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我非聖人 第一百零五章 釣魚翁，養鯤人
大雪紛飛的天宇下，一條雪白色大魚漂浮在半空，不停吞噬著濃濃黑氣，無窮無盡。
黑氣的源頭，是一個身著水綠長襖的女子，只是黑氣濃郁，看不清面容。
安寧艱難的睜開雙眼，只看到一張被黑氣遮繞的朦朧臉龐，昏迷之前所看到的一切瞬間湧入腦海之中，頓時如同電流一般讓安寧打了一個激靈。
「小妹？」
安寧低聲囈語，有些難以置信。
安靜似乎已經沒有知覺，根本聽不到安寧的呼喚。
安寧一下強撐著站起，抓著安靜的手臂，聲音也加大了很多：「安靜！」
依舊沒有回應。
安寧深深呼吸，然後雙手快速掐訣，一道道符文不斷浮現，向著安靜身上籠罩而去，想要將那些黑氣強行驅散。然而無論安寧釋放多少符文，都在瞬間被黑氣完全吞沒。很快，安寧便已經面色蒼白，滿頭大汗。
安寧看了白鯤一眼，心中越發著急。他雖然不能跟白鯤溝通，但能看得出來白鯤眼神中的慌亂，顯然這種情況白鯤也沒辦法。
安寧繼續強行驅動符文，但跟先前一樣，都是無用功。
安寧一邊驅動符文一邊在心裡呼喚著小狐狸，但小狐狸根本一點回應也沒有。安寧不知道再這樣下去會怎樣，但隱隱能感受到一件可怕的事情正在發生。若是再不制止，不僅安靜會死，自己會死，甚至整個天下的人都會死。
安寧不斷拍出一道道符文，同時怒吼道：「安靜，你快給我醒過來！」
只是任由安寧驅動再多符文，任由他如何呼喊，安靜依舊不為所動，那些黑氣依舊源源不斷的出現，然後被白鯤吞噬……
「哎！」不知過了多久，天宇之上，突然傳來一聲嘆息。
接著有一根魚線從天而降，一個巨大的魚鉤剛好鉤在那頭白鯤的上顎，不斷被白鯤吞噬的黑氣瞬間停止，白鯤也被釣上雲霄。
白鯤消失之後，有一柄巨劍從雲層上砸下，剛好砸在安靜的頭頂。
安寧想要去擋下那一劍，卻連站起來都是奢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一劍砸在安靜頭頂。
巨劍砸落，劍氣頓時如潮水般向著四周滌盪出去。待得劍氣消散，安靜卻毫髮無傷，渾身那些黑氣也瞬間蕩然無存。
沒了黑氣支撐，安靜直直的倒在雪地之中，安寧剛準備上前攙扶，卻有一人先他一步出現在安靜身後。
一個老人，帶著斗笠，扛著魚竿，魚竿上正釣著一條雪白色小魚，正是小白。
小白並沒有掙扎，就像是已經死了。
這老人正是上次跟安寧一起喝酒吃龍肉的老人。
老人看著滿頭白髮，生氣幾乎散盡的安寧，屈指一彈。
安寧只覺眉心一顫，整個人直接向後倒飛出去，撞在一個堆滿積雪的山丘上，眼前一黑，直接陷入昏迷。
……
……
黑暗，無窮無盡的黑暗，看不到一點光亮。
寂靜，死亡一般的寂靜，聽不到一點聲音。
「叮咚！」
一聲清脆聲響，黑暗中突然出現了一個魚鉤，沒有一點光亮的黑暗，什麼也看不到的黑暗，卻能清晰的看清楚那個魚鉤，沒有倒刺，就是平滑的一個鉤子，當然也沒有魚餌。
安寧有些艱難的睜開雙眼，有陽光灑下，有些刺眼，所以不由得伸手遮擋了一下。
有風吹來，帶著一股鹹鹹的味道。
然後有浪濤之聲不絕於耳。
安寧眯眼看去，看到了翻滾的浪花，光滑而泛黃的礁石。在礁石上，坐著一個老叟，帶著一個斗笠，右手拿著一根紫竹魚竿，左手拿著一個酒葫蘆，正仰頭灌了一口酒。
安寧像是想到了什麼，一下從礁石上跳起來，舉目望去，白雪皚皚，冰川林立，卻沒有看到安靜，只有一頭青牛趴在礁石上，不斷拍打著耳朵。
安寧看著釣魚的老頭，沉聲道：「我妹呢？」
老人沒有轉頭，將酒壺放在礁石上，伸手指了指他面前的海水。
安寧眉頭再次皺起，還沒開口，老人便道：「小聲點，別嚇跑了魚。」
安寧凝重道：「你究竟是誰？」
老人這次轉過頭，反問道：「你覺得我是誰？」
安寧搖頭，直接問道：「我妹沒事？」
老人沒有回答，而是說道：「還是先關心關心你自己吧，靈力枯竭，元氣耗盡，運氣好，還能活個三五年。」
安寧繼續道：「這就不勞前輩操心了，我只想知道我妹妹怎麼樣？」
老人回道：「性命無虞，只是體內魔物是個天大的麻煩。姓蔣的傢伙叫你來的？」
安寧一愣，搖頭道：「是給我妹種下魔物之人。」
老人點了點頭，轉過頭去，不再言語，繼續釣魚。
安寧突然驚呼道：「這裡是玄海？」
老人點頭道：「可以這麼說。玄海者，北冥也。」
安寧心思急轉，然後抱拳道：「多謝前輩搭救。」
老人擺了擺手，笑著道：「兩碗寒潭香，兩個龍肉叉燒包，老朽不虧。不過老朽只能救一個，救誰由你選。」
安寧直接道：「先救她。」
老人依舊笑著道：「先別急著回答，聽老朽說完。老朽跟你那位師父算是故交，當年還欠了他一個人情。救你，就等於還了他的人情；老朽這麼多年一直在尋找一個徒弟，可惜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你這妹子大道契合，天生劍胚，正合適學老朽這一劍出世劍。救她，就等於終於了卻心愿，收了一個徒弟。」
安寧開口道：「只要能救她，但憑前輩吩咐。」
老人沒有理會安寧，繼續道：「救你，或許能讓入世劍重現世間，妖魔敬畏，人族可得萬年太平；救她，魔門天開，魔界湧入天元，生靈塗炭，萬民置身水火。」
他轉頭看著安寧，語氣凝重的問道：「現在你還讓我救她？」
安寧一愣，沒有立刻回答。
老人也沒有打擾，繼續垂釣。
許久后，安寧開口道：「前輩既然要我選擇，那我還是選擇救她。」
老人好奇道：「你不怕死？」
安寧苦笑道：「怕，從小就怕，可若不能救她，我活著，便沒了活著的意義。」
老人再問：「天下蒼生呢？」
安寧也顯得無比認真，回道：「天下蒼生太大了，我連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又哪顧得上他人死活？再者……」
安寧頓住，沒有往下說。
老人卻是笑著道：「你是想說既然我說了要收她做弟子，自然有辦法避免那樣的情況發生？」
安寧一愣，沒有隱瞞，點了點頭。
老人搖頭道：「實話告訴你，我也沒辦法，而且我也不在乎。我修的是出世劍，世人的生死苦難，全跟我無關。我要的只是一個徒弟，能繼承我這一劍的徒弟，至於這個徒弟是什麼人，會給世人帶來什麼樣的苦難，與我何干？」
安寧再次皺起眉頭。
老人卻是問道：「這樣，你還是選擇救她？」
安寧點頭道：「是！」
老人笑了笑：「倒真是個怪人。既然如此，自己選個風水寶地吧，這邊雖然沒人，但風景還算不錯。」
安寧欲言又止，老人開口道：「放心吧，我既然答應了你，就一定不會讓她死，而且一定比大多數人都活得長，這一點，就算姓蔣的傢伙，也不會質疑。」
安寧再次抱拳感謝：「如此，安寧在此謝過前輩。」
說完，將那些空間物取下，一件件擺在礁石上，然後說道：「晚輩知道前輩看不上這些東西，但晚輩實在拿不出什麼像樣的謝禮，聊表心意，還望前輩莫要嫌棄。」
安寧什麼都沒留下。
他自己的身體，他比誰都清楚，老人說的沒錯，好的話還能活個三五年，不好一年都是奢侈。
既然都要死了，留著這些東西也沒什麼用，倒不如都給了這老人，也是希望老人能念在這份心意上，能對安靜好一點。
老人沒有說不要，也沒有說要，而是問道：「你要走？」
安寧看了海水深處一眼，柔聲道：「我不想她看到我這個樣子，也請前輩替晚輩保密，至於晚輩的去處……」
安寧腦海中浮現很多人影，有莫青青，有綠冰紅雪，有封靈，有柳煙煙，有落雲峰的師兄師姐們，當然還有那個拿著旱煙的漢子……
安寧突然笑著道：「晚輩還有些事情要跟一些人說清楚。」
老人點了點頭，又拿起酒壺喝了一口酒，然後道：「寒潭香和龍肉留下，其他的自己帶走。」
安寧一愣，老人直接道：「我可不想跟那個姓蔣的打一架。」
說完，突然雙手緊緊的拽住魚竿，然後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將一條魚提出海面。
安寧一看，不由得眉頭再次皺起。
這條魚跟安靜身上的小白簡直一模一樣，只是小白通體雪白，這條卻全身墨黑。
老人嘿嘿笑道：「可算抓住你了。」
說完將這條黑色小魚拿在手中，然後直接裝進那個酒壺中，上下晃了晃，然後將酒壺丟了出去。只見酒壺懸浮在半空，光芒大作，很快就出現了兩條魚，一黑一白，頭尾相連，剛好組成了一個雙魚圖。
這兩條魚出現后，老人雙手再次掐訣，然後天際之上憑空出現了一柄巨劍，劍尖剛好抵在雙魚圖的正中，然後將雙魚圖整個砸入水中，整個海面頓時沸騰起來，驚濤拍岸。
只是海水來得快，去得也快，很快便恢復平靜。
老人起身拍了拍手：「大功告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