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到達昆崙山
黎明前,船隊在嚮導的指引下到達明國人所謂的「昆崙山」。
這位嚮導是子虛道人的忘年交,名叫範文景,14歲上船,在海上已經呆了36個年頭,是個名副其實的南洋海事通。
這個老頭非常博學,常常自詡「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還有諸如吃鹽吃米的不良比喻,有些夸夸其談,不過說起正經事來卻讓人不能不重視。
就像這次暴風之前,他就強烈要求艦隊往東面的大洋里行駛,這在塞拉弗看起來非常不可思議,時間是寶貴的,繞道需要很長的時間和很大的花費,那是他耽擱不起的,即使在遇到這場災難之後,他仍然以為自己做的沒有錯,如果不是他指揮若定、船員訓練有素,恐怕這支艦隊就會消失在那數十米高的狂浪中了。
但是他對於范老頭的經驗與判斷力,還是非常佩服的。
到達昆崙山之前,範文景就談起這塊地方,稱「上怕七洲,下怕崑崙,針舵迷失,人船莫存」,就是說這裡的暴風非常厲害,海員們都把昆崙山島附近稱作「暴風眼」,並且這裡還是「海盜齊聚、藏污納垢之所」。
這座小小的群島屬於無主之地,但西北距占城的大河只有幾十海里,往來非常方便,從爪哇、印度、占城、暹羅、呂宋等地的被捕捉到的土著,常常被送到這裡來賣,也稱作「崑崙奴」。事實上,亞熱帶叢林地區的土著通常*矮小、膚色發黑而頭髮捲曲,在漢人眼裡看來與非洲黑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因此他們就有了這樣統一的稱呼。
這兒是明代崑崙奴的批發中心,在海盜的保護下,奴隸交易大量地開展著,甚至,精通海路導航的崑崙奴還在當年鄭和艦隊里做過嚮導以及翻譯,那時候他們被稱為「舌人」。
此前,幾支海盜以為來了生意,不料「維多利亞」號幾發炮彈便在近距離上結果了一艘他們中最大號的船隻,嚇得這些海盜以為是佛郎機人,紛紛作鳥獸散。
塞拉弗公爵閣下登上島的第一個命令就是清點傷亡與損失情況,隨後又發布了第二個命令,讓大部分的水手和士兵前去採伐木材,這一次所有船隻的情況都非常危險,如果不進行基本維修,根本就無法再次出航。
海岸邊,到次日已經修築起三條可以容下馬車的寬敞木板道,海灘邊鋪設著一排排粗大的原木,揮汗如雨的兩千多名士兵,正忙著把利用潮汐沖灘擱淺的大船通過這種特殊的輪子,拉到高處布置好的修理塢中。水手們布置著營地,一根根用作備料的木材被壘積起來,堆得像座小山似的。
木匠們是最為辛苦的一群人,他們用繩索把自己懸吊在高大的船體邊上,像是一道道蛛絲掛著的多足生物,他們剷平船殼上吸附的海底生物,用細砂石打磨船殼,隨後用最上等的魚膠把木塊粘住裂口,再附上薄薄的橡膠墊和一塊熟鐵皮后,用粗大的鐵釘釘牢。
大的裂縫或豁口就得先撬開多塊船殼,隨後用疊加的辦法,使用厚實堅硬的備料,一塊塊嚴絲合縫地拼接釘靠,直至層層疊疊地修補得與船殼外沿平齊,再打磨、上膠、熟鐵皮包附、鐵釘釘牢。
遠遠看去,船體上一塊塊的傷疤就像在臉上貼著密密麻麻的小膏藥。
塞拉弗知道,這並不是很好的辦法,木製的船體容易滋生出海洋垃圾,例如海蛆和其他海生物,這樣會很容易滲水,不在作戰的條件下,由於艇體老化或其他意外情況,因此而導致了海難這是令公爵無法容忍的事情。他早就決定,要在船體水線以下包附銅皮,鐵在水裡容易生鏽腐爛,而銅的壽命要長得多,再加上金屬的光滑程度也是木頭不能比擬的,速度方面肯定會有些提高。
事實上,塞拉弗的決定還是為了延長木構船的使用壽命著想。關於船體安全方面,一層薄薄的銅皮能起到什麼防護作用?例如,歷史上1886年11月,美國德列德諾烏圖號快速帆船從科倫坡港啟航駛往倫敦中途捕獲一條劍魚,但是這條劍魚卻在掙扎中,用它近1米的長吻在包裹了銅皮外殼的船體上扎出一個直徑2.5厘米的窟窿,導致了一場災難。
一條魚就能有這麼大的本事,更別說人為的破壞了。
但包裹銅皮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首先,船速加快了,木製艦天長日久在海洋里穿行,它的水線以下養著大量的海藻、寄生生物、海蛆等等,它們跟隨船隻一起遨遊,船隻的阻力便會增加了。而銅皮是生物們不喜歡的東西,主要因為遊離的銅離子有微弱毒性,除了時間長會產生一些綠毛般的銅銹外,這種東西作用巨大。
其次,木構的船殼在水中的壽命無疑要比金屬至少短好幾倍,除非是遇水而沉的鐵木,不過那種東西根本無法用來造船,別說數量稀少,就是數量多,普通的斧子和鋸子也很難把它們切削成合適的形狀。
製造和養護一艘軍艦的成本之大,即使依公國的財力,也需要塞拉弗親自審批和指導,在平時不作戰的時候,戰艦的安全就是個非常大的問題,如果每年一次進港大修能夠變成兩年或者三年一次,能夠節省的經費那就是一個很可觀的數字了。
但是,冶銅比冶鐵還要困難,這也是塞拉弗非常不願意去面對的問題。
在墨西哥,瑪麗娜女王在阿茲特克人的幫助下,和研究院的探礦人員一起,迅速發現了許多含量高得驚人的銀礦,加上鑄幣廠的建設投入,因此探發銅礦的寶貴時間就被耽誤了現在塞拉弗已經嘗到了苦頭,他在半年的帆船貿易集中期內,從歐洲大量進口的產品中,最重要的貨物就是銅,此外他還命令所有在國外以國家資本購買的新船,必須配備三隻以上的大銅錨。他用這樣的手段勉強支敷著這一戰略資源的數量,不過艦隊的規模一旦擴大,銅炮、銅彈、覆船銅片等等,都需要大量的銅礦,還有鑄幣所用的銅,這種數量可怕得簡直令他頭皮發麻。
再說,銅的使用也不是像鐵那麼簡單的,作為鑄造用銅,根本不能單獨存在,總得與一兩種金屬摻合在一起成為合金,才有利用的價值,例如錳、鋅、錫等等。這幾類相關礦石的探發,也得投入大把時間和金幣。
馬提尼克女伯爵群島的銅礦資源豐富得驚人,不過想要滿足用以公國支敷的數字,最少得在一年半以後。
在幸運兒范思坦尼爵士的名字被命名為城市名之後,塞拉弗就把在研究院找到大型銅礦的獎勵提高到了1000金佛羅林。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他還指示巴里先生在研究院鑄造研究部旁開設了一個「戰略金屬資源研究部」,當前主要的相關研究為銅,其次是鋼、鋁和鈦。
鈦的研究有些超前,當然塞拉弗也只是隨口一說,他根本不相信這個時代的技術能形成規模化的鈦合金產業。鋁嘛,就另當別論了,如果鋁製品能研究出來的話,參照鏡子的盈利,哎呀……
「公爵閣下,公爵閣下!」
站在坡子上觀察營地情況的塞拉弗從短暫的走神中清醒過來,他眉頭一皺,看見新近在臨時委員會掛牌成立的「財稅局亞洲司」下屬遠東地區總管斯波克特先生,怯生生地站在他的面前。
這位猶太總管的職務相當於戰艦指揮官船長略高的等級,他的薪金是55金佛羅林/月,經過塞拉弗提議、委員會討論后實施的兩次大幅度的調資,令這些高級人員在衣食無憂的基礎上,凝聚起更強大的消費力,逐漸提高個人投資在國家建設募金中的比例,這對公國長遠來看是很有好處的。
他是個年輕的猶太人,身形略顯削瘦,聽說在歐洲被人弄得家破人亡,淪落街頭當乞丐很多年。財稅局長索巴與他的父親曾經有過交情,羅斯恰爾斯的商船隊去歐洲時,多方尋找到他,帶回了新墨西哥城。
斯波克特的計算能力十分強悍,他甚至能在一張報表上看出小數點後面兩位數字的差異,研究院數學、彈道方面高級專家、索尼婭女伯爵的家臣尼科洛·豐塔納先生與他有著異乎尋常的好交情。
不過塞拉弗對他的印象很不好,第一個感覺就是此人膽小如鼠,只見他漲紅著臉,有點緊張地看著自己,兩手還交替不安的,帶著點神經質地揉著他剛剛脫下的小圓線帽。他本身個子不高,加上在高傲的公爵面前那種壓抑的佝僂,使得塞拉弗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挺直*,年輕人!」他脫口叫道。
斯波克特嚇得把帽子都摔掉在了地上,他立刻就保持筆挺的姿式矗在那裡,可是沒有經過軍事訓練的傢伙,*就像一根沒放牢固的電線杆似的輕微的前後搖晃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