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5章
佛羅倫薩距離熱那亞並不遠。不過,這兩個相鄰國家卻有著很深的利益糾結,他們從來也沒有成為過真正意義上的盟友。
當然,多利亞家族無論如何是不能和美第奇家族相提並論的,後者,已經產生過兩個教皇!
鉻著特立尼達家族紋章的純黑色馬車,極為穩定地行駛在皮蒂宮前的巨大廣場上。
阿瓦哈出口的這類座駕,已經成為歐洲上流社會顯赫權勢、地位的象徵。
毫無意外,塞拉弗的座駕,完全震撼了流行界的中心,平常以高高在上的目光審視著他們的淺薄近鄰的佛羅倫薩人,現在也以驚訝、嫉妒和羨慕的目光,追隨著那輛黑色的四輪馬車。
車輪既寬又高,超過成年人的*口;黑色的充氣式橡膠輪胎,帶著特殊的香味,印著完美的複雜紋線,令人迷醉;金色的藝術鑲邊,有種出塵的氣息,那可是真正的金箔,一塊塊粘貼上去;大師級的雕刻、注重細節,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去,都那麼令人愉悅!
尤其是那些被擦得纖塵不染的、既平整又沒有半點氣泡的玻璃,簡直是神的傑作!這些昂貴而透明的貨物,早已被證明了價值,無數王公貴族為之瘋狂,他們一擲千金,只為購買到正宗的「哈國出品」的大玻璃。
老實說,研究院每年投入到玻璃、鏡子、陶瓷這些貨物的技術開發費,簡直就沒有止境,不過他們的每項成果,都能轉化成巨大的利潤。幾年前,購買鏡子還需要特別預定,為了運輸那塊價值十數萬金幣,專門為法蘭西大總管查理?波旁訂製的鏡子,兩艘戰艦和數百名士兵參與了押送;而現在,書本大小的鏡子在歐洲多個大型的商業集市都能輕鬆地買到。
哈國的發展,離不開歐洲這個略顯瘋狂的市場;歐洲則更需要哈國為他們提供優質、價廉、大宗的貨物,而不光是香料、鏡子、減震馬車這些高級奢侈品。
瑪麗?都鐸和黛安娜?德?亨斯科特靜靜地坐在馬車裡。
她們互相望去,面上都有些茫然與不安。
也許各自身上精美奢華的禮服,方能排遣縈繞在心中的複雜情緒她們只覺得已經距離文明世界很遠很遠的,茫茫的大西洋,似乎一道鴻溝,隔離了她們與家鄉的聯繫。
而今,突然又有了機會,回到這片土地,心裡卻是另外一種滋味。兩位高貴、美麗的女*察覺到,縱然是被譽為義大利明珠、歐洲銀櫃的佛羅倫薩,距離蜜特拉還是有不小的差距。至少,蜜特拉街頭不會有那麼多乞討者,貧富兩個階級像對開的火車般越拉越遠,有些人穿金戴銀,前簇后擁,有些人卻掙扎在死亡線上,衣不覆體,只為一點點能活下去的食物而忙碌。
和蜜特拉對比,佛羅倫薩更像是處不富裕的小村莊。
說起來很可笑,但在兩位女性看來,這就是事實。
突然,馬車停頓了一下,驚馬的嘶鳴和騎士們的「嗨」叫聲與拔劍聲傳來。
「怎麼了,喬托?」黛安娜趕忙問道。
「是一位流浪者,他自稱是位騎士,想攔截馬車,請求庇護和追隨吧?」
兩位女性的目光,馬上都投向了正在她們中間的軟榻上閉目養神的男人身上。
「別管他,瑪麗,腿伸過來,再讓我靠一會兒……」
黛安娜又好氣又好笑,才這麼點點時間,他就又睡著了!看來這幾天他的確忙得有些過火。
「把人趕走就可以了,不要傷害他。」黛安娜對自己的侍從吩咐道。
一會兒功夫,喬托面色詫異地匆匆又回來請示,「夫人,夫人!我建議您還是見見他,這是一位真正的騎士!」
黛安娜當然知道喬托這話的分量。瑪麗也很好奇,望著馬車外面。
塞拉弗翻身坐起,他被吵醒了,滿臉的不悅,「好吧,讓我們見一見這位流浪者。但願不要浪費我的時間……」最後一句是小聲嘀咕著說的。
瑪麗為他遞去了杯加冰的香草茶,掩嘴一笑。
馬車的空間很寬敞,那位外表骯髒、落魄的傢伙以及一名內衛坐進來,仍然很大。巧妙的換氣設備,加上吸掛式的冰格,使得車廂中溫度適中,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炎熱。
這位自稱騎士的流浪者,身穿羅馬式的短開衫和短褲,都已經污跡斑斑。他的膚色很深,看得出經受過日晒雨淋。頭髮和鬍子都很長了,亂蓬蓬的,臉上也很臟。兩位貴族女*有些受不了他的味兒,遠遠地避在角落中。
他顯然是和喬託交過手的,*上還有青紫的痕迹。雖然看起來有些狼狽,不過塞拉弗還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不屈的意志,似乎隨時都會像團烈火般燃燒起來!
「您好,尊貴的大人。」他訥訥地說道,「我是走投無路了,才驚擾了您的馬車。我叫帝福尼?切扎諾,我是騎士,又是一位優秀的傭兵。我能夠為您提供服務,大人。」
「先給他來點吃的。」塞拉弗忽然說道。
接下來的一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這位帝福尼的身上。他吃了兩條現烤麵包、一隻豬後座和幾十枚熟雞蛋,喬托甚至因此專門往市集去了一趟,當他終於吃畢,擦拭嘴巴和手指的時候,兩位女性已經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知道我是誰嗎?」塞拉弗問道。
帝福尼?切扎諾搖了搖頭,「我希望您是拯救我的摩西。」
「您是猶太人?」塞拉弗敏感地挑了挑眉。
他沉默了片刻,「我不諱認,我的確有猶太血統,大人。不過這不妨礙我的職業。剛剛,這位騎士已經認可了我的技術……」
「聽著,帝福尼,我有得是騎士,我也有得是精銳的軍團戰士!」塞拉弗語氣有些嚴厲地說道,「您的眼睛告訴我,您隱藏著什麼樣的故事。講出來,我也許有興趣聽一聽。」
喬托皺緊了眉頭,剛剛,他只是出於慣性,想向黛安娜推薦這一位戰技不俗的傢伙。不過,他顯然忘記了,在他所在的國家,現在只有一個人能真正掌握髮言權。
如果這個傢伙真的是有目的來攔截馬車的話,喬托的所作所為很顯然多少有些失職了。
黛安娜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沒說什麼。
那位流浪的騎士望著塞拉弗,眼神也漸漸犀利起來,半晌,他說道:「好吧,也許我可以稱呼您為特立尼達一世陛下。我等待這個機會很久了。」
塞拉弗露出一絲高深莫測的微笑,「說說看。」
「自我介紹一下,我曾經來自瑞士,阿爾薩斯家族的支脈。我後來為西克斯特伯爵效力,從他那裡得到了騎士的冊封。」他說道,露出一絲苦笑,「我有領地,有了年輕漂亮的妻子,來自同地區的商紳家庭,一切似乎都很美滿。不過很快,這些都改變了!薩利烏來了,那個魔鬼、禽獸、牲口、骯髒暴虐的傢伙,他來了……」
帝福尼忽然抱住頭,把臉蒙到膝蓋上,低低嗚咽。
「我已經明白您的來意了,騎士。」塞拉弗稍稍有些失望地擺了擺手,「您來投靠我,是指望我幫您復仇嗎?也許!我和薩利烏實際上並無深仇大恨,只不過他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也許他逍遙法外,也許他死有餘辜,但這和我又有什麼關係?」
帝福尼慢慢抬起頭來,「我知道您不缺人,其實如果有可能的話,我也不會來投靠您,陛下!塞撒爾公爵的名聲實在是太嚇人了,整個義大利,包括法西邊境和瑞士地區,聽到他的名字都會顫抖起來。即使薩利烏這樣的魔鬼,他們也不敢有絲毫的反抗!我根本沒處投靠,只能往佛羅倫薩而來,沿途變賣了我所有的東西,途中還因為陷阱而丟失了馬,現在我一無所有,又不能去做強盜……陛下,如果我能得到您的恩准,留在麾下,至少我能讓您在整個義大利來去自如。我熟悉這裡的一切,包括領地上的貴族,那些豪門間的恩怨,我還能告訴您一些不為人知的事情,例如博爾吉亞家族的秘辛,等等。我會對您有用的,求您仁慈!」
塞拉弗臉上毫無表情,「我可沒有騎士封地給您,切扎諾先生。您真的考慮好了嗎?」
帝福尼跪倒在地,「我以家族的榮譽起誓,效忠於您,特立尼達一世陛下,不求榮華富貴,只求您恩准我手刃仇敵薩利烏!」
塞拉弗淡然地笑起來,「薩利烏早該死了,不過他並不一定會死在您手上,帝福尼。好吧,喬托,帶他下去,換洗穿戴起來,我們的宴會也需要這位帝福尼先生的參與。」
流浪者離開之後,塞拉弗大笑起來。
黛安娜很是不解,「這位騎士儀錶堂堂,氣概不凡,看樣子不是普通人。您為什麼像在歧視他一樣?還有,為什麼要發笑?」
塞拉弗將冰涼適度的香草茶一飲而盡,「如果我想要騎士的話,我揮揮手,就能得到無數,不缺他這一個!但是,我很滿意此行的成果,我正需要一個對義大利很了解的貴族,而帝福尼正是這樣一個人!當然,我也不會把希望完全寄托在他的身上,我們馬上要參加的宴會,也是一個相關情報的集散地,你們兩個都要豎起耳朵,多聽、少說。我希望聯絡更多的貴族,反對博爾吉亞家族的惡勢力,同時,我也需要更多的盟友,更多的夥伴,孤軍奮戰固然矜持,但那耗費的成本實在太大了。」
「您帶我們來,原來只是為了得到情報?」黛安娜失望地嘟起嘴。
塞拉弗看了看她,又輕笑著攬過瑪麗,「在公眾面前承認自己的新身份,這難道不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嗎?」
塞拉弗並沒有公開地在宴會上露面,實在是因為他的身份太敏感了。
他一到皮蒂宮,便被徑自迎往一處隱蔽的小廳,帝福尼?切扎諾和內衛總管方必勝隨同。
小廳里坐滿了整個義大利的頭面人物,光君主就有費拉拉的阿方索一世、佛羅倫薩的亞歷山德羅一世、曼圖亞的伊莎貝拉(無冕女王)、皮埃蒙特的戴烏斯一世四位。
塞拉弗坐到他們的中間,笑著與伊莎貝拉問候,「各位請不要見怪,按照*人的規矩,我應該先和自家親戚先打個招呼。」
「那我應該感到榮幸了?」伊莎貝拉笑起來,她是阿方索的妹妹,但看起來比後者還要蒼老。畢竟,她的丈夫是個*種子,而現在只能呆在病床上等死,曼圖亞王朝中,有很多股逆流正悄然涌動,令她憂心勞神。
眾人應和地笑了笑,阿方索撫摸著鬍子,有些半開玩笑地說道:「陛下一定是弄錯了,按照您的說法,這裡在座的,都和您有『親戚』的關係。伊莎貝拉屬於伊斯特家族,而我同樣是;亞歷山德羅公爵就不用說了,是索尼婭的叔輩;戴烏斯公爵,他的上任妻子是美第奇家族成員,現任妻子,則是伊斯特家族成員。」
塞拉弗瞪著眼睛,過一會兒才勉強咽了口唾沫,「各位,這裡是歐洲,我們還是不要追究輩分了吧?」
所有人都轟然大笑。
當然他們可不了解*人的輩分觀念究竟有多麼重,他們創造出來的用以詮釋親戚關係的頭銜林林總總,即使*人本身,都不一定搞得清。
「戴烏斯公爵和薩伏依家族有什麼關係嗎,我看您的紋章……」
那位公爵的臉上令人不覺地掠過一絲鄙夷,隨即笑得滿面皺紋,他粗糙的臉皮,就像失去生命的沙地一樣令人厭惡,尤其是他的公爵王冠,始終戴得端端正正,手中拿著權杖,一看就是表演欲極旺盛的傢伙。
「皮埃蒙特從歷史淵源上說就屬於薩伏依家族,就像摩德納之於伊斯特家族一樣。1415年成為公爵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