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7章

  1471-72年度,教廷與銀行間的逆差已達807383佛羅林,時任貯存總監的美第奇銀行羅馬分行監理格羅萬尼?托納布尼在致洛倫佐?德?美第奇的信中極為憂慮地說:「擔任總監得到的麻煩要比利益多得多,因為教廷以透支生活,並希望總監預付資金以彌補虧空。」


  除了聖庫,還有私庫,即教皇個人的小金庫,同樣需要類似銀行業務的*作手段。約翰二十二世是私庫的始作俑者,他是阿維農時期的二代教皇,其私庫秘密基金要超過60萬佛羅林,他曾一次從私庫中把40萬佛羅林撥歸聖庫,若無這筆錢,聖庫賬薄中的收支將出現赤字。在他以後,歷任教皇皆有私庫,也算得上是種緊急儲備金制度。


  這樣看來,教皇的財政運作實際上深具近代銀行業的雛形,稱他是銀行家毫不為過。而因為財政問題,使得教廷某些機構、機制也都發生了變化,一個新興的掌權階層出現在教廷之中,他們就是商人、實業家及銀行家等資產階級,而他們竟已經控制了教廷超過1/3的職位!

  美第奇家族的威諾斯之所以能請出這些人,對教皇進行遊說,便是出於對利益得失的細緻分析,如果他們不首先產生出憂慮或緊張的情緒,又怎麼可能跑到教皇面前來進言呢?

  克萊門特七世雖然想不通,但他並沒有發怒,而是更加冷靜了起來。畢竟眼前這幾位都同屬一族,也是他在教廷中重要的親信心腹隊伍,他們中的有些人甚至能直接影響到自己的決策,不能不慎。


  他面色木然地注視著雙手,呆了一會兒,便下定決心般抬起頭,看向那位美第奇家族的代表,「長老會是怎麼決定的?」


  威諾斯當然清楚對方話里的含意,即使教皇的命令比家族長老會管用得多,但某些時刻,教皇也會妥協低頭,以換取長遠的、更加有力的支持。


  「稟報陛下,長老會研究后認為,哈布拉德王國其勢已成,他們控制著佛羅倫薩的經濟命脈,隨時都會令家族傾覆。另外,查理將軍的軍團昨日已經抵達那不勒斯,戰爭就要爆發了,法軍情況堪憂。至於倫巴第之爭,我更加不看好聯軍一方,這些勢力想與哈軍一爭短長,實在是不知死活。家族的軍事觀察員曾多次考察過那位瓦氏夫人的軍團,也跟昔日鋼鐵衛隊做過比較,他們得出的結論就是,即使鋼鐵衛隊仍在,也絕難抵抗,甚至死守城池都不能倖免。」


  「什麼?」克萊門特七世原本一直在桌面上敲擊的手指,忽然僵硬了起來,再也沒發出聲響。他是很了解鋼鐵衛隊的,這支軍團在守衛羅馬時表現得異常勇敢,戰鬥力強出德意志雇傭兵數倍,即使全軍覆沒,也造成了敵人無法彌補的慘重傷害,正是教皇心目中最強鐵軍的風範。可是威諾斯這麼一剖析,他的心頓時涼了半截,「哈國人難道真有這麼強嗎?我聽說弗朗索瓦一世已經派出了吉斯和波旁兩位大貴族加入爭奪,薩伏依和皮埃蒙特也向法方派出了援軍。憑著那位*人的這麼點軍隊,能打贏這場戰爭?」


  「*人本就是潛力無限的民族,陛下。」這個時候,老費爾迪南多也顫抖著起身了,他說話前先咳嗽了幾聲,看得出十分費力,「他們的整個歷史擁有太多驚心動魄的戰例了,就算拋開那些不講,瓦氏軍團在意期間的所作所為,陛下您也應當親見或耳聞的。這是一支非凡的軍團,對所在地區秋毫無犯,甚至某些征服地區的人民也相當歡迎他們。他們很容易跟地方的鄉紳貴族和諧相處,也擁有許多感人的慈善行為。總之,他們跟我們的雇傭兵不一樣。也許要追溯到第一次十字軍時代,追溯到騎士團精英時期,才能有所比較。」


  克萊門特七世沉默不語,老樞機在暗示什麼他很清楚,那幾位傲慢的法蘭西公爵絕不是哈軍的對手!當初的歐洲,其最強大的軍隊,不是法蘭西人,不是英格蘭人,也不是日爾曼人,而是騎士團!作為帶有修會性質的軍事武裝,騎士團直接聽命於教皇,擁有徵稅特權,所轄騎士都是虔誠的教徒,他們呆在宛如修道院一般的城堡里,終日不是祈禱,就是習武,摒絕女色,不問俗事。只要教皇的大手一揮,他們就會爆發出無以倫比的力量,這是一支精銳中的精銳,有他們在,教廷的地位穩如泰山,那也是天主教集團能夠屹立於歐洲政治之巔的重要因素!

  把瓦氏軍團與早期騎士團相媲美,也許有點過了,至少前者的信仰沒有那麼堅定,他們不會死戰到底,流干最後一滴血;不會在信仰支撐下完成種種匪夷所思的艱巨任務。但是,他們的確很接近了。在羅馬短暫的駐紮期間,教皇親眼目睹了這支軍隊的風範,他們是有著嚴格紀律的,從將軍到士兵都必須按章辦事,從無逾越。他們不會侵擾民眾,更不會擼掠,他們把完成組織交待的任務當作是神聖使命就像他們在瘟疫時表現得那樣,勇敢無畏,而起到關鍵作用的,恰恰是這支軍團的總司令,瓦氏夫人。


  只要看見她親自站在疫區,向公民們免費贈葯的樣子,她的士兵們就一無所懼。連克萊門特七世有時都會為之震撼,想當初黑死病席捲全歐,連教皇都倉惶出逃,在野外燃起大火,並呆在火圈中以求自保。對比起來,似乎這位女性更像個聖人!也難怪安東尼奧?皮科一口一個聖瓦氏地亂叫。


  「他們的軍隊數量太少了……」克萊門特七世尋找著一星半點的借口,實際上心志已然動搖了。


  費爾迪南多怎會不知這位教皇的心思?三人成市虎,更別說是眼前這位教皇了。美第奇家族現在無論如何也不能再站錯隊了,不比幾年前,現在哈國有得是法子收拾背叛他們的人,而像在座眾人一樣,身處「美第奇經濟體」中,皮之不存,毛將焉附?只要細細一想,他們自會做出最有利的選擇。


  「我的陛下,農夫與騎士是沒有可比性的。」費爾迪南多蒼老的聲音緩緩道,帶著一種說不出的驕矜味,以這種姿態進一步影響教皇的判斷,「而據我所知,哈軍並沒有按照一般的套路行動。表面上他們離開了佛城,實際上軍隊並沒有走遠,這只是一次佯動,真正的目的是誘使佛城可能出現的叛亂。」


  「叛,叛亂?」克萊門特七世悚然驚心,他想起了自己的私生子,如果那種政變也叫叛亂的話……「怎麼可能?這真是無稽之談!」


  「希望是那樣吧。」費爾迪南多很無奈地搖了搖頭,「只要佛城不出現動蕩,我想他們是不會進行清洗的。」


  教皇這下子倒真變得臉色蒼白了,他故作鎮定地咳嗽了一聲,「清洗?」


  「就跟幾年前那次一樣,他們把亞歷山德羅推上了佛羅倫薩公爵的位置,但是這位公爵沒有多少感恩之心。在一次次傷害了兩國友誼后,他被塞拉弗一世解決了,伊波利托登上了執政的舞台。我想陛下您一定不會讓既定好的事情走上反面的,否則那一定會是場充滿血腥的清洗!」


  克萊門特七世覺得臉頰抽搐,眼皮直跳。費爾迪南多的直言不諱讓他意識到自己心裡一直存在著些許僥倖,而這些許僥倖可能會葬送掉美第奇家族,乃至於自己的統治。


  在羅馬淪陷后,克萊門特七世的政權就已經相當不穩,很多人叫囂著絞死他,這個呼號竟然跟當初某群德意志雇傭兵那麼類似,可以從中感受教皇的實際威望已經跌到怎樣的程度了!


  亞歷山德羅當不當公爵又能如何?只要教皇一天活著,他就會享受著無微不至的關照,一個樞機主教配不上他的身份?那麼就首席樞機,或者乾脆給他一個宛如普通王國般的教區,就像列日領一樣,富庶、悠閑,享受著王者般的待遇,同時還可以建立軍隊、徵收稅款,這樣的生活甚至比公爵們還更多特權,至少後者不能徵收什一稅,不能售賣贖罪券。


  主教們不但控制著世俗的一切,連精神層面也要牢牢把持,這才是生活,給個國王都不換。


  行吧……就這樣吧……


  克萊門特七世在心裡如此想道,他無法面對「叛亂」啊「清洗」啊什麼的字眼,前次自己的特使喬瓦尼?美第奇及費欽察?德?瑪瑞騎士前往瓦氏軍前,可能是態度稍稍驕狂了些,便惹得那位女將軍很不高興最終羅馬被敵人攻陷,援兵沒有及時到來!

  如果那時該死的喬瓦尼能謙卑低調一點,事情豈不是會往最好的方向轉變了嗎?


  教皇默默盤算,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才是造成羅馬問題總爆發的根源。那位喬瓦尼現已被棄用,落魄地混跡在貧民窟里,甚至沒有人敢接濟他。這是教皇將自己的錯誤發泄在下屬身上的不公,但沒有辦法,他那時根本意識不到自己與教廷所面臨的危機,他的優柔寡斷也使他無法快速地拿出解決辦法,他想攏絡瓦氏,卻又派出喬瓦尼這樣矜狂得沒邊的使者,「羅馬八日」的發生便成為了必然。


  思前想後,他認為自己前面下的一步棋的確不保險,很可能會招致災難性的後果,於是他便立刻為悔棋及費爾迪南多提供的后一步棋走法設想了無數種支持的理由。


  「你說得對,首席……」克萊門特七世努力維持著自己的威嚴,「說說你的方法,我們應該如何去結好哈布拉德王國,而不是讓短命的反哈同盟牽著鼻子走?」


  眾人見教皇鬆了口,都不禁面面相覷,臉上都露出喜色。齊齊起身,向他致禮稱頌,費爾迪南多臉上露出無比感動的表情,說道:「陛下英明!我等惟願在陛下的領導下,在耶穌**的指引下,為教會、教皇陛下的大業貢獻餘生!」


  克萊門特七世聽聞了一干樞機、大主教及美第奇家族長老的表態,心中也不禁感到陣陣飄然,他輕捋了捋自己的鬍鬚,莊重地說道:「都起來吧,費爾迪南多樞機是我教廷之砥柱,也是我極為信任的臣子,說說看吧,此次危機該如何度過?我們又能做點什麼,以扭轉我方的不利局面呢?」


  費爾迪南多誠惶誠恐地向教皇表示了謝意,他內心也暗自竊喜,克萊門特七世已然使用「我方」這個詞來形容哈軍了,這完全是本質上的轉變。


  「陛下,瓦氏將軍的軍團雖然精銳,但一來缺少必要的準備,二來的確數量不佔優勢,即使能維持不敗,但想要打勝,恐怕拖延甚久,如此就大大不利於我。因此,我們必須想辦法將其劣勢扭轉過來。我等經過商議,總結出幾條建議,特請教皇陛下聖裁。」


  「哦,有什麼好的辦法,儘管說,儘管說!」克萊門特七世顯然很重視,連聲說道。


  「陛下,我等商議后,認為若想扭轉形勢,則必須給予哈軍有針對性的協助。首先,我們要想辦法擴大哈國同盟,以對抗反哈聯盟的力量。現在尼德蘭地方已陷入宗教戰爭,雖然帝國一方宣稱護教,但他們實際的所為,不過是想加強對北方的控制,以及從中汲取公民的財富罷了!作為教廷來說,一個殘破不堪的尼德蘭,完全無法獲益,即使原先富可敵國的主教恐怕也不願派駐是處了,更何況戰後帝國若獲得全面勝利,查理一世必然削減陛下您對尼德蘭的影響力,更會大力弱化原先我們在北方的政治力量。因此,我想誠請陛下您暫緩對尼德蘭戰爭的性質表態,這樣,同樣是給帝國方面此前惡劣行徑的一個警告。所有反對教廷的國家都會受到懲戒,無一例外,如此則彰顯陛下的明睿英勇,同時必大增我教廷的威信。」


  克萊門特七世聽得眼睛微眯,臉色冰冷,他淡淡道:「尼德蘭的所謂宗教戰爭,原本就是一個企圖**教會的陰謀,這種事我豈能容忍?查理一世縱然不恭,但他卻是個虔信的教徒。這件事一旦促成,豈非令我教廷更受世人置疑嗎?再說,此與增加哈軍的同盟沒有任何作用。」


  老樞機惶恐地起身,深施一禮,「陛下容稟,臣絕無**教會的邪念。但此時尼德蘭的戰爭,既可以說是宗教戰爭,也可以說不是。究其根源,應當是帝國與哈國方面針對富庶的勃艮第領地的垂涎及爭奪罷了!借用宗教的名義,這是打仗的一種借口。我以為此次支持哈國,想必可以化解彼此之間的種種誤解,塞拉弗一世陛下是個講道理的君主,並且他還很重感情。他對美第奇家族的豐厚回報,就可以證明。如果此次我們能化解掉哈軍在意的危機,感恩戴德的塞拉弗一世說不定會取締尼德蘭地區所謂的『新教共治會』,那樣的話豈不更好?」


  克萊門特七世顯然有些動心,他沉吟著,思考其中的可能性。


  那位資格堪比費爾迪南多的安得利雅?布昂德蒙主教在旁補充,他的聲音十分高亢,充滿威嚴,是公認的主持彌撒儀式的最佳人選,「能夠不費力氣就有望擊敗新教,這個投資無疑是划算的,陛下!那樣,尼德蘭不管控制在誰的手裡,都會臣服於**的榮光之下!」


  教皇緩緩點頭,其實就本質上講,新教和舊教又能有什麼區別呢?他們都信奉**,都認《聖經》為最高經義,所謂**的榮光,早就在歐洲灑滿了。


  最大的,也是唯一的區別,就在於他們是否認同神凡之間有溝通者、聯繫人了。教會自然要標榜自己千年以來一直在干神棍的事,而新教則叫囂「因信稱義」,人人都會因信仰而得救。


  這樣看起來,教會就有點類似*的神婆,有時候跳一跳大神還是很有觀眾的,大家一起禱拜,時爾驚呼「大仙顯靈了」!還有獨特的咒語,例如什麼「天靈靈,地靈靈……」耳熟能詳。


  天主教乾的事情並不比大仙更多,所謂的聖餐、聖酒、彌撒,皆可等同於吃齋、誦經、開光……他們也有獨特的咒語,就是「阿門」。


  *的佛教徒通常希望以自己的智慧來解決信徒的種種疑難,而西方教士則通常把所有的問題推給阿門。


  阿門是用來結尾的,一般了結之後,信徒們都跟著喊一聲,就萬事大吉了。問題也會迎刃而解。如果在此之後還要提出疑惑,那就是信仰不堅、意志不誠,甚或於提出質疑的,一定是浸染了邪魔外道,必得而誅之。


  東方教很少像西方教這樣,還設立「宗教裁判所」乃至於判處別人火刑的。他們總是謾罵邪惡的伊斯蘭教鼓勵爭鬥,但他們自身的性質卻有過之而無不及。西班牙一國恢復天主教統治后,上火刑柱燒死的就超過35000人!而提到爭鬥……真是家常便飯,哪天沒有呢?

  「好吧,我可以暫緩發布對尼德蘭戰爭的指導意見。」教皇大度地接受了建議,「這樣難道就可以挽救北意的哈軍了嗎?」


  克萊門特七世現在也明白過來,如果哈軍撤出義大利,受苦受難的並不是他們,而是教會,以及「托斯卡納公國」和美第奇家族。法軍可不是來度假的,他們在15世紀末的那場戰爭中就表現出了其強烈的掠奪意願,佛城這麼美、教會這麼肥,不狠咬幾下簡直對不起弗朗索瓦一世的好胃口啊!


  「增加盟友,陛下。當然他們自己的力量,則更是最好的助益。」費爾迪南多微笑著道,「上一次帝國會議以後,很多主教都在向帝國提供財物方面的支持,如果陛下您能暗示一二,想必他們就會不那麼積極地去做此事,查理一世想輕易贏得戰爭就是奢望,他們對陛下指手劃腳的行為想必也能夠少許多。哈軍在北方能展開手腳的話,則必然有餘力對義大利方面進行支援。」


  「聽說他們的**軍在那裡。」威諾斯插嘴說。


  「我知道。」教皇沉重地點了點頭,「我很擔心尼德蘭最終會投向教廷**勢力的懷抱。馬丁?路德,應當上絞刑架。」


  「陛下!」


  克萊門特七世擺了擺手,露出一絲苦笑,「好吧,不管以後怎樣,先想辦法應付了今天。請繼續您的發言,首席。」


  「是。」費爾迪南多微微欠身,「我尊敬的陛下,教廷無法直接出兵幫助盟友,但我們可以利用威尼斯人。也許陛下您已經知曉,威尼斯發生了政變,統治已久的十人委員會被**了,平民出身的將軍安德烈?古利提繼任統領。據說其背後正是哈國的那位國王在鼎力支持。」


  克萊門特七世微不可察地點點頭,他似乎已收到相關的情報,因此容色不變。他看不出其中的奧妙。尤其在尤利二世時期,教廷曾加入過康布雷同盟,企圖瓜分威尼斯,並於阿那代羅戰役中大勝,此後若干年內威城都不敢輕易向教會挑釁。在克萊門特七世看來,威城換不換統領,跟他沒有半毛錢關係,因此他對這份情報也是一掠而過。


  費爾迪南多彷彿看出了教皇的疑惑,「威尼斯人的實力仍然很強,而且古利提閣下正是將領出身,精通軍事,如果有他幫助,哈軍必可解眼前之困局。另外,佛羅倫薩也能拼湊出一支正規的軍團出來,當前形勢危急,所有的力量都要用在一個方向,這才能保證我們的戰略目標順利達成。」


  克萊門特七世問道:「如何讓威尼斯人同意出兵呢?」


  「我的陛下,威尼斯政局不穩,全是因為十人委員會及舊有權力階層仍有大量的支持者,他們反對古利提閣下的統治。教會應當為威尼斯的新任統領閣下正式加冕,以支持他的改革工作。畢竟那十人委員會可從不把您放在眼裡啊,陛下!他們的主教也從來不需要經過我們樞機的任免!」


  這句話剜到了教皇的痛處,他皺緊眉,點點頭,「一定得做點什麼,讓迷途的羔羊重歸教廷的懷抱。我想安德烈?古利提一定是個知情識趣的人,面對內憂外患,若再不與我們合作,恐怕也就是個短命統領的份兒!」


  「還有一點,我尊敬的陛下。」費爾迪南多沒有驕矜,反倒是愈發謙卑起來,「現在佛城與瓦氏軍團的聯繫已然失去,據說法爾內塞家族正積極謀求帕爾馬與皮亞琴察公爵的位置,也不知道與法軍有無秘密協議。眼下糟糕的是,素來親近哈國的曼圖亞的伊莎貝拉與她兒子的隔閡正在加大,畢竟這個有些叛逆的公爵自小在那不勒斯長大,和女王沒有太多感情。另外,費拉拉的阿方索一世公爵據說已病入膏肓,無法理事,這也使得法爾內塞家族趁勢而起,侵佔了帕爾馬這樣重要的所在。」


  「你的意思,是想扶持曼圖亞及費拉拉的親哈勢力,打壓法爾內塞家族的野望?」


  「正是!陛下明鑒,我教皇國若要擴張勢力,則必取倫巴第;而奪取倫巴第,則必取費拉拉、曼圖亞,這兩處都在義大利政治版圖中佔有重要地位。雖然我們現在無法動他,但趁著其勢疲憊的時候,倒可以從中下手,以增加教廷在彼的影響。一旦與威尼斯結盟成功,我們與曼圖亞、費拉拉再合作起來,那麼教廷的輝煌便將到來了!」


  克萊門特七世聽得大為意動,微微一笑,「尤利二世當年大業未競,也曾感慨阿方索一世是個英雄啊!只是英雄也有遲暮之日,唉……至於曼圖亞公爵,呵呵,若是換了她母親,我倒是要敬仰一二……」


  「陛下聖明!」


  費爾迪南多馬屁拍完,笑笑道:「法爾內塞家族同樣不難對付,陛下別看他們似乎兵精糧足,一副梟雄的樣子,但也許只消簡單的一句話,他們便不會去投奔所謂的反哈聯盟了。」


  教皇心情更好,不過他臉上仍是淡淡的,「我大概能猜得到,法爾內塞家族積蓄了那麼久的力量,恐怕志在我這個位置啊!就按你說的辦,首席。」


  費爾迪南多深深施禮,隨即輕聲道:「還請陛下諒解,此次事後,我便意將首席樞機之位讓給亞歷山德羅?法爾內塞了。」


  克萊門特七世知道費爾迪南多一方面在給亞歷山德羅晉位創造條件,一方面也是想表明退意,畢竟時下教廷也不是尤利二世時期的教廷了。對此,他只能沉沉一嘆,默認般地閉上了眼睛。


  兩周之後,那不勒斯聖埃爾莫城堡。


  這是港區邊最為高大、雄偉之處,座落於維摩羅山上。整座城堡以巨石壘砌,僅有一條狹長折轉的通道可以登臨,十分險峻,足以稱得上易守難攻的堡壘要塞。


  而從城堡下望港區,便可以見到另一座同樣建於13世紀的城堡,諾沃城堡,與之相互輝映。諾沃城堡上裝配有從費拉拉進口的十數門大炮,都在32磅以上。


  不過此時,原本喧鬧的城市已經寧靜得彷彿入睡了一般。


  街上儘是穿著制式軍裝、戴鋼盔,手持武器的士兵,他們最少五人一組,分散在城市各個角落,清查搜捕抵抗者及異己分子。


  聖埃爾莫城堡頂端,高高飄揚著幾頂旗幟,當中一面,正是「諸星十字旗」,乃是哈布拉德王國國旗,其左是一面波旁公爵的旗幟,其右,則是一面霍亨索倫家族的旗幟。


  港口內帆桅林立,船艦交錯,側開的炮門就像石窟中密密麻麻的佛龕,壓抑得人彷彿就要窒息。


  準備前往幾座城堡肅清殘敵的海軍陸戰隊士兵,正在港口骯髒破舊的廣場上集合,整理戰具。


  城市中的馬匹不斷地被徵用過來,套上籠頭,由那些戰戰兢兢的車伕們駕馭著車輛,前往落下舷板的大船上轉運物資。


  堆積如山的武器在教堂外的空地集中,許多雇傭兵模樣的士兵們簇擁在此,興奮地指指點點。


  那不勒斯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城頭改換大王旗了。令人想不到的是,已經前往尼德蘭戰場的哈布拉德王國國王,塞拉弗?朱?特立尼達,竟突然秘密返回,並率領艦隊在那不勒斯登陸了!在他的努力下,在查理?波旁公爵圍城部隊的配合下,法軍很快被擊敗,幾乎沒能逃掉一兵一卒,包括其統帥昂?德?蒙莫朗西公爵及其下屬高級軍官、騎士113人都在俘虜之列。


  哈軍來得太突然了,不但令法軍措手不及,更使得他們士氣陡降,以致於潰不成軍。昂?德?蒙莫朗西照例在一番看上去殊死般的抵抗后,放下了武器,又一次請求起所謂「體面的投降」了。


  港口邊,波旁公爵正滿懷敬畏地看著在他身邊稍稍靠前的國王陛下,後者則沒有注意到他,只顧聆聽著來自海上「飛魚」們的最新消息。


  良久,他揮手斥退了來使,皺著眉,緩緩回過身,一隻手還摸著下巴,有點沉吟的架勢,「很麻煩,查理。你剛才也聽見了,奧斯曼土耳其的那位蘇丹惱羞成怒,打算在海上跟我一戰,以便重新打通其戰略補給線,同時也試圖限制我們在東地中海區域的活動。看起來比奧托爾巴吉戰役后,他也變聰明了些。只可惜我們在歐洲的布局還遠未達到預期,樹欲靜而風不止,越來越多的尖銳矛盾層出不窮……現在就是缺少時間!」


  「我不太懂海戰,陛下。不過我想憑著王國如此偉大的海軍,應該不會畏懼那些異教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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