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子夜開啟
霍明珠在那個老和尚前的蒲團前止步，忽地輕輕跪了下來，雙手合十對那老和尚道：“大師，近日我頗有苦惱不得解，不知大師慈悲為懷普度眾生，能否點化一二？”
素縷弄不清她家小姐在搞什麽鬼，這口吻，倒像是看破了紅塵，預備著在這寺裏出家了似的。
那老和尚又敲了一會兒木魚，才停了下來，一雙眼睛卻與護國寺內的住持大師的沉穩平靜不同，他似乎還閃著些許凡塵未了的味道。
霍明珠重活一世，看人看得很準，往往隻消一個眼神，便能產生識人的本能，她心裏在叫囂著，就是他了！
“女施主不妨說來聽聽。”那老和尚道。
“還不知道大師怎麽稱呼？”霍明珠問道。
“貧僧法號無塵。”那老和尚回答道，眼神卻仍舊注視著霍明珠。
霍明珠也不再賣關子，而是又施了一禮，才道：“無塵大師，且聽信女道來。信女今年已有十七歲，父母打算為我謀一位夫婿，本是與那位公子情投意合兩廂情願，卻忽然得了一個消息，那位公子接近我，並非為了與我成親，而是為了我祖傳的寶物……父母將那寶物作為我的嫁妝送給了我，一直陪伴了我近十八年……”
素縷跪在霍明珠身後，眼眸始終低垂著，才能阻止她目瞪口呆地瞪向她家小姐。
“如今，得知了真相的我，每一次瞧見那位公子，或是那件寶物，都無法自拔地陷入回憶和痛苦之中。大師，您知道，我對那位公子付出了真情實意，眼看著要談婚論嫁，竟遭受如此打擊。我想將那寶物毀了去，可它珍貴異常，毀不了，想將它變賣，可又擔心被父母發現，再將它找回……”霍明珠的神色痛楚異常，梨花帶雨，說著說著啜泣起來，“請大師指點，我該如何是好？我知曉這是我的心魔所在，苦於一直沒有辦法化解，信女不願再背負這些……”
那老和尚始終認真地聽著，見霍明珠說完了，低頭隻管哭，他歎息了一聲，手中仍舊握著一串念珠，幽幽道：“女施主太過執著了。”
素縷心道，廢話，若非執著，要你何用？她家小姐胡編亂造的伎倆越來越嫻熟，若非她同小姐一同出門，一同拜佛，她甚至要懷疑眼前跪著的這個人，到底是不是她家小姐啊？
“大師，我來尋不再執著的法子。”霍明珠抽抽噎噎道，“我真的不願再去想了……”
“無論是物執還是我執，隻需放下便好。”那老和尚沉吟了一會兒，總算入了正題：“女施主也合與貧僧有緣，近日恰逢盛會，這寺中將會迎來一批識貨的買家。若是女施主方才所言屬實，那唯一的辦法，便是將女施主所言的寶物賣出。如此，既可以積攢更多的嫁妝，又可以擺脫我執和物執的困境……”
素縷快佩服死她家小姐了，三兩句就套出了老和尚的話，那大膽放肆的地下黑市，定是這老和尚操縱無疑。
既然素縷都已知曉這老和尚同黑市有關，霍明珠自然不會不清楚，她的猜測有了結果，可顯然那老和尚未必信她真有寶物。
因此，霍明珠繼續佯裝抽噎了一會兒，像是得到了救助似的，既忐忑，又不確定道：“大師所言當真？實在是我家那寶物太過珍貴，我怕被人誆騙……”
“出家人不打誑語，貧僧言盡於此，女施主考慮考慮罷。”那老和尚見霍明珠反而不信他，有些不那麽高興了。
霍明珠此時占據的是上風，那老和尚想必也十分想瞧瞧她到底有什麽寶物，而另一麵她先產生懷疑，便不會顯得她特意為了黑市而來，一舉兩得。
因此，霍明珠沉默了片刻，才肯點頭道：“好吧，多謝大師點化，我想要去試試看，是否真能解開心魔。勞煩大師告知那些識貨的買家的行蹤，信女該去何處覓得？”
那老和尚總算肯睜開他重新又閉上的眼睛，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貧僧便告訴女施主吧。那些識貨的買家，於子夜時分會在寺內的地下城聚合，女施主若要前去，便報貧僧的法號，他們自然放行。”
霍明珠微微一愣，報老和尚的法號就可以進去，看樣子這個所謂的黑市，其實並非蘇記老板所言的那般規矩森嚴，豈非人人得了老和尚的法號，都能入內嗎？
“多謝大師，信女記下了。”霍明珠自然也不會去問老和尚，這些規矩是否合理。
“敢問女施主貴姓？”那老和尚這才想起要問清來者的身份似的。
“信女姓霍。”霍明珠直言不諱道。
“霍施主，你且去罷。貧僧要繼續修行了。”那老和尚下了逐客令。
“多謝大師，信女告退。大師普度眾生，定能功德無量。”霍明珠還能如何，除了等待，別無他法。看看天色，尚未至晌午，她還有些時辰可消磨。
從大雄寶殿撤出，霍明珠環顧人來人往的殿前廣場，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這些人裏頭很可能會有出現在夜半的黑市上的人……可看誰似乎都不像，每個人都做著自己的事，燒著自己的香，不像是玩慣了寶物的人。當然，玩寶物的人，應該是長怎樣一副臉孔，霍明珠也並不清楚。
“小姐，你覺得那老和尚的話可信嗎？一別是看咱們長得漂亮，要誆騙我們吧？這種披著和尚外衣的老和尚，不勸人別的，單勸人將價值連城的寶貝給賣了！真是沒聽說過……”素縷的疑惑終於也爆發了出來，比霍明珠還要陰暗地將那老師傅往最黑處抹殺。
霍明珠聽了忍俊不禁，看看了她的臉，笑道：“若是擔心長得漂亮被人賣了，你這幾日可要當心了，說不定哪一日便被人給暗算了，要配與那和尚做個俗家妻子，你可怎麽辦啊？”
素縷立刻跳將起來，又羞又惱：“小姐，你真是什麽話都說得出口了，越來越沒有個小姐的樣子了！哼！”
霍明珠眼看著素縷氣呼呼地走開，她慢步追上去，心裏卻沒有多少底，等到夜半時分，入了黑市，不知會遇到什麽狀況……但她為了那樣東西，不得不進去探聽消息。
從大雄寶殿回西廂的路上，有眾多僧人和上香的百姓走過，偶爾看向霍明珠的眼神，讓她非常不舒服，似乎其中有不少雙眼睛，在盯著她會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