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萄軍體面的撤軍
休達港的戰爭還在繼續著。
但情勢已經發生了根本上的轉變公國海軍和陸軍的指揮官們不禁要從心底里喊一聲「感謝上帝」從摩爾人建立的非斯王國回來的斯波賢定,帶來了簽署公國與非斯王國友好合作協議的好消息。
在協議中,公國答應幫助非斯王國平定以前葡萄牙人在其國境內海岸線上部署的十幾個武裝堡壘和要塞,並允諾將之歸還非斯王國;後者則承認公國對休達港及附近地區的統治權,兩國採取互通貿易的行為,凡兩國商人、商團在各自轄境內的安全與自由交易行為不受任何侵害。並且,非斯王國還同意將這一協議展示給更多的北非摩爾人國家,並盡量說服他們附簽。
自由貿易對於摩爾人來說,一直是他們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尤其是在休達等北非據點被葡萄牙人強佔后,他們就再也不能越過海峽,從容往來歐洲和非洲大陸販賣那些價值萬金的香料了。
現在,有公國出頭,摩爾人當然願意嘗試一下,聽說那些人並不是只信仰上帝的瘋子,而是什麼想法都有的雜種這個詞可能不好聽,但摩爾人就是這麼想的,因為公國人中間種族眾多,白人並不佔有絕對數量上的優勢,只不過他們目前的政治地位普遍較高罷了。
除了摩爾人,東面的阿爾及爾更是傳來了好消息,奧斯曼土耳其人果然沒有失約,在先期到達的魯格曼斡旋之下,伊拉米與貝依勒貝依海拉金先生的會談取得了成果,紅鬍子從阿爾及爾一下子徵調了35艘滿載水手的戰船,氣勢洶洶地前來支援休達港。與身經百戰的北非海盜團伙交手,這不能不令葡萄牙方面感到為難,況且在海拉金的身後,很明顯站著全歐洲**徒的公敵龐大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蘇丹。
而整個戰役的進程也令葡萄牙王國為之震動,5月1日至5月2日連軸的作戰,甚至夜晚也在進行,葡萄牙人艦隊盡數出動,對無名小島的防禦陣地進行了瘋狂的攻擊。
至2號的中午,葡軍已經在這個彈丸小島上登陸了不下5000人,守軍在卡奧將軍艦隊的親自支援下勉強維繫著防線,最終慘烈的登陸戰已經幾乎毀壞了所有的大炮和工事,戰鬥雙方在毫無遮掩的荒島上廝殺,密密麻麻一波波的士兵沖向島嶼,屍體遍地,甚至都引來了大陸上的禿鷲。
最後,憑藉著俞大猷上校指揮的扶桑戰士以及徐清卿公主手下武藝高強的僧兵部隊,守軍才勉強守住了陣地。
雙方在海戰和島嶼攻防戰中傷亡共計5167名,其中2000多人是直接死亡!
公國海軍「巽他」號全員陣亡,船長愛德華上尉跳海獲救,但身受重傷至今昏迷。
陸軍第30師上尉團長切艾尼埃陣亡。
海軍陸戰隊901大隊第7重炮連包括連長麥爾蒂辛中尉在內全員陣亡。
「貝倫」號船長帕魯魯身中流彈重傷。
「紅雨林」號下級軍官羅賓在激烈的接舷戰中受重傷。
包括一直呆在最前線的路易·馬勒少校都在戰鬥中額頭見血,可見公**在此戰中的驚人損失。
但比起公國,葡萄牙方面則更加凄慘。巴烏爾將軍的屬下,左翼艦隊司令杜阿爾迪將軍在此戰中犧牲,整支艦隊50多艘船隻回來了1/3不到,並且各個帶傷;右翼艦隊司令達爾布克基將軍在船隊組織登陸時遭到失利,敵人在穆薩山的炮台突然發威,加上一群「水蛭」小船重炮輪番的進攻,令其損失慘重,要不是因為他的艦隊多是大型艦,恐怕連1/2都收不回來;茹安·達·諾夫男爵的艦隊雖然幾乎沒有什麼損失,但士氣低落,所有人望見休達港后都會興起一種沮喪無力之感。
除此之外,葡萄牙陸軍上校阿爾麥達陣亡,部隊潰敗,另一位上校勞比斯在接替此人位置后不久也步其後塵,被一枚鋒利的箭矢射中咽喉。葡軍在守軍強硬如鐵般的防禦面前一籌莫展,幾乎比對手多出三倍的傷亡率,讓總指揮巴烏爾將軍頹然無比。
最讓他覺得喪氣的,無疑是此時奧斯曼土耳其居然想要插手特葡間的戰爭,紅鬍子的名字巴烏爾將軍也是屢屢聽聞,就算他對這些異教徒無比憎厭,但也不敢有絲毫輕視之心。海拉金已經是羅馬教廷、各天主**教國家的公敵,但他仍然活得很好,並且盤踞在北非阿爾及爾地區,實力強大的西班牙王國幾次征伐都被他擊敗。
這個惡名在外的大海盜頭子的到來,令葡萄牙人有種被毒蛇盯上的不妙感覺。
另外,聽說北非摩爾人也和公國勾勾搭搭了,這是一支很令原先葡萄牙北非守軍頭疼的力量,在這裡開戰的費用向來不低,加上摩爾人佔據著地理上的優勢,能進能退,葡萄牙人只能單純防守,所用的裝備和糧食都需要從海路運來,成本無比龐大。
1500年至1510年的十年間,北非葡萄牙佔領區因為和摩爾人打仗的總花費就高達53.8萬克魯扎多!這幾乎相當於王室在香料群島幾年的收益!
難怪北非被葡萄牙人視作雞肋,這種虧本的買賣實在有點不值得,但出於戰略上的考慮,又不得不對這些地區加以重視,並屯紮重兵。
例如休達,掌握了直布羅陀海峽溝通地中海和大西洋的交通要道,對於貿易的重要性用腳趾都能想得出來。
還有一些北非和西北非的沿海地區,支援著葡萄牙王國向非洲、印度等地區派出的貿易船隊和護航艦隊的安全,和馬德拉群島一樣,同樣是葡國不容動搖的海外領地。
可是到了今天,一切都不同了!
巴烏爾將軍根本不敢想像如果就這樣回到國內,會遭致怎樣的懲罰和詆毀,他的名聲、他的榮譽以及他的前途會統統完蛋!國王若奧三世陛下是第一個不會放過他的!
「我是有功的,我是被冤枉的,迪奧古,你這個卑鄙小人」
遠處,一個被拖下去的軍官引起了巴烏爾將軍的注意,他從怔神的狀態下清醒過來,淡淡地問道:「那是誰?」
「一個叫庫埃留·迪亞斯的小貴族,冒領軍功,私自放走被俘的敵方官員以獲得好處。他的罪責太大,只有回國后等待我王的處置了!」卡布拉爾子爵冷笑著回答,隨即轉過頭來,「將軍,剛剛收到的訊息,休達要塞司令默爾丁·唐·普斯多密勛爵被釋放回來了,他帶來了對方的要求!」
「什麼?」巴烏爾將軍猛地轉頭,眼神中帶著詫異及一絲警惕,「默爾丁勛爵被釋放了,在哪裡?馬上帶我去見他!」
旗艦「巴雷魯」號很快升起了司令旗,匆匆趕來的儀仗隊也排列在甲板兩側。默爾丁·唐·普斯多密勛爵雖然為人被巴烏爾等人鄙薄,認為他沒什麼真才實學,但卻沒人敢於得罪。
這位勛爵不但曾經是曼努埃爾陛下座前的紅人,並且現在也是其子若奧三世御前的寵兒。兩代國王的信任,使得他在葡萄牙國內能夠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原本沒有什麼功勞和資歷者是不允許到印度和*赴任的,就是這個默爾丁先生率先打破了這一慣例。
默爾丁勛爵瘦高的個子,儀錶儒雅,眼睛中充滿了老練、圓滑的色彩,他從小艇中走下來,完全不像一個被俘虜的將軍,而是一個正在接見屬下的國王般,微笑著走來,和躬身行禮的巴烏爾將軍、卡布拉爾子爵相見。
「勛爵,看見您安然無恙,我就放心多了。」卡布拉爾子爵充滿深情地說道,「上次見面還是在3年前了吧,在波爾圖?」
「對,是魯阿恩特爾莊園,我們一起參加了馬德里的菲洛米娜伯爵夫人舉辦的宴會。」默爾丁的聲音帶有一點磁性,容易讓人產生信服的感覺,「卡洛斯公爵也到場了,他帶走了我們都希望留下的美人。」
兩位貴族相視一眼,哈哈大笑。巴烏爾心裡則腹誹不已。
「這位是巴烏爾·阿爾瓦里什將軍。」卡布拉爾仗著是國王陛下派出的親信,有些本末倒置地介紹起來。
默爾丁矜持地點了點頭,巴烏爾不得不先行開口,「您好,尊敬的普斯多密勛爵,看到您脫離了危險,我們都非常高興。他們沒有為難您吧?」
默爾丁的臉色一沉,很勉強地點了點頭,「謝謝,戰爭的雙方都是文明人,而不是野蠻人,在**的名義下作戰,我們毋需為自身的安危擔心!」
似乎是看到巴烏爾將軍不擅言辭,子爵連忙說道:「勛爵,巴烏爾將軍是阿爾瓦里什家族的成員,祖上曾經與那瓦爾王國的王室通婚,據說拉馬里奧公爵的夫人就具有該家族高貴的血統,這位夫人是巴烏爾將軍的姑媽。」
「原來如此,幸會。」說起血統,默爾丁勛爵根本不想多談自己的顯赫與輝煌的身世,因此即使對方拿出吃奶的力氣來證明自己是上等人,對他來說也是無濟於事的。
巴烏爾將軍的滿腔憤怒,簡直都要找不到地方來釋放了。
一個被俘的傢伙,居然還如此傲慢,如果不是看在國王的面子上,真的要跟他翻臉了!巴烏爾恨恨不已。
「將軍,也許哪天在御前我們還要依靠勛爵的力量,才能夠化險為夷!」耳旁突然傳來一句低語,巴烏爾恍然往旁看去的時候,卻見卡布拉爾彷彿什麼也沒做一樣微笑著正看著默爾丁勛爵。
「普斯多密勛爵,甲板上顯然不是一個可以談事的地方,我的艙室里比較溫暖,還有61年份的波爾圖酒,請您賞光!」巴烏爾展開笑顏,不動聲色地殷勤地攙起了對方的膀子。很顯然,他沒有呆到完全沒有政治概念的地步,而默爾丁很顯然也挺享受這樣表露無疑的奉承與恭維。
幾個人很快來到了豪華的指揮官艙室。
巴烏爾將軍親手為勛爵倒上了酒。
幾個貴族趕走了礙眼的侍從和女僕,默默無言地各自靠坐著品了會酒,默爾丁嘆息了一聲,「兩位先生,這兩天的戰事我都已經清楚了,首先我想說的是,我們失敗了,葡萄牙失敗了。」
「勛爵!」卡布拉爾子爵慌忙喊了一聲,卻被對手不容置疑地擺手打斷了。
巴烏爾倒是一臉的平靜,他已經想通了,此次戰役失敗能引起最壞結果就是下獄,這已經在他可以接受的範圍之內,因此也不用表現得多麼緊張。
默爾丁掃視了他們一眼,低沉的聲音繼續說道:「其次我想說的是,這場戰爭我們失利的結果並不能代表什麼,從頭到尾,我們都被敵人算計了,包括儒略曆的新年活動,卑鄙可恥的偷襲,以及敵人對休達要塞驚人的熟悉……」他略帶點憂鬱地微微搖了搖頭,「另外,他們的武器裝備也先進得令人吃驚,先生們!我從來沒有看到過有一門炮可以打到1.5英里開外,並且還能打穿一堵2.1英尺厚的石牆!還有那種用來拖動大炮行走的車子,非常適合**!我不知道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們,這種東西已經被一個新興的國家大量使用了!」
巴烏爾和卡布拉爾都凝神靜聽他的講解,因為初次攻擊休達港的時候,公國的確動用了大量先進武器,不過此次兩天的戰爭,葡軍高層沒有發現對手有太過先進的東西,不過對方的船隻速度倒是普遍要快一些,那也許跟他們使用了更多繁瑣的帆具有關。
「沒有阿拉伯人和摩爾人的干涉,我想重新奪回休達並不是難事!」巴烏爾仍舊雄心勃勃,在聽到勛爵彷彿有誇獎敵人的意思后,忍不住說道。
默爾丁露出一臉的譏誚,「巴烏爾先生,您根本不了解敵人的情況,他們不是你想的那樣無能!此時在休達港的船塢里,至少還有100多條戰艦,全是三桅以上的大船!僅僅一個不到3英畝的小島,連續兩天都沒有奪下,甚至你們的戰艦還損失慘重,難道這就是你們戰鬥能力的表現?」
巴烏爾大怒,臉色鐵青,一時竟然講不出話來。
卡布拉爾子爵的臉上也不好看,他用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勉強笑了笑,「勛爵,現在我們需要聯合起來,討論戰爭失敗以後的問題,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吧?」
默爾丁皺了皺眉,但遲疑了片刻,卻不得不點頭。他們現在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只有守望互助,說不定還能在若奧三世面前討到一條生路,如果再心懷貳心的話,恐怕到最後誰都逃不了責任!
「您說得對,子爵。」默爾丁揉了揉臉頰,顯出一副疲憊的表情,幾天的關押,雖然沒有受到**上的折磨,但精神壓力還是相當大的,「公國艦隊的總司令卡奧將軍已經和我進行了幾次會面,他們手上掌握著2905名俘虜,其中包括要塞陸軍上校特奧都洛·曼維爾男爵等人,這些人都是里斯本的豪族,我們不能擅動,並且他們又有了北非海盜紅鬍子艦隊的直接支援,想要拿下休達港,困難重重。」
「我覺得正是如此。」卡布拉爾一副悲天憫人的樣子,「為了不使我軍增加更多不必要的傷亡,我們應該主動從海峽撤軍,但是,國王陛下未必會認同我們的意見。他需要勝利,需要一個體面的結果,丟失了休達,這不是丟失了屯門或馬六甲可以相比的,如果再加上一次勞師動眾卻沒有勝果的敗仗,那麼,勛爵,我認為我們的前途都將要到頭了。」
把默爾丁扯進來是卡布拉爾和巴烏爾極其自然的選擇,當然前者也不是不明白這一點,但是他沒有反對的意思。
誠然,把罪責推到巴烏爾這個傢伙頭上也許默爾丁會幸災樂禍,可他沒辦法這麼做,別說是從他的手上丟失了要塞,況且巴烏爾的艦隊還是奉命來援救自己的兩種不同的罪責,就需要用不同的替罪羊了!
「這次失敗可以歸咎為幾點:紅鬍子艦隊突然與敵人匯合,摩爾人也出現在休達附近,意圖不詳,當然,我們都應對戰敗負有主要責任!」
巴烏爾與卡布拉爾兩人臉色都漸漸蒼白起來,子爵不禁打了個寒顫,「默爾丁閣下,這,這話不能這麼說吧?」
默爾丁若有深意地微笑起來,「卡布拉爾先生,有時候你能主動擔負起責任,實際會受到的責難都會小得多,尤其是在若奧陛下面前。他不同於好大喜功的先王,若奧陛下並不太熱衷於財富,而是注意關注教務和努力維護國家的權威,他對違反教義者往往會採取嚴厲的措施,對他撒謊,或者依靠欺騙手段躲避罪過,這都是他無法容忍的。與其那樣做,我們不如大大方方地攬下責任,我們的士兵是堅定的,我們的軍官是英勇的,我們的貴族是無畏的,他們付出了巨大的犧牲,他們在這裡誓死抗擊侵略者。我們甚至可以絕口不提敵人趁儒略曆新年前來攻擊的事情,或者他們擁有紅鬍子等援軍的事實。要知道,你表現得越理智,越謙卑,你就會在這件事情上贏得更多的加分,若奧陛下一向很有氣度,他不會輕易把懲罰之劍落在貴族的頭上。也許到最後,我們沒有什麼太大的損失,並且還能輕易地獲得士兵們、軍官們的好感,這件事是雙贏的。」
巴烏爾將軍和卡布拉爾子爵兩人聽得目瞪口呆。
原來一場丟臉的失利之戰,結果還可以獲得好處!
默爾丁不乏輕蔑的眼神在兩人臉上微微一掃,他的聲音愈髮帶有種磁性的深沉,「說起來,丟失要塞還可以說是敵人趁著我們毫無防備時的偷襲獲得了成功,但你們率領大軍前來,損失慘重以外竟然還沒有任何進展,這才是最為棘手的問題!兩位,現在是你們需要思考的時候了。」
卡布拉爾子爵恭敬地站起來,為對方添注了半杯紅酒,臉上布滿媚笑,「親愛的勛爵,有一句話我不得不說,您據守要塞堅持到最後,這種行為已經令敵人都深感欽佩,別說是我們這些同僚了!也許,不是您的政務官疏怠了節日的防禦,反而讓士兵都喝了酒導致紀律渙散,恐怕休達要塞是不會那麼容易丟掉的。」
默爾丁死死盯著對方,卡布拉爾當然也毫不介意地看著他,過了好一陣兩人才各自露出會意的笑容,勛爵站起來與他乾杯,「我親愛的卡布拉爾先生,您對國王的影響力也是令人深深敬畏的!有些話我也不得不說,杜阿爾迪將軍的實在不是一個懂得作戰的人,在敵人已經盤踞了諸多要塞,且做好了島嶼的防禦之後,他還貿然率領艦隊發動猛攻,結果因此而陷入了膠著,將我軍的大好局面都毀於一旦。此後紅鬍子的艦隊也出現在這片海域,為了保證我軍側翼的安全,卡布拉爾子爵、巴烏爾將軍不得不做出痛苦的抉擇……」
幾個人心懷鬼胎地各自微笑起來。
5月3日,休達戰事消停了下去,葡軍開始撤退。由於放回了默爾丁,葡軍回國的腳步反而比卡奧將軍預想的還要早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