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8章 鬥志

  1526年3月,巴西里約熱內盧近海。


  「嘣」地一聲沉悶的聲響,一塊足有近千磅的巨石從長臂弩炮上發**出去,隨即遠遠落在一艘正拚命轉舵的小型巡邏船上!

  這艘已經被打得傷痕纍纍,並且起火冒煙的巡邏船再也支持不住這樣猛烈的打擊,「咔嚓」一聲龍骨斷裂,船頭船尾被硬生生分成了兩截,隨後各自高高蹺起,看樣子即將沉沒。


  不多時,在這艘巡邏船被摧毀的海面上,突然間掠過幾道巨大的陰影。大西洋上燦爛的陽光似乎也無法穿透這些冰冷肅殺的影子。高達數丈、宛如城牆般的艦體,張開宛如天幕般巨碩的灰色帆蓬,帶著凌利的氣勢劈開海浪,掠波前行!

  這幾艘巨型艦的前後左右,簇擁著無數遊離的大中型艦和小型艦,但即使是那些小型艦也最少有300-400噸的規模,更別說比他們要大上十幾倍的巨型艦了!


  這支艦隊從公爵閣下回到本土后不久,就被迅速組建起來,並且他們的任務、指揮官、補給等等信息都屬於絕密,除了塞拉弗,連索尼婭都不知道還有這麼一支艦隊存在並且正準備發動一次絕妙的戰略反擊!


  **艦「公爵」號,約1350噸,屬於公國海軍最大標號的武裝艦隻。然而,在這支混編艦隊中,它並非最大個頭的船,相比幾艘大得不像樣的巨艦,它就彷彿是成年人身邊的一個剛會走路的小孩子一般!

  「右武衛將軍」號,平底沙船型日月艦,9950噸位,九桅,載炮175門,乘員900人。


  「左車騎將軍」號,福船型日月艦,12520噸位,九桅,載炮230門,乘員1070人。


  「右車騎將軍」號,福船型日月艦,11800噸位,九桅,載炮255門,乘員1165人。


  「前將軍」號,沙船型日月艦,10550噸位,九桅,載炮550門,乘員2039人。


  「后將軍」號,沙船型日月艦,11005噸,九桅,載炮520門,乘員1935人。


  「衛將軍」號,沙船型日月艦,9925噸,九桅,載炮350門,乘員1430人。


  「驍騎將軍」號,福船型日月艦,10805噸,九桅,載炮225門,乘員1050人。


  「護軍將軍」號,福船型日月艦,11250噸,九桅,載炮290門,乘員1260人。


  「伏波將軍」號,混和船型日月艦,15320噸,九桅,載炮200門,乘員975人。


  「樓船將軍」號,混和船型日月艦,15115噸,九桅,載炮200門,乘員1045人。


  這十艘艨艟巨艦,宛如海中的島嶼般龐大,行駛起來,海浪迸濺,水霧瀰漫,五人方能環抱的桅杆,也被數萬斤重的帆葉壓彎了腰,發出咯嗞咯嗞的聲響。高高聳起的艉部甲板上,絕無別種船隻那樣的潮濕,即使較大風浪的陰天,這裡仍能保持乾燥。


  桅杆間隙讓出的中央甲板,就像一個大球場般廣闊。水手和士兵集群操練,也不會覺得窄小。


  巨大的艦體在風帆的推動下,仍能以驚人的10節速度飛馳。


  當年,鄭和下西洋時,寶船隊順風時整體速度達到5節/小時,要知道,那可是200多艘各種船隻的集合體,包括速度很慢的糧船、水船和各種大型運輸船!由此也可見*人獨創的禽式船體的使用效率並不像別人想像的那麼低。


  這十艘日月艦可是大有來頭的。


  當初,連同最初的樣艦「左武衛將軍」號,大明各家船廠第一批共製造日月艦17艘,同按漢代以來著名將軍封號來命名。由於試驗性質居多,各艦在構造、噸位、配置方面大多有所變化,既有福船型、沙船型,也有混和船型。有的船噸位小卻載炮多、乘員多,有的船噸位大卻載炮少,乘員也少。有的船為了方便將領指揮而設計,比較極端的例子就是「驃騎大將軍」號,噸位在這些船中雖然略小一些,但富麗堂皇,氣派不凡,完全參照帝王親臨的規制也即龍船的標準置辦。更有甚者,連宮闈、花園這樣的奢侈品都統統搬到了上面。


  這些船里當然也有專門為了打仗用的,例如「后將軍」號。這艘船載員將近2000人,炮手就佔了大半。520門炮可不是擺設品,其中最大的一門炮號稱十萬斤!


  按明制轉換,十萬斤炮也就相當於6噸重的傢伙,可以想像其驚人的射程和威力。


  光這批炮的重量就超過4000巴哈爾(約1500噸)!如果加上炮彈、火藥和乘員的武器,那個數字恐怕就更令人乍舌了。這艘船幾乎所有的空間都被合理地利用上了,但糧食與淡水每周還是要靠來自運輸船的補給,不為別的,那上面的人太多了!


  這艘船的設計因此也與眾不同,別的船盡量壓低重心,不約而同地拋棄了太浮華的上層建築,而它偏偏建了高如城樓般的艏艉樓,加上幾乎是橢圓的艦體,一旦開戰,密密麻麻的炮門林立宛如要塞一般,恐怕會立刻令人嚇得膽管破裂!


  當然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恐怕無法滿足塞拉弗公爵閣下的苛刻要求,即給予乘員最必要的私人空間。否則一旦感染疫疾,整條船的人都有致命的危險,這種後果是絕對不能讓人接受的。


  也許,這是日月艘首次在正式海戰中露面。


  率領這些*戰船的指揮官是大明欽差委派東洋總兵官、海軍都督府都督僉事汪鋐。


  至於另一位巾幗不亞鬚眉的指揮官戚藍,則奉命率領著餘下的幾艘日月艦以及她下屬的艦隊,支援張明武參加對墨西哥的平叛工作去了。


  不過,汪鋐還不是這裡的最高指揮官。


  艦隊為了避免被發現,遠遠繞過向風群島,隨後直趨歐洲,再從歐非大陸交界處附近轉舵南下,順風到達阿森松島。


  從這個不起眼的小島上,艦隊得到了難以想像的充裕補給這些補給品五花八門,當然是公爵閣下在幾年內慢慢積累的,由此可見他原先的戰略企圖是染指富饒的非洲。不過,現在這一安排倒是為巴西的平叛提供了有利的保障。


  汪鋐是個聰明並且有急智的人,在公國呆了段日子,法語便已經說得很溜了。反正塞拉弗給他們這些*將領都是開雙份工資,說明白是一筆「駐外」費用,他們用不完又寄不出去,也只能花在學習和生活上了。


  現在,這位總兵就在用外語和一位年紀不小的威嚴男性說話。


  「將軍,巴西地處平原,疆域廣闊,這戰即使勝了,怕也不能立刻讓這些匪類投降吧?」


  那名面貌威嚴的男性穿著公國海軍上將的制服,三顆明晃晃的金星釘在肩章之上,看起來極有氣勢。「汪將軍,我也想到了這個問題,不過公爵閣下也許早就做出了預案。你我都不要輕易猜測他的想法,只需要認真執行就夠了。」


  「我對公爵閣下的用兵方略,也是深感佩服的。」汪鋐那麼老練的人怎麼會露出破綻?立刻隨著對方的話風表了個態,「彼得將軍,依我的看法,我們出現在巴西,震懾的因素要遠遠大於正面進攻所能獲得的效果。畢竟,日月艦還屬於****的範疇。」


  老彼得以生病為名,實際上悄悄出來與*艦隊會合已經很有一段時間了。調他來指揮艦隊是塞拉弗的意思,一是因為他的身份,國防部部長、海軍副總司令,二來是因為他有著豐富的海盜經驗,對付克薩達會更有辦法。


  「我很贊成,汪將軍。」經過短暫的相處,彼得也深深感覺到汪鋐並不是到公國來鍍金的,他具有豐富的作戰經驗,分析問題一針見血,是個好參謀、好助手,「您的想法與我不謀而合。剿滅克薩達,並不需要出動這麼多的日月艦,如此小題大做只能有一個原因,那就是殺雞儆猴,做給現在巴西的那些當權者看。」


  汪鋐點了點頭,隨後帶著一絲疑問的聲音小心地道:「聽說,科爾特斯總督……」


  彼得立刻搖頭,「汪將軍,科爾特斯的事情我們不用操心,只管把自己分內的做好就行了。公爵閣下會對徹查到底的。」


  汪鋐也聽出了對方言外之意,會意地欠身低頭。


  「最新的情報送來了嗎?」


  「剛到,但他們還帶來了一份其他的文件。」


  彼得很好奇地接過來,仔細地看了看,「第一情報處?是公爵府樞機秘書處的分支機構,但直接隸屬於公爵閣下?汪將軍,你怎麼看?」


  汪鋐還不能有效閱讀外文文件,只能聽翻譯的釋義,隨後他笑了笑,「貴國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上下不定,內外交迫,恐怕公爵閣下已經很有點惱火了呢。」


  彼得想不到對方竟然首先想到的是這個,一時也接不上話。他沉吟了良久,苦笑了一下,「汪將軍,公爵閣下曾經說,你們*人在政治方面是最厲害的,今天我算是見識到了,只是一份簡單的情報,你都能看到這麼深的問題。」


  汪鋐不禁為自己的「多嘴多舌」而後悔,他叉開這個話題,「何不看看有沒有最新的敵情?」


  呈遞到彼得手上的,是已經被破譯好的明文,特立尼達公國的情報紙基本還沒有旁人看得懂,制定密碼錶和翻譯密文的,都屬於軍情局特別機構統屬。他們有著相當嚴格的規定,甚至在緊張時期,一條船上的密碼員如果犧牲了,那麼在無法取得通訊的情況下,這條船就會被視作擊沉。所以,一條船上的密碼員通常都享受中級軍官的待遇。


  「唔,非常好。克薩達派遣兩條商船前往拉普拉塔河進行糧食貿易了,看起來巴西的糧食供應已經成問題了。」


  「他的艦隊呢?」


  「仍然呆在港口裡,一動未動,即使操練也只是內湖中進行。看來克薩達似乎嗅到了點什麼,海盜們的直覺通常會很靈的。我決定立刻發起攻擊!」彼得果斷地說道,「對了,讓瓦爾塞瑪中校來一下。」


  「好,我馬上派人去請他。」


  瓦爾塞瑪自從被派到巴西討剿海盜以來,獲得了不小的功績,在戰後他暫時留在了第7艦隊,協助坎切斯指揮官。公爵閣下希望利用他跟隨卡奧將軍的經驗,來協助有些稚嫩的坎切斯,要知道這位年輕的指揮官同樣也是中校軍銜!


  不多時,瓦爾塞瑪中校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雖然不是第一次看到他了,汪鋐仍然覺得心情沉重。這位指揮官在與克薩達艦隊的殊死搏鬥中,身受重傷,腦袋被敵人的斧子砸通,連腦漿都流出來了,七竅流血,差一點就死掉;他的身上更是慘不忍睹,兩條腿都折了,是被燒斷的桅杆砸的,如果不是船員搶救得快,他恐怕會被活活燒死在帆桅之中。就算是這樣,他全身還是多處燒傷,昏迷了十幾天。


  現在他就坐在輪椅上,腦袋歪在一邊,露出愣愣的笑容。他的腦袋上仍包著繃帶,身上穿著寬大的唐衣,方便拆換。


  第7艦隊在攻擊之後,只逃走了旗艦「公爵」號以及另兩艘克拉克船,殘留下來的乘員不足300人。也就是說,整支艦隊的傷亡已經超過九成!

  可以想像當時戰況的激烈,以及克薩達的狠辣、殘酷,除非他有把握控制住一條船,否則他不惜放火毀去。他麾下的海盜都是極度兇惡的罪犯,他們的殺人手段層出不窮,對於只接受過常規訓練的第7艦隊上下來說是非常不利的。


  指揮官坎切斯的被俘,更是讓他們感覺到崩潰,關鍵時刻,正是瓦爾塞瑪中校站了出來,用自己的行動詮釋了指揮官這一角色的根本意義。他的巨大付出不是毫無用處的,至少,克薩達在追索「公爵」號失敗之後,還曾用罵人般的口氣誇獎過瓦爾塞瑪,「該死的,如果他們(公國艦隊)都是這樣的人,那我還玩個屁啊!」


  彼得走到輪椅的邊上,彎下了腰,「瓦爾塞瑪,聽得見嗎。」


  那位中校機械般地點了點頭,彼得的目光中流露出一股痛色,「克薩達艦隊都在港口裡……」


  一提到「克薩達」,瓦爾塞瑪原本木愣的臉上,出現了驚天動地的變化,憤恨與暴虐的表情交替著取代了原本安祥的面容,他的臉部肌肉甚至開始扭曲起來,張嘴模糊不清地叫道:「克薩達!克薩達!死!死!」


  在旁邊站著的汪鋐不禁後退了一步。


  老海盜出人意料地大笑起來,「你的情況比我想的要好!瓦爾塞瑪,告訴我,你還能指揮嗎?」


  瓦爾塞瑪眼睛費勁地轉了半圈,企圖看清眼前的人,但失敗了。不過他的聲音倒是變得非常堅決,即使不斷地打著頓,也能叫人感受到其中的心意,「交,交給我,交給我!」


  「汪將軍,讓瓦爾塞瑪中校負責一條船,火力好點的。」


  「我立刻交待下去。」汪鋐點了點頭,他也感受到心裡如同火燒一般。看到戰友的情況,想到自己,總有些不好受的情緒。無論怎樣,他都會想辦法滿足這位似乎根本不可能站到指揮台上的先生的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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