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1章 兩世宿命

  到了七月十三那一日，皇帝百裏延一聲令下，龐大的隊伍即可啟程去往皇陵。


  霍明珠坐在墊著厚厚的褥子、寬闊的座駕之中，感受著輕輕搖晃的感覺，思緒跟隨著那節奏緩緩的飄蕩了起來。


  上一世，她便是死在了那皇陵之中。


  那一次，她是被逼著為老皇帝陪葬，雙目被親人所挖、灌滿了水銀，經脈盡數被斬斷還被玄鐵鎖住封在石棺之中，用最為淒慘的方式離開了這個人世。


  那時候的她，除了恨就隻有悔、隻有怨。


  而這一次去到皇陵見那個男人，若是真的能夠死在他的身邊，卻何嚐不算是最好的歸宿？


  十五年的陰陽相隔，你可還好嗎？


  淚盈於睫的霍明珠抬手緊緊的捂住自己的心口，因為憶起了百裏景麒從前的溫柔，所以如今的孤寂和痛苦才會顯得更加的煎熬。


  七月十五日，先帝的忌日。


  在經過了繁雜的皇族祭拜之後，太後獨自一人留在了皇陵之中，揮退了所有的宮人和一雙擔憂的兒女，她靜靜的站在那冰冷的皇陵之中，消瘦的背影是那麽的孤絕和淒涼。


  伸手在袖中將一方捏得有些皺皺的紙張拿了出來，霍明珠走到那個男人安息著的石棺前，緩緩的坐了下來。


  “這是須臾解藥的方子，我找到了解毒的法子，卻是在你離我而去的十五年之後。”


  將那方寫著曾經能夠挽救那個男人性命的紙張遞到燭火上點燃，在一片昏黃和寥寥煙霧當中，霍明珠的眼眸變得濡濕。


  “若是重回十五年前、不——也許是更早之前，如今的我便可以救你了，是嗎？”


  淚水緩緩的劃過臉頰，晶瑩的淚珠反射著火光卻沒有絲毫的溫度。


  “隻可惜，你已經沒有了來生，我該去哪裏尋你呢？”


  將頭輕輕的靠在冰冷的石棺之上，卻仿佛能夠和那個男人隔的更近，霍明珠的聲音都變得哽咽了起來。


  “如今阿延和欣兒都好好的，大雍也好好的，我也算是不負你所托……”


  嘴角緩緩的勾起一抹滿足的笑容，霍明珠的淚水仍舊緩緩的流淌著，如同她未曾止歇的痛苦和哀傷。


  他用了十年的光陰，換了自己一生的平安無憂。


  他重生的十載光陰，是用那折磨的病症換來的吧？

  司命之神，果然從來不會那麽仁慈。


  自己得以善終，卻無論如何忘不了那個男人在自己懷中吐血而亡的慘死場景。


  那是她從未遺忘過的噩夢，仿佛每一次閉眼都會看到滿是鮮血的一幕，那個男人，就那樣在自己的懷裏安靜裏去，徒留自己一個人在這個世上如同行屍走肉的活著。


  兩世為人啊！

  怎麽就不能夠早一點遇見他？


  若是再活一世，她一定不會再拘謹防備，她一定用盡所有的力氣去愛他，如同他對自己傾盡所有的寵愛，讓他知道自己的心早已淪陷，兩世為人，唯獨留在她心底的男人，從來就隻有百裏景麒一人。


  想著想著，霍明珠的雙眼緩緩的闔上。


  耳邊遙遙的似乎傳來了兒女的呼喚，那麽焦急、那麽聲嘶力竭，可是聲音卻如同被蒙住了厚厚的一層棉布，霍明珠的嘴角微微勾起，她感覺自己在漸漸走遠，隻聽到有人在輕輕的喚著自己的乳名。


  “阿矜、阿矜……”


  自他離去之後，從來沒有人再叫過她的乳名……


  久等沒等到太後出來進來查看的百裏延、百裏欣兒和一眾宮人，當他們看到大雍最為尊貴的太後坐靠在石棺旁一動不動，無論怎麽呼喚都沒能得到回應，焦急的叫嚷聲在皇陵中回蕩著久久沒能散去。


  “太後薨了——”


  跪伏一地的人當中，曹安艱難的挪著膝蓋跪到了百裏延的身旁。


  “陛下、陛下——太後娘娘唯一的遺願便是……便是與先帝合葬……”


  傳出一聲驚呼，幾個人慌忙爬起來朝著皇帝和長公主的身邊圍了過去。


  “陛下、陛下保重龍體啊！”


  “長公主——太醫、太醫呢！快喚太醫過來——”


  嘈雜和混亂之中，霍明珠的臉上是安然和恬淡。


  她再也睜不開眼睛，勞累的一生，她對兒女的牽掛仍舊還在，卻又無比期盼著自己死後，是否能夠與他團聚……


  兩世都薨於這皇陵之中，這，就是她的宿命了吧？


  再也沒有了呼吸，徹底閉上了的眼眸，霍明珠耳邊的所有聲音都消失不見，隻餘留了那淺淺的呼喚，溫柔而又低沉，像是他曾經在耳邊親昵的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