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 白蓮討滅
萬曆皇帝則是思考道:「若是假意投奔呢?不無此等可能吧?而且德川家康自稱要為內應,言辭之間欲借我國之力,只怕是一旦接受,便落了他的圈套,日後給他借兵借運,徒做嫁衣。」
「況且,朕也從朝鮮戰場的戰報上得知,德川家康駐守蔚山城時可謂死戰不退,身負重傷才走,這樣的人,回到本國之後,那日本的關白也沒有清算他,說不定還要重用他,他有什麼理由為我國內應?」
「這小早川家的事情,朕是有聽聞小早川秀秋其人的名字,不過是因為叛變而來的污名而已。說不定小早川家來到這裡,就是為了在我國當內應,反過去洗刷他們在日本的恥辱呢。」
三閣老面面相覷,與萬曆皇帝的意見相左,而討論問題的時候一般不能四個人,於是就要第五個人來做決定,四人皆把面孔轉向張天師,後者則是思索一會,說道:
「這德川家康要為內應的事情,說不定和我那師兄有關係啊。」
「哦?蔚山之戰的戰報中,他似乎沒有出現啊。似乎是在和另外一個日本佛尼決戰.……戰報上說是殺死了一個叫『八百比丘尼』的人,朕對此人並不了解。」萬曆皇帝疑惑一問。
「正是因為沒有出現,所以才有關係啊。」張天師捻須一笑。「至於八百比丘尼,老夫倒是知道,那在日本也是傳說中的佛尼了,修為應該是很高的,但似乎被我那師兄殺的很是輕鬆。」
「既然如此,用傳訊神符詢問一下吧,就怕找不到他的人。」
萬曆皇帝皺著眉頭,有傳訊神符之後溝通實在是太方便了,同樣也側面說明了這東西的危險性,天南海北,一符傳音,甚至都不需要任何的溝通媒介。
不過也有缺陷,就像是現在,找姬象找不到人,因為姬象身上沒有傳訊神符,只能去通知他身邊的人,然而朝鮮也有千里山河,明軍駐紮的據點也有幾十個,姬象會在哪裡出現,又該聯繫誰,這誰能知道呢。
「應該是可以尋到的,之前陛下下的召回命令,傳遞到朝鮮各地,那些修士都應該已經知道了,不日就會啟程回歸,我那孫兒應該也和他在同一處.……」
張天師表示自己的小孫子和姬象應該是待在一起的,上次的命令傳遞過去,自己的小孫子應該開始尋找姬象了,如果姬象直接回來沒有和那些人打招呼,那麼也應該會回順天一次,所以不怕找不到他的人。
萬曆皇帝讓田義去進行聯繫,同時看向利瑪竇:
「利主教,這一次,這個巴神父所帶領的小早川家等人,這接應的事情,得讓你跑一趟了。」
萬曆皇帝想了一會,認為還是同意這一批人進入明朝境內,不過在短時間內要用兵馬看守,至於巴范濟那邊則交給利瑪竇去交接,這人回來了,就正好直接圈在東嶽廟那邊的教堂裡面,哪裡也別去了。
當然,萬曆皇帝嘴巴上說的是「留天主教堂,等候封賞」。
只是這個等候,可不知道要等到啥時候了!
另外一邊,田義用傳訊神符已經和朝鮮那邊溝通完畢,緊跟著附耳到萬曆皇帝身邊,萬曆皇帝聽完之後面露喜色,頻頻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緊跟著道:
「去,宣馮夢龍、柳夢寅、張耀芳來覲見。」
田義離開,利瑪竇也領命匆匆離去,出門時已經有人在門前等候與他一起行動,隨後不多時,兩個秀才一個使臣就到了內閣,先對萬曆皇帝行過大禮,而後萬曆皇帝開口道:
「朝鮮戰事已經結束,朕準備冊封一批陣亡將領為新神,你們三人為這批人書寫傳記,亦或是神怪之書,寫的越快越好,寫完之後,送到印廠,進行大量刊印,分發到順天以及附近大城中,給各地驛站派發到民間。」
「其中細節,待此間事情處理完畢,朕便仔細給你們進行要求,你們都回去準備一下。先在心中構思一些想法。」
三人皆領命,只是心思各有不同。
張耀芳心思最是單純,他只是覺得之前被那個小神仙帶來順天,說是要找幾個筆友,沒想到其中一個居然是當朝天子,這把他嚇得不輕,但是能一步到位,成為天子身邊的書官,這似乎也是不錯的一條路。
科舉考不中直接走後門,這不爽死?
只是很長時間都沒有自己的工作,那個柳夢寅給皇帝代筆,那個馮夢龍每天泡在經文館,唯自己遊手好閒,沒事就研磨或者跟著其他兩人自娛自樂,儼然一副沒出息的跟班模樣,這一次終於有了自己大展身手的時候,雖然也是協同寫書,但是總歸能為天子幹活,而且是被指名者之一,這一點就足夠臉上有光了。
寫書時候再塞點私貨進去,要是得到了賞識可不就一飛衝天?
張耀芳想的是如何給天子干好活,為自己謀取官路,想著出人頭地,而在這一刻,他身上那本就寡澹的浩然之氣,又散去了一些。
這一點,被張天師看在眼裡。
三人走後,萬曆皇帝對張天師笑道:「北極真人還真聯繫上了,不僅德川家康是他策反的,他還透露了毛利輝元、黑田長政皆有反心,只是他們三人互相之間都並不清楚,德川是自己一人,後面二人則是一派,這也挺好,若是只有一個內應,恐怕以後會被牽著鼻子走啊。」
「不僅如此,長白山居然還有一門神術,可以捏造天神.……!」
萬曆皇帝深呼吸幾次:「當然,條件較為苛刻,朕這裡,也準備按照這方法先行試驗一下.……教三人寫書,不過是為了使浩然正氣,結合萬民願念與香火,以完成捏造天神的其中一步罷了。」
「這種能力,與那《金烏玉兔集》的本事,似乎已經相差不多?甚至尤有過之?」
張天師聽完之後,先是對還要這種法術表示十足的吃驚。
「天下居然有這種法門……捏造天神?這可不是輕易能做到的事情,長白山都沒有國家,如何捏造天神?」
萬曆皇帝表示自己先賣個關子,張天師也不追問,而是又就方才《金烏玉兔集》和這捏造天神之術的高低給了個結論,是失笑且搖頭:
「陛下錯了,應該是《金烏玉兔集》的本事比這捏造天神的手段還要強大!」
「不論這捏造天神的手段有幾個步驟,從它需要萬民願念這一點來看就絕非容易的事情,雖然天神強大,但是金烏玉兔集僅靠著雜亂的願念就能源源不斷創造妖魔,也就是說,只要人心還存在,書本中的妖魔就是不滅的。」
「而我們現在,對於《金烏玉兔集》的能力,也不過是從戰場上得到的情報,以此為基礎推想出來的。連我師兄都沒有拿到這本神書,能被日本死命看護的東西,怎麼可能與長白山的法術一個層次呢?」
「那畢竟是唐代的神術啊。」
萬曆皇帝若有所思的點頭,隨後又問道:
「那你對方才三人,怎麼看?」
「我看你神色似乎有異。」
張天師再是搖頭道:「張耀芳一心為求功名,浩然之氣已逐漸衰退,要與三位閣老一般了。」
此話一出,三閣老頓時面有慚愧之色,不過他們對於浩然之氣的出現方法也不清楚,只是搖頭晃腦,十分不解的嘆息道:「難道讀聖賢書反而讀不出浩然之氣嗎?」
「那倒也不是,那幾十年前時,唐順之、王陽明,也都是讀聖賢書的,一樣有浩然之氣,只能說三位閣老讀的不到位,那隻記在眼睛里,沒讀到心裡去。」
張天師揶揄一笑,隨後又點評道:
「而另外兩人,馮夢龍和柳夢寅兩人雖然也是一口答應下陛下的要求,但是他們兩人身上的浩然之氣卻沒有散去,依舊濃郁,這從側面反映了他們心中的所思所想,以及本身所達到的儒道境界。」
「這柳夢寅是朝鮮官,雖然現在身處明朝天子身邊,但由於當初雷軒老人那件事給他帶去的陰影頗重,所以現在留在紫禁城內更多的是還是為了求個安穩,不圖什麼虛名。」
「而馮夢龍則與這柳夢寅更不一樣.……這個傢伙畢竟經歷的更多,對於神鬼之事興趣極大,對於做官這些事情反而興緻欠缺,他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的儒道。日後必然大有所為。」
「所以,並非是讀聖賢書讀不出道理,讀不出浩然氣。實在是各位沒有走出自己的儒道,對於浩然二字,恐怕不算書本里簡單的兩個字,看看就能有的。」
萬曆皇帝此時也搖了搖頭:「姑且看看他們三人此次著書的成果吧。」
……
朝鮮之地,諸位大修接到調令,紛紛踏上回京的路途,而姬象因為有事情要做,所以再一次和大部隊脫節。
如今的朝鮮事情,有魔神大荒落坐鎮,一旦有事可以進行祭祀溝通,自己為神主,身上還有法界碎片,能感應到大荒落的行蹤,冥冥之間具備強烈聯繫。
姬象按落雲頭,在遼東大地上徘回,過了約莫兩日,姬象的神色顯得極為怪異。
「這怎麼回事,不要說白蓮教了,居然連一些民間宗教都沒有了?」
遼東乃是苦寒之地,人口也不算多,白蓮教都是瞄準那些人多的地方進行傳教,當然那些地方要麼有糧要麼有錢,而遼東既沒有錢也沒有糧,白蓮教的勢力在這裡不算大,不過這裡也有一些民間宗教,同樣是大貓小貓兩三隻,可現在這些宗教都不見了。
就像是憑空蒸發掉了一樣。
姬象來到一座破廟,這廟門上還掛著金禪大教四個字,一股濃重的白蓮味撲面而來,可這廟裡面卻荒廢已久,什麼都沒了。
一揮手,大風一起,那些斷壁殘垣之下滾出一堆堆無頭骸骨來。
取了首級而不需要屍體,考慮到白蓮教並不是軍隊,僅僅是勢力龐大的邪教組織,所以能滅掉他們然後搶走他們教徒腦袋的,必然是更邪的邪教,似乎韃靼草原的薩滿就有用人頭做法器的習俗。
不過白蓮教教眾的人頭……以這幫雜兵的道行,拿了他們的頭顱,難道能多加幾點附魔嗎?
「山神土地,出來一見。」
姬象動用拘神的神通,白煙入地,不多時就有一隻乾瘦的黃鼠狼被抓來,姬象愣了一下:
「幼?黃老爺?」
黃皮子一抬頭,一臉茫然,對著姬象作揖,表示自己不是啥老爺,那太抬舉自己了。
土地廟也屬於民神,只有特定地方的土地神才屬於天神,就像是城皇一樣,那順天府的城皇可是有天神封號的,和你地方縣城的城皇不是一個檔次。
黃皮子告訴姬象,這地方的人被殺了大概有一年多了,當初金禪教在這裡的勢力還是頗為浩大的,有個五百年修持的蟬妖給他們站台,不過那隻蟬妖後來被一個瘋瘋癲癲的,帶著個神情麻木的小孩的人給殺了,動手的不是那個瘋子,是那個孩子。
「從長白山來的,瘋瘋癲癲的人不知道名字,只聽到他喊那小孩子叫『神魁』。」
「長白山之前也有大事情,據說是建州衛的都指揮使被殺了,然後他鎮守的那座城就被一個人攻破了,殺了不少他的子嗣呢,我看著就像這個瘋子。」
黃皮子土地神知無不言,還把那人的形象描述的繪聲繪色,姬象卻是越聽越是眉頭深皺,神魁這個名字自己確實是沒聽過。
難道是里山河下降的仙人不成?是哪個天宮派下來的?目的是什麼?
就是為了殺白蓮教?不至於吧?
聽著姬象的疑問,黃皮子卻搖頭道:「不,那個神魁只是殺了他們,沒有砍掉他們的頭。」
「這頭是三個月之後,快爛掉了的時候,被一個從遼東外面來的僧人砍下帶走的。那打扮看起來像是韃靼人啊。」
黃皮子說的一板一眼的,姬象倒是詫異:「你倒是認得挺清楚的。」
「那是自然,能在山海關外討生活的,別說是人了,就算是神也要有點眼力見啊。那長白山來的是本家,看到我都不敢動手,都會繞路,那要是關內的人就更不用說了,都不會在我這裡搞事情,可韃靼人不一樣,看到廟就拆掉,看到神像就要打掉腦袋,你說都是薩滿,長白山和韃靼還不一樣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