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8章
次日,瓦氏在羅馬城外唐?伯斯克城堡舉行盛大儀式,歡迎教廷特使,樞機主教費爾迪南多。幾年不見,這位紅衣先生已垂垂老矣,深受疾病的困擾,舉動蹣跚。只是他的腦袋還很清醒,言辭亦不模糊。他的副手,是美第奇家族的喬瓦尼,此人早已沒有數月前的囂張跋扈,雖然仍打扮得體,抹著頭油,可那副畏畏縮縮的表情怎麼看都像只被淋濕凍傷的雞仔。
這次談判在公開場合中被稱作「伯斯克會面」,因為其所定奪的問題很多都有繞不開的坎坷。談判進行了一天半,最終達成協議。在帝**隊南撤以後,羅馬事實被哈軍佔據,而瓦氏首先承諾會將聖城交還給教廷。
教會投桃報李,冊封索尼婭?德?美第奇為「信仰的守護者」瓦氏是王后陛下的衛隊長,同時她不是**徒原本是為特立尼達一世量身定做的,不過考慮到日後宗教改革的問題,大家便心照不宣地避開了人選的事。
有了這個名頭,無疑為王國在歐洲政局中破開了堅冰。義大利內政變成哈國合法合理可以插手的事務。此外,烏爾比諾公爵的名頭也再次落在了王后的頭上,教皇對羅韋雷家族的失望,可見一斑。
哈布拉德王國承諾動用庫存幫助教廷度過難關,先期支援1.3萬巴哈爾的糧食,在6月中旬前運抵羅馬。
醫院騎士團將負責重建聖斯比瑞托的醫院,並直接負責羅馬治安,在瘟疫被消滅之前不會離去。
教廷允許哈軍在教皇國及其臣屬國轄境內自由行動,並出資11.6萬杜卡特牿賞有功。實際上這筆錢直接由美第奇家族認捐了,誰叫他們做了錯事呢。失去了鋼鐵衛隊,失去了哈國或者說是索尼婭王后的支持,光憑佛羅倫薩必定毫無作為。教皇又怎麼樣?還不是擋不住劫掠者的魔爪嗎?還不是像被拷打折磨的約伯般,忍受**和精神的雙重痛楚,獃獃矗立在塔樓上觀看敵人肆無忌憚的表演嗎?
教皇的錯誤,在於他完全沒有政治頭腦;美第奇家族的錯誤,在於他們過於相信教皇的能力。亞歷山德羅公爵和蠢笨的克萊門特走得太近了,也傳染了此人的愚患,他連自己到底是佛羅倫薩公爵,還是亞歷山大皇帝都分不清楚了!
由於騎士團被羈留在此,同時要防備帝**捲土重來,徹底把戰火屏蔽於境外,瓦氏便只能駐軍於羅馬西面,同時派人從海上向科西嘉繼續申請物資。
那位帝福尼?切扎諾先生(在歸順塞拉弗后被免騎士稱號)的確在這些天的談判里起了重要作用,瓦氏便時時將他帶在身邊參謀。
帝福尼是個擅長政治的人物,他曾經在佩斯卡拉侯爵那裡效力,也曾為威尼斯雇傭兵首領特里武爾奇奧伯爵打過仗,還曾經服役於斯福爾扎家族。多年跌宕起伏的政治生涯,使之老練而成熟,看待問題與眾不同。
此時他便在為瓦氏講述烏爾比諾公爵的事情。
「很多人都擁有烏爾比諾公爵的頭銜,這在義大利已經不是秘密。」他說,表情非常平淡,「美第奇家族的洛倫佐二世就被冠以該名,他是『豪華者』的嫡孫,同名。我知道夫人您不太理解這一點,這個家族之所以同名者很多,是因為他們的祖先最初來到佛羅倫薩時,居然在聖洛倫佐教堂的邊上,所以聖洛倫佐就成了他們家族的保護神。其家族最出色的子孫通常都以『洛倫佐』來命名。」
在瓦氏輕輕點頭后,他繼續說道:「也許夫人聽說美第奇家族被驅逐的事情。」
「王后陛下提起過,但諱莫如深。」
「這的確是他們的傷疤。」帝福尼感慨起來,「洛倫佐二世在40歲時就感覺不行了,此時家族執政受到了來自季羅拉莫?薩沃納羅拉的嚴重威脅,這位修道士以嚴厲的佈道取悅群眾,自稱能與上帝溝通,經常發布神諭,他非常憎恨美第奇家族以及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腐敗,因此想要徹底**美第奇在佛羅倫薩的統治。洛倫佐於是做出了個重要決定,即將其次子培養成為一個樞機主教。他利用種種手段,終於在死前完成了這一行動。16歲的喬瓦尼?德?美第奇成為了樞機主教。而他死後不久,美第奇家族便被佛羅倫薩驅逐了,薩沃納羅拉於是建立了佛羅倫薩共和國,他整整統治了該地4年之久。」
瓦氏皺了皺眉,「喬瓦尼,是利奧十世吧?」
「正是。當這位教皇登基后,佛羅倫薩便重回了美第奇的懷抱。當利奧十世重回佛城后,他按照父親所喜歡的方式,舉行了盛大的凱旋慶典,儀仗隊中有人高舉洛倫佐的畫像,上面寫著『我看見了我心愛的兒子』!這是美第奇家族最值得驕傲的一刻。」
瓦氏忍俊不住,微微一笑。如果這也是幕復仇劇的話,恐怕比起*人的要淺顯得多。美第奇家族還是相當文明的當然按照瓦氏的看法,也是相當沒用的。靠錢多砸出個教皇來,難道就能控制一切了?
鋼鐵衛隊雖然已經基本不存,但羅馬一仗,打得德意志雇傭兵軍團嗷嗷直叫卻是真的,他們損失慘重到最後惱羞成怒,撕開臉對鋼鐵衛隊輪番夾擊。如果美第奇家族早有這樣的軍團,那麼任憑佛城風雲變幻,又能奈他何?又怎麼會被一個狂妄的修道士**了政權?
「利奧十世引弗朗索瓦一世為外援,兩人達成了交易。弗朗索瓦一世封洛倫佐最小的兒子朱利亞諾為內穆爾公爵,利奧十世封兄長皮埃羅的兒子小洛倫佐為烏爾比諾公爵。當時,王后陛下的父親已經去世,小洛倫佐只是她同父異母的兄弟,因此這個冊封實際上並沒有考慮到伊莎貝塔的關係。」
瓦氏不禁有些失神,如果不是帝福尼的講解,要叫她一個*人理順這些複雜的關係簡直是不可能,「我知道,索尼婭王后是私生女,但利奧十世曾經公開承認她皮埃羅庶女的身份。」
「她嫁給特立尼達一世,便即失去了家族繼承權。這是早有協議的。」
瓦氏輕蔑地從鼻孔里哼了一下,「屁的協議!如果那有用的話,還需要軍隊幹嘛?」
帝福尼自從喪妻后,才曉得了這深刻的道理,此時瓦氏一說,他大感知己,鼓掌道:「夫人說得好!」
「繼續說吧,後來烏爾比諾公爵頭銜怎麼又在羅韋雷家族了。」
「這得從烏爾比諾公爵費德里戈?德?蒙蒂菲爾特羅開始講起了。哦,這位公爵是向被公認的,不但是教皇親自冊封,而且還是著名雇傭兵首領、米蘭公爵弗朗西斯科?斯福爾扎的弟子,不是個空有虛名的人。他一生波瀾壯闊,同樣是義大利境內最著名的雇傭兵領袖之一。順便說說,他還有『義大利之光』的稱號,和『豪華者』洛倫佐一樣,這是對他藝術保護者身份的肯定與褒揚,在烏爾比諾,他建造了舉世震驚的杜卡萊宮,裡面的小書房簡直是個偉大的藝術館!他還收集古代的手稿與繪本,尤其是亞里士多德、李維、普魯塔克的作品,烏爾比諾的圖書館藏書量,甚至超過了同時期梵蒂岡大圖書館的數量!」
瓦氏對此一點都不感興趣,她只是靜靜地看著遠方。這些天,打起聖若望旗的醫院騎士團,終於恢復了人氣。義大利境內無數大小貴族,都相告而來,帶著糧食、藥品、醫生和工匠。他們自發地聚集起來,為受傷的群眾服務,並逐走羅馬附近的強盜。而在哈軍的壓力下,很多準備加入劫掠的團伙竟然紛紛散去,各條要道通行的安全狀況大大改善了。
沒人不誇獎哈軍的善行並譴責帝**隊的殘暴,這些日子,帝國方面曾派人來接洽瓦氏,不過憤怒的羅馬人圍住了使者的營地,要不是哈軍派人接應,他們早被打成了肉醬。
這些事還是令瓦氏很高興的,除此之外,趁著好天,她只想趕緊晒晒發霉的甲衣、蹓蹓馬,並重新恢復緊張的*練。
帝福尼似乎看出對方心不在焉,忙閉口不再吹捧那位早就去世幾十年的烏爾比諾公爵,「蒙蒂菲爾特羅公爵子嗣不多,兒子吉爾巴爾多是個同性戀,因此傳承便到了其女喬萬娜那裡,喬萬娜和教皇西克斯圖斯四世的侄子結婚,烏爾比諾公爵的稱號便轉到了羅韋雷家族的手裡。」
「原來如此,那麼,小洛倫佐的名號就是個虛銜了?」
「烏爾比諾公爵弗朗切斯科?馬里亞?德?羅韋雷是喬萬娜的兒子,是教皇尤利二世的侄子。那位教皇被稱為『戰神』,您應該知道,夫人。」
瓦氏恍然大悟,「我聽說過很多次,原來就是那個羅韋雷,尤利二世正是西克斯圖斯四世教皇的侄子,難怪他們都有一個姓氏!」
「我接著講。利奧十世頒布冊封后,弗朗切斯科肯定不會服氣。於是教皇就給了小洛倫佐10000人軍隊,讓他征服羅韋雷家族領地。於是爆發了『烏爾比諾戰爭』。可惜,美第奇家族實在不是擁有『義大利之光』稱號者後裔的對手。不過美第奇家族最終利用金幣再次雇傭了更多的傭兵,而此時弗朗切斯科卻沒錢了,他連自家的傭兵都請不起了,這才被**。」
瓦氏一怔,發出清脆的笑聲,良久才搖了搖頭,「我算是看透了,這個奇怪的歐洲,奇怪的政治制度。如果打仗都像這樣兒戲的話,我看用金幣就足以統一世界了。」
帝福尼無奈地聳聳肩,從前他認為司空見慣的東西,沒想到這些*人竟如此難以接受,無論是瓦氏還是塞拉弗,他們對這種「落後」的軍事制度都表示過極強烈的鄙視,甚至王國還有專門的法律規定,不得在國防軍中使用雇傭兵。
「後來呢?」
「哦,小洛倫佐僅僅統治了烏爾比諾3年就被塞撒爾趕走了,這位塞撒爾是教皇亞歷山大六世的兒子,在義大利是非常有影響力的。」
「我聽陛下說過此人,是個惡名昭著的兇徒,非常殘暴,真不懂義大利人怎麼都崇拜這樣的人。」
帝福尼對如此評價也只能沉默了,好在他很快想起了什麼,「塞撒爾公爵雖然強大,但也不是無敵的,他就是被蒙蒂菲爾特羅公爵的兒子吉爾巴爾多放逐的。當然這件事上更看得出羅韋雷家族軍事力量的強大。教皇冀希望於烏爾比諾公爵的救援,也有這方面原因的。」
「美第奇家族和羅韋雷家族不是有仇嗎?」瓦氏順口問了一句。
「在義大利可沒有永遠的仇家對頭,夫人。」
「現在我們擁有教皇的任命書,依你看,羅韋雷的弗朗切斯科是否會俯首稱臣呢?」瓦氏忽然轉了個話題問道,剛剛她也頗覺失言,畢竟國家間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這句話塞拉弗已經跟她說過好多遍了。
「羅韋雷家族馬上要與貢扎加家族聯姻了,曼圖亞的伊莎貝拉夫人不會對此坐視不管的。如果他們聯手對付我們,我軍的征服行動將會很困難。」
「伊莎貝拉方面可以放心,她一直傾向於我們。近來費拉拉也在向王國示好,他們決定依照我方的提出的條件重金組建軍隊,曼圖亞實際上也在考慮相關的事宜。」
帝福尼沒有跟著何蒙莎走,不但是因為瓦氏留任他的關係,同時也是因為他所背負的仇恨。他對薩沃納伯爵毫無興趣,卻只想手刃薩利烏那個博爾吉亞家族的惡魔。瓦氏軍團很有可能回頭殺向錫耶納,這令他深感誘惑。
不過,他也看出瓦氏處處都在維護王后陛下的利益,並欲奪取烏爾比諾公爵的地盤,這多少使他有些苦惱。好在他仍算是個有原則的人,並且他也深知塞拉弗的厲害,當初那位陛下可曾恐嚇過他的,因此帝福尼不敢有絲毫隱瞞,為瓦氏誠懇地講解、梳理著一切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