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6章 西班牙政府的廟算
自從神聖羅馬帝國皇帝查理五世先生仍舊住在托萊多的王宮之日起,首都人口激增到將近20萬人。同時期歐洲最大的超級城市之一巴黎擁有25萬人口。
這些可以反映出歐洲兩個最強盛國家的繁榮,但首都的象徵意義似乎要高於其他的標準,刨開不算,其他大型城市的人口一般都超不過5萬人,西班牙著名港口塞維利亞,擁有4.5人,已經進入歐洲最大城市之列。
此時正是清早鳥鳴的時候,西班牙國王查理一世正在托萊多大教堂里進行祈禱。
大教堂建於1227年至1493年,主體為哥特式建築,內部裝潢使用了阿拉伯等國家的技法,可說是一座各種建築藝術風格相結合的龐大建築群,是當前西班牙最大教堂,也是教廷首席樞機(紅衣)大主教的住地。
教堂正面左側的鐘樓高90米,在朝陽下顯得異常神聖。主堂長112米,寬56米,高45米,由88根大石柱支撐。主堂的周圍有22個祠堂,唱詩室位於主堂中央,唱詩班的兩排座椅為木雕藝術之珍寶。下排為哥特式,上排為文藝復興式,兩種風格水**融。下排座椅上方還刻有54幅連環畫,生動地記載了查理的祖母伊莎貝拉女王的功績以及光復戰爭中收復格拉納達的宏偉歷史場面。
和祖母一樣,查理陛下也是個虔誠無比的天主教徒,為了天主教的事業,他心甘情願地對其他宗教進行殘酷**。如今他最頭疼的問題之一,正是發生在德意志地區的「馬丁·路德宗教改革」事件。
馬丁·路德早在1517年為反對教皇利奧十世頒發贖罪券之事,在維登堡大教堂門前貼出了《關於贖罪券效能的辯論》(即九十五條論綱)。《論綱》所引起的強烈反響,甚至出乎路德自己的預料。社會各階層都對《論綱》表現出濃厚的興趣。可以說《論綱》點燃了德國宗教改革的火焰。路德也一下子成為德國全民族的代言人,各階層的熱烈支持,使路德走上了同羅馬教庭徹底決裂的道路。
1519年,教廷的神學家約翰·艾克同路德在萊比錫展開了大論戰。在路德唇槍舌劍、咄咄逼人的攻勢之下,約翰·艾克狼狽不堪地敗下陣去,這場大辯論更是增加了路德的人氣。隨後在1520年,路德學說驚天火爆,該年他共出版德文書籍、文章208冊,其中他本人的著作有133冊之多。被稱作宗教改革三大論著的《致德意志貴族公開書》、《教會被囚於巴比倫》、《**徒的自由》都發表在這一年。
在這些著作中,路德的攻擊予頭並非指向某一教皇或教庭的奢侈腐敗,他矛頭所指是整個封建神權政治。
1520年10月,利奧十世下達詔書,勒令路德在60天之內悔過自新,否則將開除他的教籍,路德面對威逼利誘毫不動搖,在擁護者的讚美聲中把教皇的詔書付之一炬。路德的反抗行動進一步劃清了自己同教會的界限,同時也極大地鼓舞了德意志和西歐各國的人民,他們更加崇敬路德,也更加嚮往宗教改革。可以說由路德點燃的宗教改革之火在西歐各國已成燎原之勢。
面對這種可怕的局面,教皇有些慌了手腳,只好一再敦促查理一世為路德定罪。查理陛下遂於1521年4月17-26日,在沃爾姆斯召開帝國會議,為路德定罪,給這樣一個叛經離道的叛逆者以懲誡,同時也要給路德的擁護者們表演一次殺雞儆猴的把戲。
路德並沒有被教皇的淫威嚇倒,他昂首挺*地到達沃爾姆斯,在帝國會議上據理力爭,毫不讓步。他聲稱「我堅持己見,決無反悔!」這擲地有聲的話語,充分表達了當時德意志人民要求擺脫羅馬教庭控制的強烈願望和堅定信心。
德意志地區向來是教皇的「奶牛廠」,由於缺乏統一的中央政府,這個地區的稅收之重,不亞於西班牙統治下的尼德蘭。
查理一世對於路德完全無計可施,他只好加強了對路德的人身**,宣布此人為不受法律保護的人。路德無法立足,只能附庸於一個支持他的貴族,隱居到瓦特堡,從事聖經的翻譯。
可是德意志宗教改革的步伐,卻沒有隨著路德的隱居而消停下去,仍然如燎原之勢兇猛地發展著,「路德教派」已經為許多人耳熟能詳,他們發動了一場又一場的農民起義,甚至,現在的德意志地區還醞釀著一場更高級別的騎士起義。這種情況令查理先生始料不及,也感覺到異常的憤怒。
相信天主的他,也理所當然地增加了自己的禱告時間和次數,他想用這股神聖的力量,來摧毀一切反對天主教利益的東西。
從教堂里走出來,深深地吸進一口涼爽的空氣,沐浴著冬日那冷清清的朝陽,查理覺得自己已經從神聖回歸到了世俗,這種覺悟讓他頗為感慨:自己畢竟是個皇帝,有著不可推卸的事業,聽說最近弗朗索瓦一世這個混蛋又開始蠢蠢欲動了!咦,我怎麼會在教堂門口講髒話呢?可能是太疲勞了,媽的!
做到查理一世這樣的地步的確很不容易了。
看樣子他是個強大帝國的主人,但與塞拉弗的生活方式相比,不啻於整天忙著打洞備食、警惕天敵的老鼠與吃飽喝足、懶洋洋曬太陽的雄獅的區別。
幾位前代國王留給他的,不光是遼闊富饒的領土和一大堆頭銜:勃艮第公爵、阿拉貢國王、巴塞羅那伯爵、瓦倫西亞國王、那不勒斯國王、西西里國王、卡斯蒂亞國王、德意志國王、奧地利大公、斯蒂利亞公爵、卡林提亞公爵、卡尼奧拉公爵、提羅爾伯爵,以及神聖羅馬帝國皇帝!
他們還給這位孩子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煩。
從國外看,法蘭西家族是他的死敵,「大膽」查理公爵給法西兩國留下的勃艮第公國的領土始終存在爭議,小規模的衝突不斷;義大利北部的戰爭還在延續,幾十年的戰爭,法西兩國直接交手有7次之多,西班牙看上去是佔據了較大優勢,但仍然吃力;東方奧斯曼土耳其的崛起,對匈牙利、奧地利等地區構成了極大威脅,1521年貝爾格萊德失陷,歐洲**教世界震驚,查理不得不把一部分注意力放在東面。他擁有的領土太大,因此,他擔負的責任也太多。
從國內看,查理更是凄慘。上台伊始,這位徵稅高手和戰爭狂人便引起了各階層諸多不滿。他濫用外國人執掌西班牙的權利,在就任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之後,這種不滿積累到爆發的程度。1520年初,西班牙發生了城市公社暴動,反叛者打著旗號,要求查理下台,並要求其母可能有精神問題的胡安娜女王繼位。在兩年中,查理用盡方法,終於**了這次起義,他還把自己的親生母親轉移到一個沒有窗戶的黑牢里。
胡安娜出生於托萊多,是阿拉貢國王斐迪南二世和卡斯蒂爾女王伊莎貝拉一世的次女,1496年她與神聖羅馬帝國皇帝馬克西米連之子菲利浦結婚,她的兄弟姐妹早夭,因此,她是西班牙諸王國唯一的繼承人。
由於丈夫的不忠,胡安娜陷入精神崩潰,身遭囚禁。她的父親從她那裡騙取了王國共治權,菲利浦死後,胡安娜徹底瘋了,被關在托爾德西里亞斯城堡中。其後她的父親斐迪南二世去世,查理一世上台,仍然享有共治權。
也就是說,胡安娜雖然享有女王的名義,實際上卻是個被人利用的棋子。她的父親、她的丈夫乃至於她的兒子,都要利用她的名義,才能合法地享有統治權,可惜她卻連正常生活都被親人們無情地剝奪了!
時常爆發的起義和暴動的地區包括尼德蘭和德意志,查理為此常常忙得四腳朝天。但不好的消息還是一個接著一個:先是西印度群島的香料產地格瑞那達沒有了,其後古巴淪喪,再接著伊斯帕尼奧拉島、聖胡安包蒂斯塔島甚至巴哈馬群島都沒有了,西班牙完全喪失了在新大陸的任何一點發言權。
1522年,覺得精力不夠的查理將奧地利諸邦及家族在北義大利的領地分給其弟斐迪南統治,而西班牙、神聖羅馬帝國錢倉尼德蘭、還有帝國在義大利的領地則分給其子腓力。
查理從無頭蒼蠅般的忙亂中竭力想掙脫出來,他也要趕緊喘口氣,反思一下。雖說西葡兩國曾經簽署過教皇條約,想要分割世界,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什麼樣的條約都是放狗屁!法西兩國就簽過無數條約,可現在義大利還不是照樣打得乒乒乓乓?教皇代表與特立尼達公國的《費爾迪南多協議》白紙黑字、墨跡未曾干透,聯軍不一樣踢上門去?查理早就明白了一個顛撲不破的真理:語言和文字,都是用來騙人的;只有拳頭大,才能粗聲粗氣地說話!
「我的陛下,您忠實的岡薩勞·科麥斯向您問好!」
「嗯,上帝的榮光指引你我。」查理點了點頭,「今天我要出發到馬德里,處理幾個修道院的事務,如果不太重要的事,別來煩我。」
科麥斯伯爵卻很不知趣,他先揮手斥退了自己的僕從,隨後湊近了皇帝,低低地述說起來,「很重要的情況,我的陛下,是關於與法蘭西戰爭的事情。」
「我們剛經歷了比克卡的大勝,法蘭西難道還有餘力來主動挑起戰爭嗎?」查理有些不耐煩地問道。
「正是如此,我的陛下!據我們的調查,弗朗索瓦一世從未甘願放棄在義大利的利益,他積極籌款,厲兵秣馬,準備再度進攻米蘭。我的陛下,也許您無法相信,這一次從新大陸騰出手來的野蠻人,也準備參戰了,他們預計出動大約55000人的部隊登陸北意!」
「我的上帝!」查理不禁失聲喊叫起來,他的臉色刷得漲得通紅,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盯著自己的寵臣,「這個情報準確嗎?」
「是的,這是在赫利卡公爵夫人的酒會上被爆出的新聞,我的陛下,奧狄斯看樣子非常傾慕奧蘇納女公爵特蕾西殿下,他不慎地提起與法蘭西同盟的事情。」科麥斯伯爵以極快的語速在查理一世身邊低低地道,「隨後他悵然若失,緘口不言,幸虧殿下裝作被他的優雅風度迷醉的樣子和他單獨飲酒,結果灌醉了他。在酒醉之後,我們又問出了一些重要的片段,例如即將降臨的戰爭,法蘭西盟友的強大兵勢等等。」
查理朝身邊掃了一眼,他面色陰鬱地沉思起來,隨後使勁跺了跺腳,大聲叫喊起來:「賽拉諾,即刻回城堡去!」
一名全副武裝的騎士躍馬而至,戴著漂亮羽毛頭飾的栗色馬輕盈地一個轉身,停在距離皇帝陛下十步的範圍內,騎士的騎術可謂高明之極,「遵照您的吩咐!」
查理一世那座氣勢雄偉的城堡,坐落在托萊多城市的制高點上,這裡是屬於王宮的主要部分。城堡呈正方形,四角有四個方形尖頂塔樓。登上塔樓極目四眺,遠近景物一覽無餘。
沿襲中世紀的傳統,這座城堡建立處就是選擇極為險峻、易守難攻的地點,厚重的石牆甚至可以抵擋住巨型石弩的射擊。不過,城堡的外圍並沒有建設大炮要塞和棱堡,也許查理一世和他的國民們經歷了較長時間輝煌的軍事歷程之後,已經對更多的威脅抱持一種充分樂觀和輕蔑的態度了。
回到王宮的一間幽靜,卻低矮壓抑的房間內,查理一世吩咐點上兩個火盆取暖,隨後摘下擱在聖經架上的一把托萊多鋼劍,沉默不語地擦拭起來。
科麥斯伯爵知道國王思考問題時的這一習慣。他坐在靠近門口的地方,伸手烤著火,並把兩小塊擱在粗鐵盤裡的香料也投進火中。
「陛下,巴爾鮑薩將軍已經到了。」
「請他進來!」
胡安·德·巴爾鮑薩是個健碩的男爵,他有一部像刺蝟毛般的硬扎鬍子,眼睛大而兇猛,短髮,下巴又寬又扁,有一副好牙口,據說能咬斷普通的鐵劍。
他穿著鎧甲的形象簡直就像是個劊子手,因此,雖然這個男人曾經受到過帝國統帥貢薩羅·德·科爾多瓦將軍的推薦,但查理仍然不是很喜歡他。
可這一次國王卻不得不立刻召見他,只因為這個傢伙是當前唯一能夠指揮大軍的將領,其他的將軍們若不是有命在身,就是因為疾病、衰老或者各種罪行而被排除在選單之外。
「我王,您召見我?」巴爾鮑薩將軍撫*微微一揖,鎧甲發出很有質感的摩擦聲。
「我們的陸軍對特立尼達公國的軍事力量,有什麼具體的了解嗎?」查理不想浪費時間,他放下劍,抬起頭注視著對方。
巴爾鮑薩將軍皺起眉來,思考了一小會兒,「他們的軍事力量很強,我王,我們在新大陸部署的艦隊並不弱,可是在他們手上從來也沒有佔到過便宜,何況這一次聯合軍的作戰結果也證明了這一點。」
科麥斯伯爵用手捂著嘴,咳嗽起來,陸軍將領這才發現查理一世的臉色非常難看,「當然,由於戰場與本土相隔太遠,我們的士氣、裝備、補給都非常不利。而不得不說敵人也甚為狡猾,他們從不與我們堂堂正正的交戰,只用各種卑鄙的伎倆與我軍游斗,因此我們很難取得勝利。如果是在本土附近作戰,相信他們的陸軍並無絲毫勝算!」
查理沉吟了很長時間,屋子裡只聽得到火盆里炭塊的嗶啵聲,「我們與公國陸軍有過交手的經驗了吧?」
「是的,我王。」巴爾鮑薩將軍點了點頭,卻有些為難的樣子,「但巴勃羅將軍已經不在了,他被叛處有罪,被勒令驅逐出國境,前些日子搭乘他家屬的船隻就已經從塞維利亞起航了。」
「那個廢物!」查理一世提起他來仍是一肚子氣,那傢伙信誓旦旦,結果兩次前往新大陸都被俘虜,還被人開了一大堆天價贖金單遞到自己的御座前。難道偉大的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竟然是這麼個小兵的錢櫃嗎?不,沒有這種可能!因此,在十天前與公國特使奧狄斯的會談中,查理一世同意公國提出的要求,將巴勃羅這個沒用的東西一紙合同賣給了公國,反而倒賺了200尼爾!
不處死他的家人,就已經是看在金幣的面子上了。
見巴爾鮑薩這種沉默的表情,查理一世微感不悅,他冷冷地丟下一句話來,「如果你仍然同情那個廢物,我的將軍,我不能不覺得你會像他一樣愚蠢!」
將軍深深地低下頭,接受來自國王的批評。
「我們的陸軍有著優秀的傳統和近乎天性般的戰鬥意志,怎麼可能在佔據優勢局面的情況下,被敵人如此乾脆利落地擊敗?」查理的聲音大起來,「那個廢物離開托萊多的時候,向我怎麼保證的?他發誓要報仇,他發誓要剷除所有的土著,還要攻入新墨西哥,俘虜那個卑鄙的遠東人!可是,他所說的,一概沒有做到!他喪失了我對他的信任,他喪失了最精銳的軍團,他甚至喪失了尊嚴,又一次被敵人生俘!這個廢物為什麼不當場自殺呢?他為什麼沒有向上帝和聖母懺悔自己的罪孽呢?對於這種人,難道我不應該嚴厲地給予懲罰嗎?否則我又怎麼能保證陸軍的將士們不會再次選擇他的那種卑劣、陰謀、無恥和下作的投降行為呢?我們的將士們又怎麼能夠心甘情願為了王室而作戰呢?」
「我很抱歉。」巴爾鮑薩聲音有些低地說道。
「我的陛下,現在再說這件事情未免有點遲了。」科麥斯伯爵連忙起身來打圓場,「將軍閣下,陛下只是想知道,公國的陸軍戰鬥力是否也像他們的海軍一樣恐怖?」
巴爾鮑薩抬起頭看了一眼皇帝,「這個……據我判斷,他們的某些陸軍軍團具有我們一線西班牙軍團的戰鬥力。」
「為什麼這麼說?」科麥斯伯爵繼續發問。
「也許那是他們最精銳的部隊。在古巴,那些同樣手持火器的部隊包圍了巴勃羅將軍的火槍兵團,隨後加以分割、侵蝕直至最終的殲滅。戰鬥力稍差一些的部隊,是不可能做到全殲並且俘虜我方最高指揮官的。」
查理一世的臉色更加差了,他忍不住狠狠地一拍桌子,「可惡,他們究竟是從哪裡徵募到那麼多士兵的?並且他們難道準備用船把野蠻人送到歐洲來嗎?這需要多少條船?」
「50000名士兵最少需要70-80艘克拉克大船輸送,如果加上相當補給的話,恐怕會接近90艘。」科麥斯伯爵似乎早有準備,他馬上報出這麼個數字,他們的皇帝聽到這麼個數字,不禁更加難受。
「上帝啊,西班牙全國能徵得齊90艘戰艦嗎?」查理一世暴跳如雷。
由於近年來新大陸貿易的日益萎縮,加上海盜及公國艦隊的巡邏,塞維利亞、加的斯等西班牙五大港口的繁榮程度已經大大不及以往了,甚至連「西印度商業局」也做起了撤銷的準備。
雖然西班牙全國加上商戰船和護航艦隻的數量,一定大大超過查理所說的數字,不過能夠被王室調集而參戰的,絕對不可能有那麼多。
海上作戰,可不是僅僅憑藉著幾條船就能進行的,水手、炮手、隨船士兵的培養和訓練,供應數萬人的龐大給養(包括淡水)和維持金數量……原本西班牙擁有兩條腿,尼德蘭和西印度,但現在一條腿已經完全瘸了,查理得另想辦法,來為自己日益入不敷出的戰爭開銷買單。
「50000人!這是從敵國前來和我們作戰的部隊嗎?」巴爾鮑薩將軍有點不能置信,不管公國如何厲害,終究是個地域遙遠的所在,聽說他們竟然要出動50000人的大軍前來歐洲,這完全給了西班牙陸軍上將一種怪誕、荒謬的感覺。
「是幫助我們的死對頭,弗朗索瓦先生征服義大利的部隊,據說他們還是同盟軍。」
「上帝,這太不可思議了,法蘭西王國這樣的一個歐洲強國,竟然會跟新大陸的野蠻人結成同盟?」巴爾鮑薩的話,直接暴露出他的思想觀念還沒有接受文藝復興潮流影響的現實由於國王們頑固恪守天主教的陣地,西班牙也是歐洲受文藝復興思想最晚的一個國家,這間接地導致了日後西班牙人越來越保守、固執的民族性格缺陷。
「別老提野蠻人。」科麥斯伯爵有些不悅,他畢竟收了奧狄斯相當多的好處,再加上特使本人的儒雅善談,處處表現出貴族風範,他也漸漸不再認為特立尼達公國是一群「光屁股野蠻人搞出來的異教徒國家」了,「他們是教皇陛下承認的主權國家,他們在軍事上具有一些難以想像的領先優勢,請您離開王宮到市場去看看,那裡充斥著他們的各種產品,琳琅滿目,甚至他們製造的鋼劍能與聞名遐邇的托萊多鋼劍相媲美。我不明白您為什麼對他們如此抱有成見,這不太好,將軍閣下,我們需要對他們重視起來,要不然巴勃羅先生又為何會兩次慘敗?」
查理一世也馬上打斷巴爾鮑薩欲圖反駁的話,「好了,我的將軍!你現在的任務是召集士兵,立刻!我需要看到至少15000人的陸軍登上艦船,然後在直布羅陀附近開始嚴密布防,我不想看到來自公國的運兵船能進入地中海,哪怕是一隻舢板也不行!」
「是,我王!我會如數照辦!」巴爾鮑薩將軍用拳頭砰地擊了一下*甲,但他的臉上仍然浮現出一絲憂色,「如果敵人不走直布羅陀,而是從法國西部登陸呢?」
「這不需要您操心,將軍閣下,陛下會告訴您該怎麼做。現在只是讓你注意一下形勢,悄悄地去辦,不要聲張,有資金上的任何困難,直接來找我。」科麥斯伯爵淡淡地說道,他雖然不是財務大臣,但他卻掌握著一部分國王從尼德蘭和德意志諸聯邦撈取來的秘密錢財。
「好的。」巴爾鮑薩隨即向國王點了點頭,推門出去,兩名執長矛的隨從正在屋外等候著他,見到主人前來立刻躬身行禮,隨即他們的皮靴在長長的走廊上發出不緊不慢的踢踏聲,漸漸遠去。
「這個笨蛋,如果不是塞瓦斯蒂安在尼德蘭指揮討剿叛軍,帛琉斯帕·科隆納將軍在慕尼黑繼續訓練部隊,我根本不會提拔他來擔任托萊多王宮**軍的總司令。」查理臉上掩飾不住火氣,「這個傢伙根本是個沒有腦袋、不知道思考的粗人!」
「巴爾鮑薩畢竟是貢薩羅將軍所青睞之人,他的妻子是貝倫家族的獨女,由此他還繼承了來自岳父的男爵頭銜,此外他在卡斯提爾軍團中也頗有名望,在南部和摩爾人作戰並且立過功。我想,這個不招人喜歡的傢伙能有今天的狀況,恐怕並不簡單,陛下!」
「奇怪,佩娜爾娃夫人絕代風度,怎麼會嫁給一個如此魯莽的男人?」查理冷笑一聲,「不說這個了,岡薩勞,剛剛你說到這件事不要聲張,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公國的遠征軍團並未完全做好準備?」
「奧狄斯先生很擅長說故事,雖然這件事我們通過其他的情報途徑了解到一些端倪,不過那並不夠。在法蘭西人做好迎接盟友準備之前,我們完全可以通過外交途徑來解決問題,甚至可能讓事情往對我們有利的方向發展。」科麥斯伯爵聳了聳肩,「我的陛下,您對和公國的戰爭以及和法蘭西王國的戰爭,究竟有多少熱忱?」
查理一世狐疑地看著眼前這個心腹,他略有些不悅地搖了搖頭,「上帝作證,我從來也不願意發動戰爭,我是個虔誠而慈悲的**徒,因此,我對與任何人作戰都不會感興趣!但問題是,我們在西印度的權利基本湮滅了,我不能任由家族的領地淪喪,必須去做點什麼!而對於法蘭西王國,我更不能掉以輕心,他們時刻威脅著我在那不勒斯、尼德蘭和德意志的統治權。限制法蘭西王國的東進,是我們的既定國策,這絕不允許更改!」
「您是英明的君主,我的陛下!」科麥斯伯爵精神抖擻地拍起了馬屁,隨即一副思忖狀地皺起了眉,「這樣一比較,我反而認為特立尼達公國並不是陛下您威脅最大的敵人,只有法蘭西王國才是!西印度雖然有個香料島,但我們總體投入也不菲,在那片蠻荒之地上尋找到黃金的可能性雖大,可對比葡萄牙人在非洲幾內亞地區和亞洲印度地區的發現,我們的收穫只能用微不足道來形容!那不是哥倫布閣下嘴裡的印度、或者香料群島、或者*,那裡只有著一群不穿衣服且無文明的野蠻人所在的可憐而貧脊的地方!因此,與公國繼續為敵,不符合您的利益,我的陛下。」
「但是,這群野蠻人居然和法蘭西人締結了同盟!」
科麥斯伯爵笑了,他繼續慢條斯理地將一勺香料丟進火盆里,那種熏發出的焦糊的刺鼻味令他大感愉悅,這才是真正貴族應該享受到的權利,「據說公國特使奧狄斯先生在其國內的權力中樞具有很大的發言權,我的陛下!」
「您想說什麼,岡薩勞?您的笑容是如此陰險狡詐!」查理冷冰冰地說道,他微感不悅地將擦拭得鋥亮的鋼劍重新放到聖經旁,並快速在*前劃了個十字。
「抱歉,我令您感到了不快。」科麥斯伯爵微微欠身,唇角仍然帶著詭秘的笑容,「不過我倒是聽到了不少傳聞,有一件事您一定會關注的。」
「說吧。」查理把肘部架在扶手上,拳頭擱著歪過來的腦袋,*前的銀制十字架打在*鎧上,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公國和法蘭西並非鐵板一塊,他們各有各的算盤,我的陛下。據說公國的王,有『外來者』稱號的大公爵塞拉弗先生想要討好自己的未婚妻,於是他就在與法蘭西使者的談判中多次提到了擴大佛羅倫薩疆域的問題。法蘭西人要求公國簽署盟約和出兵義大利,幫助他們來對付陛下您的軍隊,回報就是科西嘉、撒丁或西西里諸島的一座。」
查理一世詫異地望著他,「你沒有糊塗吧,我親愛的岡薩勞?您說的地方,有哪一塊是法蘭西家族的領地?!」
「我沒有糊塗,尊敬的陛下。令人意外的是,奧狄斯特使先生顯然是知道其中奧秘的,法蘭西人想要積極促成同盟之事,不管怎麼說,公國都擁有令歐洲諸國王室砰然心動的龐大勞力,數以百萬計的印第安人為他們提供了充足而又廉價的兵源,50000人的雇傭軍,光想想就令人吒舌,別說提起那數量驚人的組建費用了!然而對於公國來說,他們唯一需要頭痛的事,就是如何把這批人從茫茫大海上運送過來吧?」
查理點了點頭,認同他的說法,科麥斯伯爵便繼續講下去,「我的陛下,能夠驅使一群野蠻人作戰,並且實力還不是很差,這簡直已經稱得上天才了!塞拉弗公爵無疑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否則弗朗索瓦先生又怎麼會拋出如此誘人的一塊餡餅呢?總之,他必然是很有辦法在領地問題上與公國達成一致的。」
「聽說弗朗索瓦一世在年初的時候,在勒阿弗爾視察了他的海軍艦隊,還任命查理親王兼任艦隊總司令。」西班牙的君主忽然若有所思起來。
「是的,由於有了公國的協助,法蘭西人幾乎沒費多大的勁,就輕鬆地獲得了不少舊的克拉克船、柯克船和卡拉維爾船,但那最多相當於我們一支地方性艦隊的實力。」
「可擁有了這種力量,他們可以隨時把陸軍送到撒丁或者西西里島上去!」
「通不過海峽,他們哪裡也到不了!法蘭西人不可能將那麼大的船從北海拖進地中海!」科麥斯伯爵緊緊捏拳,堅定地說道,「要攻下這兩處島嶼,沒有強大的艦隊,沒有一支裝備和素養都優秀的三、五萬人部隊,是根本不可能的!如果有這樣一支軍隊,我的陛下,您覺得弗朗索瓦先生會將他們投入到海上的爭奪中去嗎?」
「是的,那不可能。」查理一世沉吟著說道,他的唇角頓時浮現出一絲輕快的笑意,「繼續說下去,我們如何去打破他們間的同盟?」
「法蘭西人在一個錯誤的方向投入了太多的力量,他們幾乎拔不出腳來,而這個時候,公國卻有著可以左右戰場局勢的強大力量,我們只要能夠攏絡到公國的主人,為他取得他應該獲得的好處,那麼在戰場上粉碎法蘭西人的執念,就為時不遠了!」
「撒丁、西西里……」查理一世聞言,開始喃喃自語地念叨起來,過了片刻,他皺起眉頭,「我的上帝,從阿拉貢國王唐·阿方索時代開始,我們佔領了西西里王國已經127年了。我自六歲的時候兼任該國國王以來,從來沒有過把先輩的領地交給外人的想法,這不可能,岡薩勞!我不能允許非哈布斯堡家族血統的人奪去我的領地,這就好象我在一場戰役中慘敗媾和所得到的屈辱一樣!」
「我尊敬的陛下,您不但是一個尊重傳統和道義的人,還是一個品格堅毅、充滿了敬畏主的智慧的人!我要向您五體投地,表達對您的敬仰與臣服!」科麥斯伯爵開始用誇張的崇拜表情表演起他的拿手好戲,當然他也沒忘記自己該做的事,這完全是為了另一船可以讓他變成這個王國有數的富翁的昂貴香料,「但是,我的陛下,您忘記了一件事,我們還有一個手段,不但可以令公國方面達成願望,而且可以令陛下您完全沒有這種屈辱或者挫折,甚至我們還可能得到一個來自新世界強國的寶貴友誼,這全看您如何去做決定了,我的陛下!」
查理一世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來,他的兩手緊緊抓著胡桃木椅子的扶手,「說出來,岡薩勞,無論是何種計劃,只要不背棄對主的信仰,我都可以考慮!」
在查理一世的心裡,無論他對於巴勃羅、巴爾鮑薩等人如何的不信任,卻多少會對公國的軍事實力產生警惕。他們的海軍就更不用說了,據說北海的著名大盜紅鬍子哈爾根的得力心腹,也是另一個海盜頭子彼得,現在已經成為了他們的海軍司令。西班牙王國曾經的一艘巨型戰艦,當年甚至差點成為王國旗艦的「王權」號,也變成了此人的座下之物!他們甚至擊敗了統率聯盟大軍的熱亞那著名將領喬瓦尼·安德烈亞·多里亞閣下後者是個令查理一世也會油然尊敬的人物,曾經指揮過兩次與威尼斯人的海上戰役,並且在實力相差巨大的情況下保持著不敗!
可見,對於拉攏這樣一個國家的好處,查理一世無可避免地動了心。
科麥斯伯爵從容地拍了拍手,厚重而狹小的木門打開了,一名隨從低著頭,捧著一隻金盤子走了進來,隨後恭敬地放下盤子,倒退著離開。
「我的陛下,您認為什麼樣的情況,才能使得兩個國家結成最為可靠的盟友關係?」
「聯姻。」查理一世想都沒想便快速地脫口說道,「我也想通過聯姻來獲得新大陸那龐大的領土,想想都會令人垂涎,聽說那位年青的公爵並無繼承人,因此,他和美第奇公主的婚姻,想必會使許多人失望!」
「他們當然會失望,原本一個破落的海盜,竟然會一躍成為一個大國的主人,這簡直是不可思議,難道他竟然有著更加高貴的血統?也許,他是當年成吉思汗的後代……」
「不要提起那個被詛咒的名字!」查理一世不悅地說,「恐怕沒人一個王室的成員願意和他的後人聯姻。」
科麥斯伯爵訕訕一笑,「的確是我的口誤,陛下,不過從奧狄斯特使那裡,我得到了更使人震驚的消息,這位已經漸漸開始受人矚目的公爵閣下,還是一位來自亞洲最強大的帝國,明帝國的親王殿下!」
「明帝國?」
「對,就是馬可·波羅先生提到的那個地方,現在該帝國君主的先輩強大得無以倫比,他們曾經將成吉思汗的後人建立的國家**了,將數十萬的蒙古人驅趕到了俄羅斯甚至小亞細亞。」
「真是不可思議,那裡就是充斥著黃金和寶石的*大陸嗎?」
「是的,我的陛下,這也就說明了為什麼在短短5年不到的時間裡,新大陸這個新興的國家就具備了和歐洲最強大國家相媲美的武力,並且他們還擁有海量的偉大發明。我的陛下,您應當清楚,羅盤和指南針就是*人發明的,還有舵、櫓這些東西,如果沒有它們,我們的海軍根本無法跨越出地中海半步!」
「真是令人震驚,他竟然是個*親王!看起來我們的確不能輕易地再度挑起戰端,我們需要改變對公國的態度,至少暫時先放下敵視,進入到實質性的談判階段。」
「您的英明是這個國家強盛的動力!」科麥斯伯爵不吝讚美之詞,「公國擁有著全歐洲包括新大陸最強大的一支混合艦隊,這似乎也與*人有關。據奧狄斯先生不經意中提起,早在1420年,也就是100年前,明帝國的一位宮廷事務大臣鄭和先生就受他們皇帝陛下的委託前往印度洋探寶,他率領著一支擁有200多艘各式各樣*帆船的龐大艦隊,據說最大的一種船有九根巨型桅杆,船體相當於哥倫布先生首航時旗艦的10倍大!這支艦隊有著27000多名武裝部隊,強大到能夠輕易顛覆任何一個主權國家,他們甚至到達過盛產黃金的東非,但他們卻沒有絲毫炫耀武力的意思。據我們從葡萄牙人那裡探聽到的情報,也得出了相同的信息,*人有種不可思議的仁慈和善良性格,他們雖然強大,但只是在名義上統治著亞洲許許多多的附庸國,而從不干涉他國的內政。不過那都是100年前的事了!自從這位親王殿下回到*之後,情況又發生了變化。」
查理一世早已被這位心腹寵臣娓娓道來的話語所打動了,即使從側面聽到如此強大的國家也一樣令他深受震動,尤其是關於鄭和艦隊的傳說,九桅巨型船,100年前他們就已經是大海的主人!可那個時候,歐洲航海士們還在追隨航海家亨利的腳步,在艱難地探索著北非!即使比他遲到了幾十年的哥倫布,他的120噸大旗艦,恐怕和之相比也不過是火柴盒與大澡盆的比較!
簡直不能置信,我的上帝!查理內心的激蕩,以致於當科麥斯伯爵重複了剛剛的最後一句話之後,他才反應過來。
「是什麼,我的科麥斯先生?不要再賣關子了。」
「抱歉,我的陛下,這位公爵顯然深受歐洲文化和文明的影響,他的行事比起勃艮第的大膽查理毫不遜色,他喜歡冒險甚至超過主宰一個國家!聽說他為了穿越大南海,花費了一百三十多天的過程,所經歷的自然災難以及缺水少糧的痛苦,恐怕比起我們的哥倫布閣下還要多得多。他有著強健的體魄,能夠率領艦隊通過這個世界上最寬闊最令人膽寒的一處海面,他證明了這個世界是圓形的,因為他已經到達了東亞南的馬六甲海峽,他搶劫了葡萄牙人香料運輸船,甚至,他還用拉丁文出版了一本關於這個世界新發現陸地的知識手冊!他的所作所為,已經不能算得上是一個*人。」
科麥斯伯爵沒等查理陛下開口,便繼續講起自己從奧狄斯那裡道聽途說來的故事,「他甚至控制著一支明帝國的重要武裝力量,我的陛下。這位親王試圖恢復鄭和時代海上的榮耀,他派遣麥哲倫將軍攻擊了葡萄牙人佔領的馬六甲,並且他很快重新組織起一支*式艦隊,因為近幾十年來日本海盜在明國領海十分猖獗,這位親王甚至派遣了一支有56萬人的巨大軍團摧毀了這個國家!」
「這真是亞洲的羅馬!」查理一世感慨起來,「幸虧他們離得很遠,感謝上帝!」
他又像想起來什麼似的,皺眉追問,「麥哲倫將軍?是那個我曾經準備重用的傢伙嗎?」
「是的,我的陛下,非常遺憾,這位葡萄牙人最終選擇了和特立尼達公國的合作,看起來他最近是春風得意,聽說被公國給予總督的稱號,還賜封了子爵的爵位。」
「我當初應該更加堅定地支持他。」查理不無懊悔地說道,「公國沒有公布出新的香料航線嗎?」
「沒有,和奧狄斯先生一起來的還有100多名派駐到各國領事館的官員們,他們各自都向所在國提交了一份由公國研究院製圖中心繪製的世界地圖,並且宣稱走大南海航線,可以在最短時間內到達香料群島。」科麥斯伯爵抽掉金盤子上覆蓋的綢布,隨後從盤裡子拿起一卷厚厚的羊皮紙,打開來攤到皇帝的面前,「您瞧,我的陛下,這份就是奧狄斯特使進呈給您的。」
見到那羊皮紙上所著,並不是尋常地圖的式樣,陸地的空白處沒有標註羅盤,海洋的空白處也沒有描繪兇猛的怪獸,美洲和亞洲新發現的陸地,被標註在上面,很多地方塗著鮮艷的紅色,表明極度危險,還有很多地方用灰色鉛筆塗抹,表示有待考察和完善。
「我的上帝,這樣看起來,公國的土地絲毫也不亞於羅馬人,也只有異教徒們才能和塞拉弗比肩。」
查理察看著地圖,忽然發出驚嘆的聲音,科麥斯伯爵連忙說道:「正是如此,我的陛下,繼續和這個強而有力的公爵閣下敵對是錯誤的,他只是暫時忙於擴充地盤,如果等他騰出手來,整個歐洲都要抖上三抖!」
「那你說他會像奧斯曼人一樣了?」
「不,感謝天主的指引,這位公爵有著極為堅定的天主教信仰,他每到一地,甚至路過大南海中有野蠻人的島嶼時,都會立刻開始佈道,他把主的榮耀揮灑四方,把他主的慈悲之名帶往遙遠的世界盡頭。」科麥斯伯爵不遺餘力地幫助奧狄斯的主子吹噓,很顯然,這是有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行為,「他還準備在領地里建造一座全世界最宏偉壯觀的大教堂,他甚至邀請了列奧納多和拉斐爾兩位大師,準備幫這座教堂完成全部的壁畫。」
「那將使這個國家名聲大噪!」查理一世嚮往不已,他也是個虔誠的天主教徒,並且他時常會在修道院里呆上一陣子,懺悔過去,「願上帝讓我能親眼看見兩位大師的作品,以及這座聽上去不錯的大教堂。您可以繼續說下去了,我們如何保證這位盟友的態度呢?」
「聽說在上一次特西戰爭之後,特蕾西公主殿下與公爵的未婚妻有了非同尋常的親密友情。」科麥斯伯爵慢悠悠說出這番話的時候,他不停打量著面前君主的神色,令他失望的是,查理臉色根本沒有絲毫變化,「我的陛下,您對此有什麼看法?」
「特蕾西並不是哈布斯堡家族的後代,她自己也很清楚。」查理一世說道,「她如果是個僅有容貌但是愚蠢的女人,事情也許會變得很美好,她會維持自己的尊榮,得到『殿下』的稱呼,可以盡情地享受生活,偶爾和幾位英俊的騎士策馬打獵、談情說愛……但她卻是個麻煩的製造家,岡薩勞。我不想瞞您什麼,在上一次這位自以為是的小姐被活捉了之後,我就並不想把她那麼早交換回來。」
特蕾西家族的祖先是阿拉貢王國的一位名聲顯赫的將軍,這位將軍的妻子曾經是國王的情友,因此兩個家族的關係非常密切。特蕾西的父親且因為其祖父拯救國王的功勞被收為國王的義子,而特蕾西降生后,更是深受胡安娜的喜愛,童年的時候就被冊封為王室的公主。
科麥斯伯爵聽得冒出了一頭冷汗,皇帝對於這個非親生的妹妹有點不喜歡,已經不是新聞了,但聽到當事人親口承認並且說得如此直白,還是讓他心裡冒起了一股涼氣。
「這個,我的陛下,特蕾西公主殿下是個非常聰慧、能幹的人,她不喜歡奢侈的享受,卻對軍事方面情有獨鍾,聽說她視察過的軍隊士氣都特別高,看得出她很適合當個貞德式的人物。」
「您又說錯話了,岡薩勞,如果你再胡言亂語,小心我對你不客氣!」
「是,是,抱歉,我的陛下,不會再有下次了!」
科麥斯伯爵誠惶誠恐地站起來,為自己的失言而賠罪,貞德可是被宗教裁判所判決為「異端」的女人,還上了火刑柱,在查理一世這位信仰堅定的天主教徒面前,把王室成員做如此比喻,當真是找抽!
查理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斜倚在椅子靠背上,伸開兩條腿靠近火盆,露出沉思的表情,「你不知道我的痛苦,岡薩勞!沒有一個國家的君主會像那個瘋女人一樣,把王室的榮耀加於一介血統不純者的身上!並且特蕾西成年之後,那個瘋女人竟然還簽署了一份法令,保護她的自主擇偶權,這簡直是公然挑釁西班牙王室的權威!我不難想像她和那個瘋女人之間的關係,也許這正是埋藏在哈布斯堡家族中的一顆骯髒的釘子!」
科麥斯伯爵覺得膽戰心驚,他不認為皇帝如此看得起自己,坦白說出真相會對他有什麼好處;相反,他認為這種過分的信任實際上可能是一種變相的折磨。
其實他老早就感覺到查理對待自己的親人比較冷血,尤其是胡安娜這一系的,借著他的親生母親的精神疾病,將之如同犯人般囚禁起來,還派遣重兵看守,這實在是有悖人倫的逆行。
而特蕾西的保護人無疑是胡安娜而不是查理一世,這也就決定了西班牙國王名義上的姐姐會拚命地替身陷牢獄的女王說話了。不光如此,在獲得胡安娜的「成年禮」之後,特蕾西很注意利用自己殿下的身份保護自己。她廣招親信和武勇之士,活躍在各種酒會和沙龍,與各國的大貴族都有不少往來,甚至她還曾代替查理陛下巡視過邊境,因此她也很得軍中將領們的看重。
因此,現在圍繞在特蕾西公主殿下身邊的,已經是一支不可小覷的力量。查理這兩年忙著**異己,更加放鬆了對付這個假王室分子。結果,在最近的一次事件中,查理急著逼迫特蕾西嫁給葡萄牙新王若奧三世,後者與他進行了長達一周的爭論,引起了口角。查理在此後頒布命令,公開宣布王室不準備讓特蕾西小姐獲得繼承權,並且封她為「奧蘇納女公爵」,希望她能乖乖地接受並且主動交還殿下的頭銜。
特蕾西當然不會接受這樣的命運,她拒不接受女公爵的封號,還住進了王室位於馬德里的一處城堡,以示自己的決心。
查理一世對這個女人又是忌憚,又是惱火,他明白現在還不是動手剷除她的時候,畢竟他只是西班牙的同主之一,特蕾西手上拿的是胡安娜給予的特別詔令,就算他認為那根本不合法,卻也無計可施。
不過,特蕾西在被公國「恥辱」地俘虜之後,在某些方面顯得更加理智了。她動用自己的積蓄購置了一條重315噸的克拉克戰艦,取名叫「皇家」號,按照公國戰艦的特點布置了兩舷的炮甲板和內部裝飾,很多地方她都完全參照自己記憶里那些戰艦的布局,還有些技術上的疑難,她便到處聘請歐洲船務方面優秀的工程師、技師、船匠等前來搭脈會診。
這一系列的行為,也同樣製造了西班牙海軍界的一大轟動。穆爾西亞侯爵、海軍上將切雷·德·埃米里奧就說,特蕾西公主試圖「改變傳統接舷戰的觀念是荒謬的」。
不過也有為數不少的人對此持贊成觀點,畢竟,公國數次在海上戰勝對手並不是無稽之談,甚至有位海軍軍官在歸國后出了一本書,詳細描寫特西海戰的情況,總結得失。他雖然沒能引導海軍戰術觀念上的新潮流,但他卻在書中提到了重要的線索,稱他在西印度群島所遭受的敵艦炮火,「鋪天蓋地,在己方重炮開火前就已經像雨點般灑了下來」。
特蕾西的努力沒有白費,西班牙海軍中,的確有個別人接受了這一先進的海戰思想。「皇家」號作為海軍實習船被編入艦隊,特蕾西且不斷安排船長和軍官們前來參觀,只是很多細節上的技術根本不是只參觀過幾次的外行所能掌握的。「皇家」號使用的仍然是固定炮位,在戰鬥之前必須打開炮門,隨後將火炮推入陣地,身管露在艙壁外面,裝填彈藥非常麻煩。
除此以外,大炮的自重也受到限制,否則火炮的後座力很容易影響船隻的健康。公國早已全面使用了鐵制導軌和牽引式炮位,火炮推入陣地后,繩索收緊,發射時火炮順著鐵制導軌疾速後退,但由於繩索的緣故,後座力被整個炮甲板和船外殼所吸收,這樣身管後退,又方便了裝填彈藥,炮手們還可能處在安全的位置完成這一動作,不光如此,研究院還設計了一種隱蔽槽,大炮發射后,只消拔起底座上一個插銷,底座上的滑輪就落下到導軌里,很輕鬆就能將大炮推入炮位,而當武器就位后,導軌未端**區域會自動將滑輪頂回隱蔽槽,這樣底座的砂盤就完全和導軌貼緊,增大摩擦力,和繩索一起使用,炮身的後座力就被幾乎完美地被釋放了。
這只是一個方面,還有改制帆索、滑輪組、變速齒輪等等技術,這都不是特蕾西能接觸到的秘密。公國船的不同型制,也不是她能慧眼識破的,所以「皇家」號所進行的幾次演習並沒有令人特別耳目一新的地方,也難怪埃米里奧將軍會說出那些刺耳的話來。
西班牙人對於軍艦使用火炮的確沒有葡萄牙人那麼看重。早在20年前,葡萄牙曼努埃爾一世在寫給遠征非洲和印度洋地區艦隊司令官的信中就說過:「務必與敵艦保持距離,用火炮來殲滅他們。」這位被人稱作品性吝嗇的國王,在軍事方面倒也可以說有些才華。只不過這種思想並沒有形成理論,而西班牙人又向來高傲,他們認為自己的軍團在陸地上戰無不勝,因此,只要有足夠高大堅固的戰艦,他們同樣能夠讓西班牙軍團在海洋里也所向披靡。
不管怎麼說,特蕾西擁有了一條船,也許這象徵意義更大於其實際意義;她的私人騎士團也已經初見雛形。迫於種種壓力,查理一世不得不用自己最小的妹妹,凱瑟琳公主殿下與葡萄牙國王若奧三世聯姻。
他的三個親生姐妹已經都有了歸屬,除了剛剛返回托萊多的大姐埃萊奧諾以外,這位尊貴的夫人原本是葡萄牙國王曼努埃爾一世的王后,不過1521年的時候這位國王去世,年輕的埃萊奧諾便因此守寡。
查理一世的第一個妹妹名叫伊莎貝拉,是丹麥克里斯蒂安二世的王后;他的第二個妹妹名叫瑪麗亞,是匈牙利拉約什二世的王后;然後就是小妹妹凱瑟琳,剛剛出嫁,用以維繫與葡萄牙王室間複雜的血緣關係。
西班牙國王和神聖羅馬帝國皇帝一想到這些令他頭疼的問題,就渾身難受,「岡薩勞,你對我的忠心我已經感覺到了,你說說看,我該如何對待這位奧蘇納女公爵?」他的口氣里已經儼然不再把特蕾西算成王室的一員。
「我的陛下,特蕾西公主已具有很高的人望,尤其是在她經歷過被俘的恥辱之後,已經漸漸成熟起來。身邊不但有忠誠於她的迦吉斯小侯爵,還有米蘭的著名騎士傑瑞,以及熱亞那的黑騎士皮埃蒙特等人,她甚至得到該國幾個大銀行的資助,從而組織起她的騎士團,義大利人想在她身上謀取利益,也是因為看到了胡安娜王后的強大勢力。這幾年的公社暴動,差點讓這個國家的統治為之動搖,我的陛下,這絕對不可以等閑視之!」
「您到底想說什麼,岡薩勞先生?」
「她畢竟沒有西班牙王室的正統血脈,我尊敬的陛下,因此就算退一萬步說,她也不可能登上王位,而唯一的選擇只能是嫁給一個擁有歐洲王室血統的君主,她的選擇也不可能是無限期的。畢竟,她現在已經有21歲了,這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才有的歲數。」
西班牙國王笑了起來,「對。」
「因此,作為陛下您的忠實臣子,我必須貢獻出我的所有智慧!」科麥斯伯爵動情地表演著,忽然壓低了聲音,「我有個主意,既可以讓我們討好到那位親王,又可以解決特蕾西公主殿下的問題。」
查理一世迫不及待地坐直了*,「哦,快說出來,我親愛的岡薩勞!」
「仍然給予特蕾西公主殿下應有的待遇,並且滿足她的願望,給她一塊封地和一定數量的軍隊,但條件就是她將作為西班牙王室的公主,嫁給特立尼達公國的主人。」
原本臉型看起來就有些粗莽的皇帝,現在的表情更是一副完全獃滯的樣子,「你在說什麼,我的岡薩勞先生?那位公爵已經有了未婚妻!」
「他還沒結婚,我的陛下。」
「那麼,領地呢?」
「撒丁或者西西里,任何一塊都可以!」
就像一道閃電在查理一世的頭腦里劃過,他大張著嘴巴,像條被甩到岸上半死的魚,好不容易,他才恢復了原狀,並緊緊皺起了眉,「那個女人不可能同意這件事,這對她想要繼承王位的想法有太大差別了。」
「特蕾西公主殿下並不想繼承王位,我尊敬的陛下。」科麥斯伯爵立刻搶白道,「她頂多是想保護自己的權益罷了,她被當作正牌的公主,享受了十幾年的宮廷生活,她一直生活在不真實的虛幻之中。在突然得知自己的真實身份之後,她不得不面對選擇,於是她選擇了胡安娜。這是人之常情,我看不出什麼不對的地方,只是她的手段顯得幼稚了一些,總之,她是個不會對您產生威脅的人,更何況您現在還有神聖羅馬帝國皇帝的頭銜。如果能得到西西里王國或者撒丁王國,我想特蕾西公主殿下一定會滿意,並且,塞拉弗公爵也是女人們夢寐以求的新郎。」
「他不會拒絕這樁婚事嗎?」查理一世顯得頗為興奮,但仍不忘繼續追問。
「他們的條件是撒丁或西西里,我們可以同意,但必須讓這位閣下認識到,只有和西班牙王室牢牢地捆綁在一起,我們才可能讓這些土地當作陪嫁。至於之後他們如何來拆分特蕾西公主殿下的領地,或者會鬧出什麼不愉快,那就不是我們能夠管得了的了。」
查理一世哈哈大笑,他認為絕對有這種可能性。
他志得意滿地站起來,「當務之急,是要警告熱亞那恪守中立,不要在這種時候犯錯誤,當然也不用害怕法蘭西的威脅,絕對不允許他們交出科西嘉島!」
科麥斯伯爵馬上領悟地諂笑起來,兩人繼續唇槍舌彈地繼續討論著如何分化瓦解法特聯盟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