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獨會獨蠍
「紅蠍子」海盜的座船「巴巴拉」號,此時正狡猾地潛進幾艘逃跑的敵船中間,隨後獨自離開了主艦隊。不能不說這條船的選擇是極為明智的,因為速度和炮程等方面的劣勢,那些逃跑的傢伙們根本無法遠遁,結果這一天的戰事結束后,除了5條被俘的船隻和「巴巴拉」號以外,其餘的都被擊沉。
塞拉弗身上挨了兩刀,但都是輕傷,他成功地造成了整船的混亂,並且從人孔蓋(船隻上穿錨繩的大孔)潛入了下層甲板。
他不記得自己殺了多少人,總之,他想要殺光所有人。他一點都不擔心自己的情況,他覺得一切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並且,潛意識中,這種良好的感覺似乎還會持續下去。
「嗨,別動,小子!」有人用蹩腳的英語喊道,「扔掉手中的武器,慢慢轉過來,否則我就開槍了!」
塞拉弗慢慢俯下*,摔掉沾滿血污的劍,隨即兩手高高舉起,在黑暗的走廊上輕輕轉過身。
他眼面前是兩名滿面橫肉的壯碩男人,他們敞開衣扣,頭上系著大手帕帽,一人拿著長銃火繩槍,一人拿著砍刀,都是十分謹慎的樣子。
「很好,年輕人,你的使命到頭了,為了活捉你,我可是煞費苦心啊,要知道這艘船的每一個角落我都很熟悉,你的一舉一動,無不在我的注視之下!」長鬍子、臉上污跡斑斑的中年男子戲謔地笑道,「你很能打,不過我不相信一個東方人就能和整條船的水手對抗,這裡無一不是精挑細選的好手,我們稱霸海洋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裡穿開襠褲。」
他的跟隨者惡意地獰笑起來。
塞拉弗微一皺眉,「我還不知道您的名字,看樣子您似乎是這條船的指揮官。」
「不!」這個男人出人意料地高喊起來,「真主在上,只有至尊的先知莉拉才是我們的主人。你不必問我是誰,因為很快你將接受偉大海神的判決。」
塞拉弗淡淡地笑起來,用熟練的阿拉伯語發問:「先知莉拉,難道她是個女人?」
「唔。」還沒想到怎麼回答的傢伙忽然目瞪口呆地望著眼前的男子,突然間火繩槍爆發出巨大的聲響,黑影掠過,他的槍被踢得高高飛起,隨即一把閃電般射來的刀子貫透了隨從的*膛,那人慘叫著死去。
那遭受重擊,虎口流血的傢伙暴叫一聲,向塞拉弗撲去,不過塞拉弗飛起一腳,幾乎高過了頭部,砰地將這個倒霉傢伙踹到黑暗之中。
那人跌跌撞撞地爬起來,吐著血,拉開了一扇艙門;他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身手如此矯健,並且力量會這麼驚人,他只能強壓住震驚的情緒,利用熟悉地形的優勢,趕快逃離。
他從艙壁的另一面往塞拉弗所處地反方向逃跑,這樣塞拉弗如果追過來,必須繞個大圈。
但塞拉弗並沒有吃他這套,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動,兩眼緊閉,聽到那蹣跚的腳步和粗重的喘息聲逐漸靠近時,他猛然睜眼!
「噗」地一聲悶響,靠近他身邊的艙壁木屑橫飛,隨即他的人影像鬼魅般掠過殘破的隔斷,他的腳下,倒著一個死不瞑目的傢伙,血流了一地,眼中的絕望和驚恐至死仍無法抹去!
塞拉弗表情冷漠地走回原地,在黑暗中摸索到一柄刀和一把火繩槍。他抬起槍看了看,又把它丟掉,這樣的武器不但裝彈慢、發火差,且火力和準確度都遜得要命,還不如刀子來得直接。
許多叫嚷著阿拉伯語的傢伙從主甲板上通過梯子下來。
塞拉弗的身形隱入黑暗,他再度打開人孔蓋,從錨索上忍受著激烈的海浪和大風攀上纜繩的一端。
他的上方,是一個突出的木艙房,看樣子是個廁所。塞拉弗探頭看了看,那個圓孔是空的,於是,他輕輕一蹬繩端的鐵基座,*騰空而起,在船尾大浪間隙,雙手緊緊扣住那個圓孔蓋。
他的心裡掠過一絲不安,因為他事先不知道這塊木板是否能撐得住他*的重量,他立刻把頭勉強探入洞中,先伸一隻手,擠進一條*,再擠進另一條*,喘了口氣,引體向上費力地鑽出來。
這個小房間里到處寫滿了各種各樣的文字,不乏一些廢話和讚美詩,還有些不堪入目的淫詞濫調,其中,「先知莉拉」無疑是出現頻率最高的人名。
塞拉弗微微有點好笑,他忽然覺得自己居然懂得如此多的語言,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難道說在未來,自己是一個世界性的語言學家?著名語言學家塞拉弗先生?
他無聲地咧了咧嘴,再垂頭看看自己的雙手,皺起眉來:不會有這樣精通殺人的語言學家吧?這跟滿腹學問、文質彬彬的形象也實在相差太遠了。
他嘆了口氣,雖然不知道自己在嘆息什麼。他打開了那道門,謹慎地往前走,剛剛平靜了一會兒,身上濕漉漉的衣服就帶走了許多熱量,他在打了個寒噤的同時,*前的那片奇異金屬竟然又開始工作了,他感到*前涌動著陣陣暖流,心率頓時比平時提高了不少。
這條克拉克船的構造,與「王權」號不無相似之處,也許建造者都是來自西、葡之類的國家,不過這條船只有兩層甲板,這兩層甲板的下方,是很深的倉庫,倉庫的規模甚至能和「王權」號媲美。塞拉弗猜想這是將節省下來的船員空間折算成物資,以期能在海上長期生存作戰的方法。
雖然是種愚蠢的辦法因為在沒有蔬菜、水果與舒適通風居住環境的條件下,海員極易得上各種各樣的海洋病,尤其是壞血病,在這個世紀還不可治癒,海員們得了這種怪病,就會極度削瘦、眼眶深陷、牙齦出血,浮腫及癱瘓;他們通常無法再自如地吞咽食物,在海上時間越長,死亡的可能性就越大。
走過一條手工製作的長長波斯地毯后,塞拉弗看見走廊兩邊布滿了阿拉伯貴族的畫像。這些畫像下面標註有哈里發、阿訇、酋長等字樣,佔據伊比利亞半島數世紀之久的摩爾人首領、攻陷君士坦丁堡的國王,都赫然在目。
走廊的盡頭,是一座雕工古樸、氣勢不凡的紅木大門,比一個巴掌都長的青銅鑰匙就掛在巨大的鎖眼裡。
塞拉弗輕輕轉動鑰匙,推開門。
在這時間,他不由自主地吃了一驚。
這間艙室非常巨大,也華麗異常,珍珠綴滿了絲質帷帳,地毯上的花紋也都是用細金絲綉成;一朵看似非常普通的花朵,插在景泰藍花瓶里,花和花瓣都是天然玉石、翡翠雕成,莖枝是銀制的,每一道脈絡枝叉都逼真而清晰;塞拉弗把花抽出來,放在桌上,翻開花瓶底部,赫然是大明官窯出口商品的釉紅鑒章。
還有大尊的木製佛陀像,黑黝黝的,面貌不與後世慈靄和善的相同,長得更像是面目西化的波斯貴族,他盤膝而坐,一手上舉,一手護在*前,掌心朝上,擺出拈花造型。塞拉弗只能看出這座雕像的質地堅硬,至於是哪種木料便不得而知。
沿著艙室的一邊,牆上掛滿了各種各樣的油畫,大都是歐洲式樣,以描寫聖經內容的居多,但也不乏使人眼前一亮的肖像畫。這些油畫的下面,零亂地放著七八隻雕刻著不同花紋和徽章的箱子,有一隻是打開著的,名貴的首飾、珍珠和金、銀器物散落在地,還有兩條綢緞顏色艷麗無比,非常引人注目。
另一邊牆上則掛滿了讓人吃驚的武器,有大馬士革雙手大劍、騎士矛、阿拉伯大弩、羅馬圓形盾、騎兵鎧甲等等,這些武器無一例外都裝飾有寶石、金、銀或雕刻著十字聖像。有一隻短劍鍔口竟閃爍著藍汪汪的色澤,看上去像是淬了毒,但加上劍柄的聖母升天雕像,則又顯得不倫不類。
這面牆體下面,是用麻袋裝著的各類香料,胡椒、肉豆蔻、丁香、茴香、肉桂、生薑等等。刺鼻的香味會讓歐洲人幸福地眩暈,但卻讓塞拉弗頭痛不已。
這間大艙室的帷縵非常優雅獨特,連帳鉤都鐫刻著真主向默罕默德賞賜《古蘭經》的盛大場面。穿過帷縵,塞拉弗的眼球頓時被那張巨大豪華的座椅所吸引,那上面綴滿鑽石、珍珠和瑪瑙,但整張座椅只用寥寥幾道木頭構成,簡潔明快,和著鏤空與裝飾品,這張座椅毫無疑問應該是王家用具才對。
塞拉弗正想走到這張座椅前看個仔細,忽然,他的身後傳來一個女人冷冷的聲音,她是用拉丁語說話的,「看夠了嗎?」
塞拉弗轉過頭來,一個身穿灰色布袍,從頭遮到腳的女人,像個怪物般站在不遠處。塞拉弗的眼睛上下轉動著,不過他卻看不出對方的性別,如果不是她說了一句話,那麼塞拉弗一定認為這個傢伙是男人。
她的蒙臉布不同於蒙面巾,那是一塊與衣服完全連成一塊的厚實的布料,只能看出鼻子微微高起的一點。她身上的衣服也與面罩一樣,根本表現不出半點女性的曲線,從上到下,連鞋子都遮掩進去,這樣的人看起來應該屬於最虔誠的伊斯蘭教徒。
塞拉弗詭異地笑了笑,「莉拉小姐,很高興見到您!」
布袍下的身影顫動起來,她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你認識我?」
塞拉弗心中暗喜,自己的猜測果然沒有錯,能夠進入到這間艙室,還氣度從容的女人,尤其是個阿拉伯女人,看起來一定具有極高的地位。
誰敢相信,在某段時間內縱橫加勒比的「紅蠍子」海盜集團的首領,居然是一位蒙面的穆斯林女人?
塞拉弗在心裡都嘆息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