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零四章姚家寶樹
“世間文字有十萬個,不知你想要我怎麽死?”
姚寶樹突然出現在趙洵的身前,目光平淡的看著酒瘋子張藏真。
張藏真微微抬頭,眯著雙眼道:“姚寶樹,你啊!與這天下眾多人一樣,都死於一個利字。”
姚寶樹雖然沒有見過張藏真,但對張藏真能夠一眼認出他來,並不奇怪,怎麽說他張藏真也是姚家末等供奉,靠他姚寶樹養著的人。若是不知道才奇怪呢!
“張藏真,十年前淩清川帶你來姚家的時候,我就知道你了。”姚寶樹聲音平淡的說道:“你說我今天死於一個利字,那你知道你今天會死於一個什麽字嗎?”
不知為何,張藏真突然間號陶大哭了起來,“寫了那麽多字,卻發現沒有一個字能配的上我。姚寶樹,你說我做為一個讀書人可憐不可憐?”
姚寶樹並沒有說話。
張藏真躺在牆角,整個人蜷縮在一起,瑟瑟發抖。他聲音有些發顫的說道:“世間文字十萬個,卻無一字能配得上我。沒有比我更可憐的讀書人了。”
姚寶樹開口道:“從現在開始你就是姚家大供奉,座次在趙洵之前,淩清川之後。至於此次我姚家浩然氣的損失,我可以既往不咎。”
王克儉看向張藏真的眼神已經徹底變了,供奉堂大供奉,在供奉堂可以說是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了啊!而那一人還常年出遊,不在供奉堂。
什麽爭風水,搶宅子,奪氣運,這些事現在王克儉連想都不敢再想了,他開始悄咪咪的往人群中走去,剛從鬼門關爬回來的他知道,活著比什麽都重要。
趙洵對王克儉的小動作看得分明,卻也沒有說什麽。雖說王克儉此舉是在自尋死路,可他趙洵也不是一個愛管閑事的人。
姚寶樹頭也不回的說道:“趙洵,你們供奉堂的老鼠屎是該好好清一清了。”
王克儉與其它三個從天殺大陣中活下來的立即渾身一顫,如遭雷擊,不敢再動。
張藏真又不知道從那摸出一壺酒來,喝了一口道:“姚寶樹,你不但重利,你還很貪。”
姚寶樹麵無表情的說道:“大道修行,誰人不貪。”
“那到也是,你們這些修道之人啊!人人都是饕餮,比之山澤野修還要不如。”
張藏真哈哈大笑道:“姚寶樹,世間十萬個文字都配不上我,你覺得姚家兩個字就配得上我了嗎?嗝……”
“讀書人,不可有傲氣,但不可無傲骨。”姚寶一步踏地,一拳遞出,“既然你如此有傲氣,那我就幫你的傲氣打散好了。正好還上我姚家的浩然氣。”
張藏真酒壺一扔,拎出毛筆,筆走龍蛇,淩空一劃,一個利字憑空出現。
天地之間一道巨大的白光從天而降,貫入那個一筆
寫就,好似遊龍一般的利字中。
張藏真筆一揮,宛如實質的利字便直奔姚寶樹的拳頭而去。
“既然你那麽喜歡浩然氣,那你就拿去好了。”
姚寶樹一拳打在浩然氣凝聚而成利字之上,卻好似打在了綿花上一般,無從下手,反而在利字當中處處受製。
利,好似能勾起他內心最原始的渴望一般,在不停的侵蝕著他的神魂,任他百般出拳都毫無用處。
姚寶樹收拳閉目,不再看那天地浩然,輕聲道:“既然你要以讀書人的方式與我相鬥,那我就成全你。別人對你這種書道大家畏之如虎,我不用。因為我也是……讀書人。而且,我還是一個有修為的讀書人。”
姚寶樹取出一件宛如琉璃,中有七孔的翠綠小樹,對這張藏真手中的利字一刷,那原本鋪天蓋地的浩然氣便沒入了翠綠小樹中。
姚寶樹輕笑道:“張藏真,在我姚家七寶妙樹之前,好像你的利字殺不了我啊!”
張藏真背靠著牆壁,空酒壺往身旁一扔,攤了攤雙手道:“殺不殺得了你,你問我幹甚!你問你的心啊!有的人貪名,被名所累。有的人好色,因色而亡。有的人重利,為利而之。你是什麽樣的人,你應該比我還清楚吧!”
姚寶樹的臉色有些難看,聲音冰冷的說道:“你又往死路上邁了一步。”
張藏真笑了笑,“一直在求死,可是一直卻求而不得。姚寶樹,要不你用你姚家寶樹,七寶妙樹幫幫我。”
姚寶樹冷哼了一聲,“我抬舉你,讓你當姚家大供奉,你別不識抬舉。”
張藏真踉蹌著站起身,拍了拍儒衫上的塵土,“他們的事因我而起,放他們離去。”
姚寶樹無所謂的說道:“你隻要同意當姚家大供奉,幾隻螻蟻而已!我可以不殺。”
張藏真打了一個酒嗝道:“那你還是殺了他們吧!”
呆坐在地默默恢複體力的冬落,一口老血再也沒有忍住噴了出來。
他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張藏真,讀書人的舍己為人呢!這也叫讀書人。
張藏真聳了聳肩道:“你看我幹嘛!看我也沒用,我一個沒有半點修為的讀書人,這些年讀書寫字好不容易才積攢下來的一點家底,剛為了救你們,已經揮霍光了。現在啥也沒有了。”
張藏真笑眯眯的說道:“接下來你們就自求多福吧!”
冬落無言以對,隻能不停的恢複體力,能恢複多少是多少。
姚寶樹衝著張藏真笑道:“都這個時候了,你還是很不識抬舉啊!”
張藏真同樣抱以微笑,“你也是。”
姚寶樹一步跨出。
刹那之間,他便來到張藏真眼前,相距不過兩三步而已,幾乎麵對麵,姚寶樹因為個子有點高的緣故
,低頭俯視著這位如今真的算是弱不禁風的讀書人,笑問道:“聽說你喜歡從別人的胯下鑽過去?”
張藏真抬起頭注視著姚寶樹,“是,不過我還是覺得當你姚家大供奉比從別人胯下鑽過去要恥辱得多。也難怪淩清川那老東西喜歡雲遊四方了。”
“可在我看來,沒有什麽比死,更讓人覺得恥辱的了。張藏真,你已經成功消磨掉了我所有的耐心。”
姚寶樹一把抓住張藏真的腦袋,往前一拉一帶,張藏真便仆倒在了百丈之外的長街之上,鮮血直流,但卻沒有死,仍在一次次的掙紮起身,一次次跌回塵土。
姚寶樹轉頭望向冬落,說道:“之前我還以為是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富家公子哥,沒想到竟然是漢王你。漢王,你與我姚家舊帳未清,而今又有了新仇,你說這筆帳怎麽算吧!”
姚寶樹根本就不等眼前少年有任何答複,便一袖揮出。
一襲白衣倒飛出去,隻是在空中輕靈旋轉,然後飄然落地,先後一腳重重落入地麵,這才止住後退身影。
姚寶樹略微有些訝異,“看來張藏真那點時間沒有替你白拖延,恢複的不錯嘛!”
姚寶樹抬起一手,輕輕按下。
一隻大如山峰的白色手掌,直接破開廣陵城上方的夜幕,往冬落頭頂壓來。
冬落以大周邊軍鍛體之拳夫戰向天問拳。
南陽街百丈之內,塵土飛揚,遮天蔽日。
大坑之中,冬落緩緩走上斜坡,重新出現在姚寶樹的視野中。
姚寶樹環顧四周,點頭恍然道:“看來你這漢王當得也不是很稱心如意嘛!連個護道者都沒有。”
言語之間,才剛從金色手掌打出的大坑中爬上來的冬落,好像被一隻無形大手攔腰抓住,整個人騰空飛起,劃出一道圓弧,撞入長街之中。
姚寶樹搖頭道:“漢王又如何,連先天境都不是,還不是一個廢物。”
姚寶樹屈指一彈,冬落與南陽街的交接處出現一張巨大裂縫蛛網。
姚寶樹撓撓頭,等了片刻,天地尤為寂靜。
張藏真半蹲在地,大口大口的吐著血道:“姚寶樹,我勸你不要自斷你姚家寶樹。”
姚寶樹笑道:“若是淩清川跟我說這話,說不定我還會考慮一二。現在嘛!你已經沒有跟我說話的資格了。”
姚寶樹微微皺眉,轉頭望去。
那個年輕人竟然強撐著重新出現在街麵上,手中握有一塊玉石模樣的東西。
少年跌坐在塵土中,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道:“我用這塊玉,換他們四個人的命。”
雖然距離隔的頗遠,但姚寶樹依舊聽得一清二楚,“什麽時候四個廢物的命,比這大定天地厚德載道玉要值錢了。”
略作思量,姚寶樹便點了
點頭道:“書法大家,五級陣靈師雖然少,但也要比這天地道德玉要多些。我答應了。”
姚寶樹手一揮,但將天地道德玉收了起來,一塊還沒有被練化過的天地道德玉,比這整座廣陵城還要值錢。
姚寶樹強壓住內心的喜悅,隻等此間事了,回族稍加練化,便可與七寶妙樹一般,成為姚家的又一大鎮族至寶。
少年盤腿而坐,已是血人一個,已經看不清麵容。
姚寶樹看著那個少年,“他們的命是你的了,可現在你又要用什麽來買你的命呢!記住,要比這天地道德玉更加珍貴,才行。”
冬落攤開雙手,咧嘴一笑,“沒了。”
姚寶樹又等了片刻,“要不再想想,我這人雖然沒什麽耐心,可今兒個心情好,等你一會。”
冬落搖了搖頭,“真沒了。”
姚寶樹笑眯眯的說道:“想不起來就算了,反正你死了,你的東西就是我的了。你還有什麽遺言嗎?”
冬落低下頭,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擠出一個笑臉,說了一句隻有自己才聽得懂的話,“對不住了兄弟,占了你的身體卻沒能帶你回家。對不住了父親,到頭來我們還是沒能回家。對不住了……洛樂。”
然後他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這個從來不會怨天尤人的少年突然感覺有些委屈。
他堅難的抬起手臂,橫在眼前,淚水糊著血水,不願讓世間看到這一幕。
良久之後,冬落緩緩放下了手,背對南邊,麵朝北邊,高高抬頭,輕聲道:“我就不回去了,你們好自珍重。”
姚寶樹嗤笑道:“這是幹啥子嘛!我還以為漢王的臨終遺言會說些什麽感人肺腑的話,最不濟也會破口大罵說我仗著修為欺負人呢!你太讓我失望了。”
於是他駕馭姚家至寶七寶妙樹,一下戳穿了那個年輕人的心髒。
鮮血四濺。
……
……
極北大草原上,在一個身穿火紅明光鎧的中年人放下了手中的弓,對著身後副將以罕見肅穆的神色說道:“整軍!”
一個黑臉少年出言問道:“多少?去哪?”
“北境全軍,兵發廣陵。”
……
……
洛陽城坤區十五巷一個小宅子裏,一個切菜如砍瓜的黑臉婦人,突然停下了手中的雙刀,柔聲道:“你回得去,有我在,就沒人攔得住你。”
而後黑臉婦人將手中的雙刀朝一間房子裏扔去,“張圖靈,休息好了沒有,休息好了就再去廣陵郡走一趟。”
……
……
河套平原之上有一支姍姍來遲的羽箭,猛然加速,雪白羽箭所到之處,整個河套平原上方,在寒冬時節響起了一陣陣雷鳴。
而還在芒山之上的那把白虹,猛然拔高,在神州大陸天幕的穹頂處略微停頓,向著廣陵城劈斬而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