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重生的鍾自命
鍾家主樓二樓男廁所
被封閉的廁所裏一直沒有人來打擾,瑤華安靜地跪坐在冰冷的瓷磚上,任憑地上的血汙弄髒自己的衣服然後向上肆意蔓延。哪怕不去特意留意也已經能感覺到躺在自己懷裏的鍾自命身體越來越冷,就這樣慢慢的直到心跳和呼吸都停止,氣息也徹底消失時,她忍不住閉上眼睛流下了一滴淚水。
“沒關係的,我說過,你要死了的話我也會陪你一起上路,不會讓你一個人孤單的。”
瑤華用自己的袖子仿佛擦拭易碎的珍品一樣,輕輕地擦拭著鍾自命的臉,直到那已經變得青白色的臉上幹幹淨淨,再也看不見血跡和汙痕。她伸出手指輕輕摩擦著鍾自命發白的嘴唇,然後想起來自己還從來沒這麽長時間的注視過鍾自命呢,每次他躺在自己的膝枕上休息一會之後就會起身,拉著自己一起去幹這幹那的,完全不考慮自己作為被膝枕的一方其實是相當累的。在鍾自命身邊自己就像一個齒輪一樣被驅趕著推動著不停地飛速運轉,相信自己如果不是以女孩子需要充足的睡眠來保證皮膚健康為借口,每天晚上還會被強行拉住努力到不知道幾點呢。
想到這裏瑤華不由得浮現出了笑容,其實這種感覺也很不錯啊。
不過最開始時他可不是這樣隻趕著自己轉,瑤華慢慢地思緒沉浸回從前,她還記得小時候的鍾自命,和現在一樣的態度,和現在一樣的性格,和現在一樣的語氣。雖然和現在一樣,不過當時就很顯得氣人了,要知道現在他都已經成為伯爵了,被他教訓的人中還是有人覺得他明明是個小孩卻總是一副高高在上了不起的口氣和人說話,然後氣的背後直罵,也有實在忍不了的甚至當麵就罵出來。區別是現在的他被當麵罵完之後,他就不會再訓那人了,是真的一點也不管,就算親眼看見犯錯了也什麽都不說,等到幹的不行時就直接以此為理由把人攆走,讓除了被罵的人之外誰都說不出什麽來,被罵的人也隻能說您還是繼續罵我吧。不過他才不會再理那人,連麵都不見,按他自己的說法是浪費時間也不是這麽浪費的。
小時候的他可不是這樣,那時候他更有耐心,當然換種說法也就是更加的墨跡,明明誰都不愛聽還特別的沒完沒了。當時他無論看見誰懶散下來都要毫不客氣地教導一番,大人們雖然感覺不高興但也就當陪小孩子玩了,裝模作樣地應付兩句,一直陪著他的自己可是連續不間斷地被訓,一直被訓一直被訓一直被訓,不知道忍了多長時間啊。氣得自己爆炸對麵也不介意,下次照訓不誤,而且每次自己氣炸了之後都不斷被大人們教育說要讓著自己的晚輩,體現出長輩的風度,但是都是差不多年齡的小孩子,甚至他比我還大一歲,憑什麽自己需要忍著啊。一停下訓練就被教育,一停下學習就被教育,話說小時候的自己還真是貪玩啊。
不不不,當然是鍾自命的錯,怎麽可能是自己的錯,小孩子貪玩不應該是常態嘛,像他一樣每天隻知道拚命努力鍛煉加學習的才不正常好吧。隻是當時的自己覺得完全不能再繼續忍下去,就偷偷摸摸地找來了一把刺劍,在他再次把自己訓的體無完膚忍無可忍的時候終於拔劍刺了出去,一劍刺穿了他的心髒。
然後我知道自己做了錯事,後果也非常嚴重,當時就被嚇得大哭,鍾自命倒是在瀕死的時候覺醒了劍士的不屈意誌直接複生了回來,告誡自己不要鬧,不然兩人都要被罵,還幫自己把劍藏了回去,不過他當時與其說是擔心被罵,不如說是覺得要花時間和精力聽大人罵自己純屬浪費生命。
後來這件事還是被大人發現了,自己差點被直接永久逐出鍾家,家主說一個家族最重要的是團結,無論如何也絕對不能要像自己這樣從小就能對家人下手的人,倒是鍾自命做主原諒了自己,主動替自己求情這才被允許留了下來。
話說被發現的原因是什麽來著?哦,對了,自那件事之後鍾自命的性格直接整個就變了,性格冷的像冰一樣,麵對別人的教導,一遍不聽之後絕對不再提第二遍。雖然在外人看來是長大了,可是他父母倒是覺得有問題,而且問題大了。有一次他父母在夜裏去檢查的時候發現他的屍體都涼了,然後在父母驚恐的眼神中又重新活了過來,父母拉著他不斷地去檢查和治療,卻發現怎麽都治不好心髒上的傷痕,最後才得知我的那一劍。
“我喜歡瑤華姐,就讓瑤華姐一直陪著我吧。”
當著眾人的麵,鍾自命就這樣宣布了,結果我明明是他曾祖父的女兒卻成了他的小跟班,從那次開始我就每天都被趕著滴溜溜地轉個不停,非常害怕被逐出家門的我也一直聽話地做一個盡職的跟班,他說到我做到。時間長了之後我才發現原來他不是開玩笑的,他是真的喜歡我,還自己發明了一個詞叫做瑤華控,形容喜歡我的程度,可是除了他之外還有誰喜歡我啊。出於對當時差點刺死他的愧疚心理,我也一直都無法反抗他的請求,想到自己反正也無法反抗了,索性就不再想了,什麽時候他不要我了,什麽時候我也算是解脫了吧。
沒想到一直聽你的話成長到現在,居然成為了你唯一的也是最滿意的人呢。
說起來也真奇怪呢,明明教導的話語一模一樣從沒變過,繼承鍾家的姓之前和繼承之後聽著感覺卻完全不同,之前感覺你不過是個傲慢的小鬼,現在好多人都覺得你隻是熱心和要求嚴格而已。
之前的你為什麽理解不了這一點呢,你要有成果有地位之後再去要求別人不就有說服力了嘛。不過理解不了也好,理解了的話現在的我也不過就是你眼中的鍾家的普通一員而已。
話說,今天可真是你的災難日啊,明明隻是去參加個普通的談判,贏了算是意外收獲,輸了也不過是正常行動,完全無所謂的。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雖然我知道你是因為輸給別人之後意誌崩潰,導致心髒上那道我留下的致命傷痕重新破裂,現在瀕臨死亡,但在外人看來不過就是你輸了之後無法接受失敗然後在廁所自殺而已,也許還會有人奇怪為什麽你自殺也不選個好地方,是為了方便別人把你當作垃圾清理掉嗎。不過你死了的話絕對大家都是拍手稱快的,有人覺得你是傲慢的小鬼,有人覺得你是個惡毒的傲慢的小鬼,所以放心吧,除了我之外沒有人喜歡你的。而我作為你最老實的跟班和自認的童養媳,除了你之外大概也不會有人喜歡我了吧。你和我是一體的,沒有我的你或許還是你,沒有你的我也就再也沒有什麽繼續存在的意義了。
咦?這麽說我和你之間原來是寄生關係?
算了,寄生就寄生吧。
“如果這次你能夠活下來的話,我們之間就正式確立戀愛關係吧,你的地下情人也好,女朋友也好,以你的瑤華控程度,想必是不會拒絕的吧。”
瑤華扶著鍾自命的腦袋,從上而下就這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他,慢慢的感覺身上有些發熱。
怎麽回事?就算再怎麽喜歡鍾自命,也不至於這樣吧,自己這是發情了嗎?
然後她注意到了不對的地方,不光是自己身上,連周圍已經凝固的血液也開始微微顫動起來,從凝固血跡一點點變回液體狀態,向自己流了過來,在瓷磚上卻不留下一點痕跡。
當然不可能是向著自己,瑤華再也無法掩飾心中的喜悅,庫庫庫地笑出了聲,眼裏也泛起了淚光,這是不屈意誌,劍士的職業專屬能力,已經死亡的身體在強大意誌的作用下重新複活回來,果然你是不會讓我失望的,我的鍾自命。
躺在瑤華懷裏的鍾自命屍體還未睜開眼睛,但是一隻青色的手卻已抬起來刺向天空,僵硬的五指鋒利如刃,仿佛要捏碎看不見的命運的鎖鏈一般,猛地握緊。周圍四濺開的血液從各個縫隙中自下而上流淌,從已經滲透進各個縫隙和牆體間的血跡變成紅色的液體,逆著永恒的熵增,從和雜質髒物的混合狀態重新分離成最幹淨的血液,無數細不可見的小流向著鍾自命流淌而來,最後逆著重力的作用重新流回了腹部的傷口。
那隻空中握緊了拳頭的手也從青色逐漸變得紅潤,柔軟,然後收回,以略顯生疏的姿態抓在了那把插在自己側腹部用來放血的腥紅色刺劍劍柄上,仿佛為了盡情體驗痛苦一般不斷切開重生的身體緩緩拔出,劍身裏原本吸取的血液也被強行壓榨了出來,匯成小流順著劍身成股留下。
瑤華睡衣和身上上浸染的血跡也全都化作無數微小的顆粒,像被磁鐵吸住的鐵粉一樣逐漸從她身上浮現而出,逆變成微小的血滴,然後全都逆卷回了他的身體裏。
他的身體深深地吸一口氣,然後慢慢呼出,仿佛從最深沉的睡眠中剛剛蘇醒一樣,鍾自命就這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眼神中閃爍著的是比以前更加強烈而熾熱的光芒。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瑤華的側臉,還是自己最熟悉的感覺,沒有任何變化。不過這次他麵帶微笑輕聲開口。
“不要哭啊,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剛剛重生的聲音還顯得有些沙啞,但是此刻對於瑤華來說卻比什麽音樂都動聽,她搖了搖頭閉上眼睛,雙手捧住了鍾自命那溫暖而略微粗糙的手,像隻小貓一樣在他手心蹭了蹭表示親昵。心裏明明充滿了前所未有的喜悅,激動得幾乎哭出聲來,想要說些什麽卻不知為何什麽都說不出口。不想打破現在獨屬於兩人間不可思議的寧靜,她沉默了片刻,然後睜開眼睛,像是怕吵醒還沉醉在安詳夢境的彼此一樣,隻用最輕柔聲音回應到。
“歡迎回來,我的鍾自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