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理查德
奧利維爾獨自走在無人的小巷中，突然間他停下腳步，片刻後麵前空無一人的拐角處傳來了哢啷哢啷的金屬撞擊聲。
“誰？”
就在他目光指向的地方，空氣中突兀地刷出了一個身影，一身黑色的修身長款風衣配上黑色的長褲和輕甲鞋，雙手戴著黑色的手套和護腕，左側的腰間掛著兩柄明顯不同製式的長劍，從劍鞘外形上看一柄是刺劍另一柄是長刀。
男子的身高比奧利維爾還要高半頭，肩寬背薄身材修長，一頭黑色的散發蓋住眉間蓋不住高傲的神色。就算明知道自己實力在奧利維爾麵前微不足道，仍然幾步走到俯視他的距離，冰冷的黑色瞳孔在掃過周圍時露出了明顯的失望與鄙視。
“已經送走了嗎？”
淡漠的語氣和眼神讓奧利維爾愣了一下，好在他也不是太在乎別人對他的禮節，並沒有對此揪住不放的想法。
“鍾自命的信使嗎？”
男子並沒有回應他，隻是整理了兩下手套，轉身就要離開。
這樣明顯的無視就實在有些忍不了了。
“回來。”
“啪”
一聲指響，男子的麵前出現了一道純白的光屏攔住了他的去路，十幾根巨大的尖刺帶著明顯是警告的意味指向了他。
男子站定回頭，帶著一絲不耐地側視著奧利維爾，然後轉身行禮。
“原來是奧利維爾大師，您好。不好意思，剛剛沒有注意到您。”
“那你眼睛問題不小啊。”
“請問您有什麽事麻煩我這個盲人嗎？”
“你叫什麽名字？”
“理查德。”
“鍾家的人？”
“沒錯。”
“對我有什麽不滿嗎？”
“大師您何必和我這種走狗過不去，直接宰了，或者更直接點對我們家伯爵大人動手唄，反正也沒人是您的對手，更不要說我們這些不值一提的新貴族了。”
縱然被嘲諷奧利維爾依然強壓住怒火，對麵雖然腰間掛著兩柄劍，從職業角度來說卻是斥候一係的，並沒有主動複生能力，真動手時一個不注意就會出人命，到時候就不是外交層麵能解決的問題了。更不要說對麵是在抓捕混沌崇拜者時被自己幹掉的，這要牽扯上的話，整個十聖會都會陪自己感受一下王國的瘋狂。
“有事說事，陰陽怪氣的，你要真想死腰間掛著的玩意是裝飾品嗎？”
“啊，來啊。”
看似無所謂的話直接點爆了火藥桶，理查德毫不猶豫地躍起撞向身後尖刺，左手搭在劍柄上，右手手背浮現出淡淡的紅光，冰冷的目光逼視著奧利維爾，隱藏在下麵那燃燒的敵意直直地鎖定著他，絲毫不在乎後麵就是巨大的尖刺。不，不是不在乎尖刺，而是更進一步的不在乎死亡，或者說就是想死。
要麽動手死後拉你墊背，要麽自殺也拉你墊背，總之開局就要跟你同歸於盡。
不想惹事的奧利維爾隻能解開光屏讓他通過，同時不得不開始頭疼，以前沒覺得鍾家有這麽瘋狂啊，今天這是怎麽了。
“懦夫。”
“得了，懦夫就懦夫吧，我們先談談吧。”
奧利維爾舉手投降，生活過的好好的，突然遇到個不要命的瘋子上來拚命，隻能投降吧，不然還能怎麽辦。
“您說吧。”
理查德點點頭，把手中的刺劍收回劍鞘，實力差距太大，除了死亡之外沒有任何反抗能力。
“我先確認一下，你有這麽大敵意是不是因為我之前讓你們放過赫克貝連？”
“沒錯。”
“那麽你們抓他是有什麽證據嗎？”
“相反，這正是我要問您的，您有什麽證據放了他？還讓我們放過他。”理查德露出了嘲諷的笑容“總不會想說什麽見義勇為吧。死的不是您也輪不到您，當然更不是艾莉希雅，那就求您別來管我們的行動。非要代替我們做決定，然後讓我們承擔後果，您滿足自己善心的成本可真低啊。”
突然提起艾莉希雅讓奧利維爾感覺像有根刺紮在耳朵裏，怎麽聽怎麽別扭。
“對於我而言赫克貝連和你們的鍾自命是一樣的，難道你要我對鍾自命也是見死不救嗎？”
“哦，一樣的啊，一樣的法師學徒，一樣的平民。”理查德伸手示意不再討論這件事“那麽既然我們在您眼裏不過是平民身份，追捕混沌崇拜者也就不再是我們的職責，私自插手就是犯罪行為，來阻止我們吧。”
“別亂扯，我說的一樣指的是都是十聖會學生的身份，你們的事我不管。”
“這可真有意思，好像剛才救人的是個假奧利維爾一樣。啊，沒錯，您不管，也沒資格管，隻是用實力阻止了我們的行動，還將抓捕行為暴露給圍觀群眾，順便還要我們去將精力浪費在收集可以拿給您看的證據上。您是在法務部有兼職啊，不，這種事情法務部也是事後要證據，您可比法務部厲害多了。”
“所以……”奧利維爾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
“所以行動停止啦。恭喜您，成功地破壞了一次清理混沌崇拜者的行動，隻要每一個十聖會的法師都像您一樣堅持不管，很快我們就又能重演一次混沌戰爭。”
“我隻是給那個學生一個自辯的機會，別把阻止行動的帽子扣我頭上。”奧利維爾肯定不能背這個鍋，太大，背不動。
“真有意思，自辯給哪個混蛋聽呢？為了製止可能的犯罪，您事前製止了可能導致犯罪的所有行為，您不去設計顛覆計劃真是屈才了。在被製止後我們不得不停止行動，別說什麽這不是您的本來目的，因為我們沒有餘力了。再者說就算繼續下去最後我們能抓到的是什麽，搜集證據是要時間的，在這期間聽到抓捕消息還不跑的，我不知道，豬應該比這些人還聰明一些。”
理查德冷笑著把拔出刺劍插在地上，銳利的尖鋒深深地洞穿了青石板“這是奧利維爾。後果是盲目地擴大恐慌範圍，極大地損害鍾家的名聲，群眾誰會在乎抓的是不是犯罪份子啊，街頭巷尾的傳言比我們的話有用多了，到時候不跑我們也待不下去了。”
“所以我們付出了百倍的代價，沉沒了所有的成本，還不得不眼睜睜地看著那些危險分子逃跑而無法作為，就因為您這該死的見義勇為，”理查德憤怒地掄起一腳踢折刺劍“這就是你說的不管。”
斷裂的劍身飛舞著擦過奧利維爾的身邊，逼得奧利維爾隻能沉默，但是理查德一點都沒有想放過他的意思。
“啊哈，真不愧是自稱中立的十聖會。”理查德突然語氣又恢複了平靜“說起來亞倫村莊的邪神崇拜您也是知道的，更早的曆史我們是不清楚，但公開招人都有四五年了，然後您就是一直保持著這樣的中立。”
“對不起，這件事我之前是真不知道。”
“公開招人四五年了，您說您第一次聽說，行，我們就這麽信，不信的話您又要見義勇為了。一次見義勇為我們就隻能逃命，再來一次怕是連命都沒得逃，所以我們信了。”理查德把空的劍鞘隨手丟在地上，碰地一腳跺碎“之前您說我是信使，啊，沒錯，我就是伯爵大人的信使，有兩件事想問您，原本以為不用問了，但是象征性地也問一下吧。”
“你問吧。”剛被訓完奧利維爾語氣明顯要低了不少。
“第一件事，您說十聖會是中立組織，但是所謂的中立也是很難做到絕對中立的，至少在行為方向或者說一些選擇上總會存在似有似無的偏差。很多時候我們並不在乎這種偏差，但是畢竟涉及到了秩序與混沌之爭，請允許我們為了自身的生存做些在您看來可能無所謂的掙紮。您之前的行為模式我們已經了解了，不用解釋也不用說明，言辭說得再好聽我們也隻會相信具體行為，畢竟我們所有人都把它看在眼裏。那麽請問您之後是繼續保持所謂的中立偏混沌還是徹底倒向混沌呢？”
“我……”奧利維爾心說我幹什麽了，怎麽就成為偏混沌了，我剛拯救完尼比爾地區啊。
“第二件事，”理查德並不想聽奧利維爾的解釋“在受到您的阻礙後，本次清理行動隻能以失敗告終，即使做再多的補償行為也無濟於事。何況我們也沒有時間再做這件事了，隨著隱藏力量的徹底暴露，雖然在您看來可能仍然不值一提，但是在一些舊貴族眼中已經有可能對他們造成威脅，我們也就不得不撤出尼比爾地區，簡單而言就是逃命。好在舊貴族雖然武力強大，但是運轉效率太慢，我們仍然有充足的時間做逃命前的準備。相信很快您就會收到來自舊貴族的一份您無法拒絕的報酬，那麽請問您能否看在過往合作的情份上，不要參與對我們的追殺行動？”
“伯爵大人的原話就這些，不用回答，我們也不需要您的答案。”理查德轉身離開“我還要回去準備撤離計劃，您自己選擇就好。”
“你等會……”
奧利維爾雖然有些胃疼，但還是再一次攔在了理查德麵前，隻是撲麵而來的仇視的目光讓他一時間有些退縮。
“大師您又要見義勇為了？”理查德張開雙臂“來吧，這次直接動手吧，正好拿我們作為獻給你新主子的見麵禮。”
“你什麽意思？”
“鍾家走後新貴族將會很快逃跑，或者留下來被舊貴族清理幹淨，您做為用武力維持秩序的核心，不向他們宣誓效忠還會反抗嗎？”
“十聖會永遠保持中立。”明明是一直以來堅持的信條，此刻奧利維爾說的也有些心虛。
“啊，沒錯，中立，這些年我們已經見識過您的中立了。想必您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會中立得很開心吧，中立地拿著各種名義給您的報酬，中立地享受著所有人的尊敬，中立地維持著腐朽的舊秩序。百姓疾苦與你無關，因為你是中立的，生靈塗炭與你無關，因為你還是中立的，隻有那些舊貴族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因為他們分享了一部分從民眾身上剔下來骨肉給你做報酬去維持秩序，畢竟你是中立的嘛。”
理查德拍了拍僵住的奧利維爾的肩膀。
“現在請中立的奧利維爾大師您站到中立的位置上去，這樣擋在麵前我過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