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五二章 碎缽
峽穀內外一片漆黑,長生天殺手在殺機外泄的一刹那,便被時刻保持著警惕的冬落發現了。
察覺到殺機的瞬間,冬落毫不猶豫的選擇了逃跑,而那個殺手見自身多半已經暴露,也選擇了退縮,但卻沒有退去,依舊躲在暗處伺機而動,時刻準備著給冬落致命一擊。
拖著傷殘的身軀衝出峽穀之後,冬落左右張望了一下,峽穀兩側一側是寂寥的大草原,一側是即將遠去的牛群。
冬落略一思索,便一頭紮進了已經繞道而行的野牛群中。
他在賭,賭那個隱於暗中的殺手就算是比他強,也強得有限,不然也不至於等到現在才動手,不然剛才也不會退縮,而是直接要他的命了。
才一入牛群,冬落便被一頭蠻不講理的野牛撞飛,在飛起來的一瞬間,他感覺脖頸一涼,一柄漆黑如墨的圓月彎刀貼著他的脖頸一斬而過,斬落下他的一縷長發。
一擊落空,殺手再次消失於黑暗之中。
血肉骨骼已沒有幾處完好的冬落躲過了那躲在暗處的殺手一擊之後,跌落在一頭野牛背上,雙手環抱著野牛那高聳如瘤的背脊,調整呼吸。
殺手在等,他也在等。
冬落泯嘴一笑,從這一次試探中,冬落看出來了,長生天低估了他,他的直覺告訴他,這個殺手不太強。
野牛群漸漸遠去,冬落已由伏在牛背上改為吊在牛肚一側,他的身軀隨著野牛健碩的肌肉有規律的律動著。
他雖然在等,但是他並不急,相反等得時間越長,於他越有利。
那個殺手既然已經暴露,那肯定就不會無功而返了,不然等他有了防備,下次想要刺殺也就難了。所以冬落猜他一定還沒有走,也許正如他現在一般,躲在某一頭奔跑的野牛後,冷冷的看著他。
血水滴滴答答的滴落,冬落的眼神剛毅而又認真,從小受天道種子摧殘的他什麽都怕,就是不怕疼,什麽都能吃,特別是苦。
肌肉撕裂的疼痛並沒有讓他的靈魂麻木,反而讓他的意誌更加堅定。
伏在牛肚上的冬落像是一隻青蛙一樣,在時快時慢的牛群中蹦來蹦去。
在連續換了十幾個位置之後,冬落終於停了下來,開始隱匿周身的氣息,他陰冷的注視著黑暗,輕聲道:“接下來就看是誰更適合這黑暗了。”
他的隱匿之法是李牧所傳的大周邊軍探子所習的隱匿身法,能收斂自身所有的氣機氣息,將自身與環境融為一體,宛如無物。
當初在墨家學宮外,他就是靠這一套身法躲過了鄭南風、葉映水的搜查,也躲過了楚南公的目光。
躲過鄭南風、葉映水的搜查或許算不得什麽,可躲過了楚南公的目光,哪怕當時是在龍門秘境內,世間修者都被無限~!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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壓製的情況下,能躲過他的目光,這套隱匿身法也已經很可怕了。
他還記得在墨家秘境外楚南公讓他給李牧帶句話,說李牧欠他一壺酒,當初李牧聽了差點沒掀桌子,大聲嚷嚷著要酒沒有,馬尿管夠。
由此可見,那楚南公與李牧必定是舊識,而李牧有多強,他在?陵渡被揍得生活不能自理那一段時間已經有很直觀的了解了,必定是在先天之上。那楚南公的境界也就不言而喻了。
冬落收斂了自身所有的氣機之後,將左手緩緩抬起,一道道寒氣沿著他的指尖四散於虛無之中。
他的靈覺也隨著那一道道寒氣逸散出去,謀定而後動,他要先確定殺手的位置,才能做到一擊必殺。
這一招他隻用過一次,那就是當初在芒山北道雪念慈遇刺之時,他曾用這招找出了那個躲於暗處的二級陣靈師的位置,並且將其三箭擊殺。
今天,他也要用這一招找出那個隱於暗處的殺手。
過了片刻之後,冬落緩緩的睜開了眼晴,他並沒有去看任何一處,而是緊緊的盯著前方,他默數了三個數之後,整個人突然爆發,不再隱藏任何氣機。
冬落一躍翻上野牛背,一把長弓瞬間出現在他的手中,緊接著便是十支羽箭脫手而出。
這一切說起來慢,可是做起來卻極快,一係列動作下來,也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
冬落收弓下撤,再次伏於牛肚之上,幾個騰跳間便又開始隱匿身行。
而在他之前所處位置的左下方,有一頭牛的牛肚下正有一個黑衣人冷冷的盯著冬落。
黑衣人在冬落暴起的一刹那也動了。
十支羽箭帶著呼嘯的風聲變過重重夜幕直奔黑衣人而來。
黑衣人雙手脫離牛肚猛然下墜,落於地麵之上,他宛如一條遊魚一般在無數隻慌亂的牛蹄下遊刃有餘。
十支羽箭全被他躲了過去,黑衣人猛按了一下一頭隻顧著埋頭前衝的野牛頭頂,整個人一躍飛上高空,輕飄飄的落在一頭野牛背上。
黑衣人雙手環胸,立於牛背之上,黑巾覆麵,隻餘一雙看破黑暗的眼眸。
在他的身後一輪圓月彎刀閃爍著清冷的質感,刀身是由無數輪小的彎刀組成,此時的它們宛如流水一般潺潺流動。
黑衣人冷聲道:“別躲了,出來吧!我已經看到你了。”
冬落默不作聲。
黑衣人冷哼一聲,“不知好歹。”
他身後的那一輪流動的圓月突然一止,圓月上一柄小刀猛的直衝野牛群而去。
冬落身形一閃而逝,既然已經被發現了,那也沒什麽好躲的了,也是光明正大的站於牛背之上。
野牛群如潮水一般在極北大草原上一掠而過,冬落與黑衣人二人獨立潮頭,遙遙相對。
黑衣人冷聲道:“你有些超乎我的意料,可是依舊改變不了你今天要死的結局。”
冬落手持弓箭,咧嘴一笑,“你也有些朝出我的意料,沒想到長生天會派你來殺我,就這麽看不起我嗎?”
黑衣人心念一動,他身後那一輪圓月便幻化成無數把細小的圓月彎刀直奔冬落而去。
黑衣人冷笑道:“誰來殺你重要嗎?隻要最終結果是你死在了長生天的人手中的就行。”
弦響不絕,無數支羽箭迎上了那圓月彎刀與之碰撞在一起,叮叮當當的響。
“誰出錢讓你來殺我的,他出多少錢,隻要你放我走,我出雙倍,若是你能掉頭回去就把他殺了,我出四倍,八倍也是可以商量的。”
黑衣人笑了笑,“這不是錢不錢的事,幹我們這一行的,也是要講職業操守的。如果你今天能從我手中逃走的話,那麽殺你仇家這一單我接了。”
黑衣人頓了頓後說道:“不過,你覺得你今天還走得掉嗎?剛才在峽穀中你的內氣就已經消耗殆盡了吧!又跟著野牛群跑了那麽久,你這具軀體如今也快要散架了吧!你拿什麽跑?你還有一戰之力嗎?”
冬落眼神一凝,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驚慌,不過很快就被他掩飾了下去。
冬落輕呼了一口氣道:“跑?我說我要跑了嗎?就憑你一個紫府境圓滿的修者就想殺我,你們長生天直當自己是天了。”
雖然兩人一直在說著話,但是他們的戰鬥卻一直沒有停下,在他們的頭頂,羽箭與彎刀的撞擊越發的劇烈,角度總是刁鑽的讓人感到害怕。
冬落放下手中的弓箭,不動聲色的輕吐了一口濁氣。
一直盯著冬落的黑衣人雙眼一眯,“就是現在。”
黑衣人一掠而過,一劍朝著冬落刺去,如今雖然是黑夜,可冬落臉上那一絲驚慌哪怕掩飾得很好,依舊沒有逃脫他的眼晴。
他之所以與冬落廢話那麽多,等到現在才動手,就是因為冬落自峽穀中強提起的那一口武夫內氣還在,他雖然是紫府境巔峰,可他也沒必要去硬碰一個伐髓境巔峰體魄同階無敵的武夫,若是被冬落臨死一擊給換掉了,那就虧大了,大把大把的錢,不就有命賺沒命花了嗎?
在他看來,冬落在峽穀中倒下那一刻就已經是一個死人了,現在隻是晚死一會兒而已,不打緊的,不然他也不會從白龍堆沙漠一直跟到現在才動手了。
做為一個優秀的獵人,耐心是必不可少的。
長劍一閃而至,當胸而來,冬落眼中的慌亂一閃而逝,黑衣人越發篤定現在的冬落已是強駑之末,不堪一擊。
冬落不閃不避,左肩微沉,黑衣人手中的長劍毫無阻隔的刺入他的肩頭,情況有些出乎意料,
黑衣人微微一愣。
在黑衣人愣神的刹那,等待了很久的冬落右拳一揮,直愣愣的當頭砸去。
黑衣人被一拳砸落在地,野牛群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如今跑到一處水草豐茂之地,速度不由的降了下來。不然在黑衣人落地的瞬間可能就要被牛群踩成一灘肉泥。
黑衣人落地之時,濺起無數的水花,冬落毫不在意肩頭的長劍,舉起手中的弓箭一連射出五支羽箭。
冬落飛快的傳言道:“我武夫的那一口心氣是墜了,可誰告訴你我隻是一個武夫了?是因為我在白龍堆沙漠裏隻練拳練箭嗎?是因為在峽穀中麵對野牛群隻用武夫體魄硬抗嗎?你們長生天的人出門殺人前就不先打聽打聽你的對手嗎?你今天將死於你的無知。”
黑衣人內心有種不好的預感,可當他剛想起身之際,四周水澤中的水突然向他湧來,一道道水柱宛如鎖鏈一般覆上他的四肢,然後迅速凍結成冰,將他捆縛在地,還不待他有任何反應,五支羽箭分別射中他的四肢、丹田。
冬落拔出肩頭的劍,一甩而去,紮進了黑衣人的眉心當中。
鮮血四濺。
冬落看著死不瞑目的黑衣人咧嘴一笑,“我不止是一個武夫,還是一個修者。”
說完這句話後,冬落像是瞬間被抽幹所有的力氣一樣,眼晴一黑,差點摔倒在地。
確實如那殺手所言,他的內氣在峽穀中就已經消耗殆盡,而他的真氣在剛才也已經告罄,現在的他是真正的強弩之末了,除了一身傷,別的一無所有。
冬落踉蹌的走到黑衣人的身邊將他的芥子物取走,拿命換來的就不是橫財,而是血汗錢。
冬落剛想轉身離去,才一扭頭,隻來得及說了一句臥槽,便被不知為何又噪動起來的野牛群撞飛。
飛到高空的他隻來得及罵了一句娘,便直接暈了過去。
在野牛群的一側,一個光腳的老和尚深一腳淺一腳踩在水澤中,時不時抬頭看一眼不遠處野牛群中在牛背牛蹄牛肚上被撞來撞去的身影。
老和尚默念了一句佛號,背著僧包念著佛經默默趕路。
既然修的是苦行僧之法,那就得吃苦,皮肉之苦,筋骨之苦,神魂之苦,眾生之苦……萬般皆是苦,都得吃。
老和尚低聲喃喃道:“既然缽太小,那唯一的辦法就是打碎重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