知道這事,但他無能為力,「他已經留下遺囑,讓家族從共和國離開,前往哈軍統治下的科西嘉,也就是他的家鄉故里。」
「奧歐列將軍是這麼說的嗎?」
「如果你不信,他有文書在神甫那兒。」桑伯特勛爵淡淡地道,「我對奧歐列大人的選擇深感欣慰,如果他臨死前都不知悔改的話,也許一兩代以後,他的子孫就會泯然眾人,再也無法稱為貴族了!帕特里克大人,據說您的孫女準備嫁給執政官的侄子。」
跟老執政官起了一模一樣名字的,是他的侄子,同時也是海軍上將**統治的繼承人。在歷史上,那位小喬瓦尼?安德烈亞?多里亞,就是1571年勒班陀海戰中指揮聯軍右翼的熱那亞將領,有此人在,熱那亞的興旺發達自是完全可以保證的事情。
「我認為那會是一場美妙的婚姻。」帕特里克忍住怒氣,平靜地說道。他已經看出對方兜兜轉轉,無非是想說說將熱那亞改建為公國的事情,其實不管是伯國、侯國、公國,還是王國,都無關緊要,最重要的是不可所託非人。令熱那亞服膺於哈布拉德王國的領導,這卻是一個很難做出的選擇。
「隨著熱那亞參與到了這場本不該參與的戰爭以後,我們的戰略格局更小了。原本,打著白底紅十字旗號的商船、戰船能夠開到亞德里亞海、愛琴海,甚至前年,我們還攻陷過土耳其人在伯羅奔尼撒的戰略點科羅尼要塞。但是今天呢,我們在海上能看到自己的戰艦嗎?能看到自己的旗幟嗎?甚至連商船出海都不再受到保障了!哈軍的地中海艦隊像鯊魚一樣,吞噬著我們不多的寶貴船隻,我們的貨運能力受到影響,絲織品賣不出去,生絲原料也無法運達。這一切都意味著什麼,您想過沒有,帕特里克大人?」
那位將軍蹺著腿,一副散漫不羈的樣子,但他不知覺中撐起的胳膊,以及他臉上凝重的表情,卻出賣了他內心的震惶。
桑伯特勛爵卻彷彿根本沒有看他,只管低頭擺弄著自己的指甲,一會兒看看,一會兒又剔剔,蘭花指翹得更高了。
「我聽說,哈軍艦隊下一個要進攻的目標就是撒丁。他們在熱那亞的出海口人為設置了那麼多障礙,如果我們還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就太傻了!帕特里克大人,您認為我們是像米蘭一樣,被人蹂躪、糟蹋,衰落得不像樣子好呢,還是應該像佛羅倫薩一樣,受到強者保護,享受充足的原料、廣闊的市場以及不受約束的海外貿易好呢?」
被對方漫不經心瞥來的一眼,弄得心神大亂的帕特里克,只能往後一靠,聲音有些黯啞地說道:「也許你是對的,勛爵。查理一世都已經失敗了,我們不能再把賭注完全押在必輸的一面!」
桑伯特勛爵突然發出一陣暢快的大笑,好久才在對方惱怒的神情中歇止下來,「看看,帕特里克大人,連您都懂得這個道理!我想執政官無論如何是不會不明白的!但是,他卻仍然一意孤行,直至將熱那亞拖入深淵,這是為什麼?」
他冷著一張臉,嗤了幾記,「還不是羅納?奇斯!這傢伙簡直就是他的私生子,整天寵著愛著,竟然還派了大人您來擔當此人的保姆!我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難道不是嗎,帕特里克大人?您儘管生氣,但我還是要說的!那個傢伙如果真的是格里馬爾迪家族的血親,他又怎麼會被摩納哥親王放在首都撫養呢?他的身世存疑,依我看統統都是執政官放出的假信息罷了,這傢伙就是多里亞家族的私生子!看看他的鼻子和臉廓,簡直就是老安德烈亞年輕時的翻版!」
「私生子……」
「那時候安德烈亞才50多歲,雖然執掌海軍,但法蘭西人及保守貴族的勢力仍然很強,對他造成了威脅,因此他才不敢公布自己私生子的狀況。要不然按照他的性格,您認為這個時候他會選擇繼續與哈軍對抗?」
帕特里克沉默了,他心中已然認定喬瓦尼的後代問題果然存疑,雖然小喬瓦尼一直被當作接班人在培養,不過執政官卻是讓他首先接手了海軍事務,眾所周知海上是吉凶難測的地方,隨時都會有殞命的危險。老安德烈亞既然做出這樣的決定,想必是有「兩手準備」的。
想想那位精明的執政官,帕特里克將軍就不免心中凄凄。他混到今天的地位,可絕沒有像奧歐列那樣渾水摸魚的看看科西嘉戰役中奧歐列先生的表演就知道。可是今天,桑伯特卻告訴自己,奧歐列臨死前想開了,他的家族要回到出生地去,他媽的,他的出生地?他祖父的祖父可能才是半個科西嘉人吧!要找借口,也得找個妥當點的啊?把我們都當白痴嗎?
他心裡好一通大罵,臉上卻是憋得紅通通的,看起來像是高血壓發作。
他悲哀地發現,就他才是最蠢的一個。被共和國派到這裡來作戰,被委以「輔佐」薩沃納伯爵的重任,被打得狼奔豖突、四處亂跑,結果被一群小兵俘虜,怎麼看都像是一場蹩腳的劇幕。
如果他是奧歐列,又會怎麼做呢?
帕特里克不禁打了個寒戰,被炮彈硬生生鋸掉雙腿,我的上帝!他還不如像現在這樣苟且偷生地活下去。奧歐列將軍的選擇既無奈、又可悲,他不得不向自己的敵人俯首稱臣,同時還得獻媚於上,乖巧地甩甩尾巴,以換取家族的平安。熱那亞被蕩平是遲早的事吧,難道安德烈亞還能比查理一世更厲害?
只是沒想到,以混吃等死著稱的奧歐列竟然能做出這等聰明的選擇,反倒是他帕特里克,表現得像個弱智了!
桑伯特勛爵繼續他的發言,「正因為這個原因,執政官才斗膽做出支持羅納?奇斯對抗哈國的冒險決定,這個冒險的行為與威尼斯人安德烈?古利提何其相似!只不過,他們獲得的結果卻各不相同。古利提先生如今以剷除邪惡的十人委員會、實現威尼斯政治清明的共和國領袖身份,登上他人生的巔峰;而多里亞先生呢……我想,他的政治生命行將終結。跟威尼斯比起來,熱那亞就像是一潭死水,毫無生氣,安德烈亞以其老朽昏庸的統治,使得共和國完全背離了當初繁榮時期的道路,他執行了極其錯誤的路線、方針和政策。他自私自利,並因此失去公民們的支持與擁護,我不想過多譴責他,帕特里克大人,我只想問問您,關於沙爾勒伯爵的最終處理結果,到底你知不知情?」
「什麼……處理結果?這關沙爾勒伯爵什麼事?」
「前些日子,威城議院接到熱那亞政府的公函,稱沙爾勒伯爵涉嫌**,希望威城予以逮捕並轉羈至熱城監獄。這就是多里亞家族對待有功之臣的最佳註解!」
「我,我不知道這件事。」帕特里克皺緊眉頭,「如果我知道,我不會同意這種怪異提案的。」
桑伯特用手帕扇了扇風,一手叉腰,滿臉都是陰鬱,「是啊,您不會同意,這種幼稚低級的提案除了羅納?奇斯那個鄉巴佬,還有誰會弄出來呢?我真覺得受夠了,沙爾勒伯爵即使在熱城貴族的序列里,也能名列前茅吧?他竟然也須忍受這樣的侮辱嗎?」
「也許,他離開熱城就是一個錯誤。」帕特里克若有所指地說。
桑伯特勛爵立刻針鋒相對地回應,「我想所有的熱那亞貴族在聽到這件事之後,都會做出離開的決定吧?」
帕特里克再度啞口無言。
也許是因為天熱,也許是因為焦慮,這位將軍放下了高蹺的腳,鬆開了領口,卻仍然是汗流滿面。桑伯特勛爵卻是得理不饒人,嬌聲道:「是該您做出選擇了,帕特里克大人!如果您說一聲不,我立刻就走,絕不猶豫……」
他的偽女聲喊話像一把把小針般扎在帕特里克心尖上,讓他腹腔中翻江倒海,難受得臉色也變得一陣紫、一陣藍。
終於,他咳嗽了一聲,哆哆嗦嗦地抬起頭,桑伯特勛爵立刻瞪大了一雙水靈靈的眼睛,好奇地看著他。
只聽這位執政官忠實的好朋友**地乾笑了一記,隨後艱難道:「我,我想起來了,我的祖上也有科西嘉血統……」
桑伯特勛爵從營帳中趾高氣昂地走出之後,馬修?弗里敦飛快地迎了上去,在看到對方點頭示意的樣子,不禁喜出望外,狠狠地一巴掌扇在勛爵的屁股上,隨後便是大力地抓揉了幾下,以示獎勵。
桑伯特勛爵嗯嗯啊啊地嬌嗔著,綿軟無力,玉腮潮紅,嬌靨欲滴。兩人緊摟著走向昏暗的道旁……
另一個營帳中,剛剛返回的皮埃?路易吉?法爾內塞公爵,照例探望了在前次戰鬥中因為護主而重傷的心腹騎士保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