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五章 長安一片月
陳霸先十分欣慰的看著冬落，有子如此，足矣！
中年漢子拍了拍冬落那一雙注定要承受很多苦難，扛下許多責任的肩膀，幫他整理了一下有些亂的衣角，這一刻的他雖然穿著燙金滾龍袍，威嚴無比，但更像一個父親。
冬落眼眶微濕，這一刻的陳霸先雖然與他記憶中的都不大相似，但無疑此刻的陳霸先更像是一個父親。
中年陳霸先笑著說道：“不知不覺就已經長這麽高了，我想你應當是走了很遠很遠的路，看過了很多很多的風景了吧！與我說說，你都看到了些什麽風景，經曆了些什麽事，見到了些什麽人？”
陳霸先探手一揮，腳下水流湧動，一套水流凝聚而成的桌椅便出現在了冬落的麵前。
陳霸先當先坐了下來，冬落與陳霸先相對而座。
陳霸先笑道：“有好的下酒菜，沒有好酒怎麽行，雖說我隻是一道分魂，酒，喝與不喝用處都不大，但聞一聞也是好的。把你芥子物中最好的酒拿出來，咱們父子倆邊喝邊聊。”
冬落依言從芥子物中拿出來了幾壺酒，但實在是說不上好，大多都還是渭城一間酒館的陳年老酒。
陳霸先打開一壺，嗅了嗅，“酒是好酒，希望你接下來說的故事也會是一個好故事。”
年紀輕輕，就有好故事下酒，這是好事，可也是一件壞事。
他希望冬落的故事是一個好故事，但也不要太好，太好反而不好，就像現在能與人言，且有人聽就好。
冬落緩緩開口，從戎胥軒帶兵攻破樓蘭開始，到他買完一間酒館內最後一壺酒，再到芒山北道殺了一個陣靈師，過芒山，入洛陽，見周天子，進龍門秘境，與齊王楚王之子交惡，躍龍門，晉升漢王……一路路，走過的千山萬水，見過的奇人異士，娓娓道來。
陳霸先一言不發，默默的聽著冬落的山水故事，偶爾也會眉頭微皺，也會會心一笑，江湖依舊，什麽都好。
等冬落說完之後，陳霸先開口說道：“周天子說得沒錯，你能活下來，齊王楚王那份人情也至關重要，楚王的焚靈古焰短暫的壓製住了你體內的極致之冰，讓齊王那一劍激發弑神鎧上紅蓮業火，讓你體內的水火之爭越發趨於完善，這是恩情，還是救命之恩，得還，還得快些還。因為越是身居高位者，越往後人情越難還，要付出的代價也就越大。”
冬落點了點頭，周天子與他說過，之前穿越時空之時，那一個陳霸先也跟他說過同樣的話。
冬落多多少少也是可以理解一二的，一份人情就是一份因果，身居高位之後，一份以往看似不大的因果，可能就會滔天，帶來難以預估的後果。
陳霸先手一招，水麵下有一物破水而出，陳霸先將其
遞給冬落道：“這是他留給你三件東西之一，與那弑神鎧有些關係。”
冬落翻看了一下手中陳霸先遞給他的那個木箱，材質有些眼熟，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可是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了。
陳霸先提醒道：“回去找個沒人的地方再打開，最好是那種萬裏無人的地方，你若是在這打開，怕是我連同這水月洞天就要一同灰飛煙滅了。”
冬落連忙將那個木箱收了起來。
陳霸先接著說道：“李牧、張圖靈、獨孤雲毓三人你都可以相信，但你不能太依賴他們，他們畢竟是周國的臣子，而你是陳國的王，是大周的九君之一，陳國在國家性質上與周國是同一層次的，並不存在陳國依附周國這事。你也不是周天子的屬臣。”
這事冬落還是第一次知道，他之前還以為陳國應當是大周皇朝的附屬國，可沒想到那大周九君，地位相當這話不止是在九君的地位上相當，而且國家層麵上也相當。
陳霸先又拿出一物來，是一個卷軸，“師出，必出有名。他可能也已經猜到了你現在所麵臨的處境了，所以他給你準備了這份東西。”
冬落接過卷軸問道：“這是什麽東西？”
“傳位詔書。”
陳霸先說道：“有了這份詔書，或許能讓你在陳國的局麵也會順遂一些。但這不是他的主要目的，範增之流，我相信沒有這個你也應付得了。他給你這個，要的隻是一份傳承，帝王父子間的傳承。對此他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善待陳國的子民，是他對不起他們，辜負了他們的期待，還有信任。”
陳霸先又補充了一句道：“當然，也是我對不起他們，愧對我身上這一身皇袍。”
冬落看著手中的傳位詔書，卷軸很輕，可在他的心中卻重達千金，這是傳承，這也是責任，就如同他在一間酒館看到的那一冊帳本一樣，陳霸先今天都傳給了他。
陳霸先想了想之後又說道：“這些事之所以在你小的時候不告訴你，還有你體內的天道種子都不跟你說，並非是要騙你，而是當時盯著你的目光太多太多，而他們又太過於強大，那時候讓你知道這些反而不好，與其讓你天天提心吊膽，還不如讓你有一個好的童年。這事你也不要怪他，他也不是有意要瞞你的。”
有的人用童年治愈一生，有的人用一生治愈童年。
他算不是第一種人，但雪念慈絕對是第二種人。
對此，冬落在感動之餘，又有些無奈。
按周天子的話來說，那些盯著他的目光，想要看他怎麽死，借此大道登高的人，直到他從龍門秘境出來，那些目光才慢慢散去。
他沒死，那些人想必也不會就這麽算了，當然，他也不會就這麽算了，畢竟因
果還在呢！
冬落點了點頭道：“父親的用心，孩兒都明白。”
陳霸先將身前的酒推給冬落道：“我喝不了酒，但你可以喝啊！”
冬落拿起酒壺就猛灌了一口。
陳霸先輕聲說道：“他留給你的第三樣東西，就是你這次要來找的東西了。”
陳霸先低著頭看著水下那一輪圓月說道：“小月，出來吧！”
陳霸先話音剛落，一輪明月在從水天相接的地方緩緩升起。
海上升明月，冬落再看那水麵之下時，已無圓月。
那一輪明月升到高空之後，其上有一道月華俯衝而下，直衝冬落二人而來。
月華在他的麵前變成一個身穿銀色衣服的小女童，小女童銀色衣物上點綴著眾多晶瑩的小光點，一閃一閃，宛如滿天星空一般，耀眼至極。
小女童脆生生的說道：“老陳，你是不是要死了。”
陳霸先笑著摸了摸他的頭，“我早就已經死了。這次不是死，是回歸。”
小女童聽到這句話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飛撲到陳霸先的懷中，“老陳，我不要你死，我要你陪我玩。”
陳霸先眼神溫柔的說道：“以後老陳不能陪你玩了，以後就由他陪你玩了。”
小女童睜著大眼晴看了冬落一眼，“我不要他陪我玩。”
冬落也是一陣尷尬，這不會是陳霸先的私生女，自己的妹妹吧！
陳霸先解釋道：“她叫長安月，長安一片月的長安月，她就是長安城那一座暗陣的陣盤。至於她為什麽會是這樣子，你回去問雪念慈吧！他應該知道。”
冬落有些難以置信，這那有陣盤是一個人的，這好像很不符合常理啊！
長安月狠狠的瞪了冬落一眼，抽了抽鼻子道：“你就是老陳經常說的那個人？”
冬落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沒好意思問，老陳經常說的那個人是那個人，這我那知道我是不是那個人啊！這讓我怎麽回答？
小女童頓時就不開心了，問你話那是給你麵子，你敢不理本姑娘，你膽挺肥啊！
小女童剛想說話，陳霸先一把按住了他的頭，“好了，小月，他就是我經常跟你說的那個人，你就跟他一起走吧！他會給你買好吃的。”
小女童聽到這句話，立即雙眼放光，盯著冬落不確定的問道：“真的嗎？”
冬落點了點頭，“管夠。”
小女童頓時不哭了，開心的在水麵上蹦蹦跳跳，口裏念叨著什麽燒花鴨燒子鵝……
陳霸先笑著說道：“看到她衣服上那滿天星辰了嗎？”
冬落點了點頭。
陳霸先接著說道：“那就是長安城的暗陣周天星鬥大陣，很強，但那陣圖也隻是她的一件衣裳。她是陳霸先從龍門秘境中帶出來的，誰也不知道那周
天星鬥大陣內還蘊藏著什麽陣法，陳霸先不知道，連她自己也不知道。你要善待她。不然陳霸先可能會被你會活過來。”
陳霸先招呼了小女童一聲，小女童立即跑了過來，陳霸先笑著說道：“小月，往後他若是欺負你了，你就告訴我，我幫你報仇。”
小女童鄭重的點了點頭，還不忘挑釁的看了冬落一眼。
陳霸先站起身來說道：“與你一同來的那人已經醒過來了，你們可以出去了，我也累了，要睡會了。屬於我與他的漢王時代結束了，接下來就要看你的了。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那就是活著。”
陳霸先說完，還不待冬落有所反應，手一揮，便將他與剛出現還未清醒過來的雪念慈，連同小女童三人送了出去。
水月洞天內除了他，再無一人。
陳霸先笑了笑，你不是第一次經曆生離死別了，可我還是第一次啊！讓你看到我落淚，那多丟人啊！
陳霸先搓了搓臉，才發現原來他跟本就無淚可淚。
神魂那有眼淚。
陳霸先小聲嘀咕了一句，“以前我很羨慕你，現在應該是你羨慕我了。我知道的你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了，不過說實話我們的兒子，很不錯。死在這水月洞天中，好像也很不錯。”
陳霸先說完這句話後，神魂築就的身軀突然間潰散。
水月洞天像是一方小小的墳墓一樣，刹那間暗了下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