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八一章讀書人當禮敬山水
馬車連續奔行了數日,芒山已經遙遙在望。
拉車的是一頭還沒有誕生靈智的馬,並未走上修行路,踏入妖獸的範疇。所以越往山路上車,速度也就越來越慢。
等到芒山山腳下的時候,雪念慈終於下了馬車。冬落就像是見了鬼一樣,在一旁嘖嘖歎道:“我還以為你要到極北之地才會下馬車呢!沒想到這才幾天啊!你就坐不住了。”
冬落隨手給三黑扔了一顆晶靈石,“你贏了,他果然耐不住寂寞,還沒有到芒山就下馬車了。”
三黑歡天喜地的接過晶靈石,放嘴裏咽了一口道:“我再跟你賭一塊晶靈石,我賭他……”
冬落直接揮手打斷道:“我不賭。”
三黑有些意猶未盡的說道:“你還沒有聽我賭要什麽呢!”
冬落一個板栗敲在他的頭上,有些痛心疾首的說道:“賭,一天就隻知道賭,能不能做一個有出息的妖。”
三黑低著頭,撅著嘴不說話了。
二黑顯然是對這種打打鬧鬧早已見怪不怪了,嘴角露出淺淺的笑意,但很快便被他收了起來。
冬落卸下馬鞍,將馬車收入芥子物中。至於那一匹拉車的馬則由三黑牽著。一行幾人往芒山走去。
雪念慈的輪椅是墨家機關師精心打造的,無論是上山下水都自有一套應對之法。芒山的山路對其而言,再簡單不過了。
雪念慈輪椅的扶手之中突然彈出兩隻鋼鐵爪子來,在鐵鏈的牽引下抓住兩旁的樹木一伸一縮,便落在了數十米開外。
或者是輪椅的輪子在旋轉中突然變大變輪,隨著山路的曲折像是一道水流一樣緩緩流淌而過。
又或者是從兩邊的輪軸處各長出四隻腳來,像隻八腳蜘蛛快速的爬行。
……
每走幾步,雪念慈的輪椅就變幻一種形態,有從輪椅的底部伸出幾根銀色的金屬在彎曲中將輪椅包裹,推動著輪椅像圓球一樣往前滾,也有從輪椅的輪子處突然伸出幾個彈簧,使輪椅彈跳著向前。
被雪念慈遠遠的甩在後方的冬落有些震驚的發現,在輪椅形態的轉變過程中,從始至終都沒有過半點靈氣波動,也就是說雪念慈的輪椅在前行的過程中靠的都是輪椅自身的機械力。
二黑三黑想必是已經見過雪念慈輪椅的神奇之處,到是沒有多少好奇,可是冬落卻已經震驚到無以複加的程度了。
在他身旁牽著馬的三黑,搖了搖頭有些遺憾的說道:“可惜了啊!本來還想讓某些人交些智商稅的,現在看來是交不成了。”
冬落頭也不回的手起手落,熟練的砸在三黑的頭上,“拿我當大肥羊宰了是吧!這麽神奇的事你為什麽不早告訴我?”
三黑一手牽著馬疆繩,一手捂著額頭委屈巴巴的說道:
“我以為你早知道來的。”
冬落氣得直咬牙,你以為,你以為個屁,剛剛還想以這做賭,把我當大肥肉宰的。
冬落很想問問三黑這種專門殺熟的惡習是跟誰的學來的人。可是他又擔心三黑實話實說,是跟他學來的。
那他這老臉可就真沒地擱了。
所以,冬落很識趣打賞了三黑一個板栗之後,逃也似的往雪念慈追去。
隻留下一個身穿紅色小棉襖的小男孩一手撫額,一手牽馬,孤零零的站在山石交錯的山路上,淚眼汪汪。
冬落趕上雪念慈,由衷的誇讚道:“你這輪椅是真不錯。”
雪念慈偏頭笑著看著冬落道:“如果你喜歡的話,我也可以送你一個,保證讓你用了還想用,一輩子下不了地。”
冬落連忙擺了擺手,頭搖得飛快。
雪念慈輕笑一聲,開始往芒山走去。
冬落追上雪念慈,速度不快不慢的走在他的身邊,“以你現在的修為,要想治好你的腿應該不是什麽難事吧!”
雪念慈點了點頭,“確實算不得是什麽難事。”
冬落有些疑惑的說道:“那你為什麽不選擇治好你的腿呢!我想那時候應該比現在要方便的多吧!難不成是你喜歡坐輪椅的感覺?”
雪念慈輕笑道:“四肢健全確實是要比身體殘缺要方便的多,可是並非是每一種身體殘缺帶你的都是壞處,沒有半點好處。”
“你也知道我的腿疾從小就有,是與生俱來,不是後天的。若是後天的殘缺,那治了就是治了,就算是我沒有治好我這雙腿的能力,你也見識過我爺爺的曆害,別說是殘了一雙腿,就算是死了,他也有半法從陰司的手中將命奪回來。”
冬落點了點頭,雪念慈的爺爺雪雨柔實力究竟有多強,冬落不知道,但一個看起來跟周天子都關係匪淺的人,治好一雙傷腿真的不算是什麽難事。
所以冬落越發的好奇雪念慈為何不肯治愈自己的雙腿。
冬落開口問道:“你的腿疾與那後天殘缺有什麽區別嗎?”
“有。”雪念慈坐在輪椅之上,低頭看了一眼覆蓋在毯子下的雙腿道:“我這腿疾是與生俱來的,也可以稱之為天殘,或者是天缺。就像是天眷者一般,都是上天眷顧之人,無論是天眷還是天譴都是上天的恩賜,隻能受著,不能拒絕,天殘,天缺也是如此。”
冬落眉頭微皺,“沒有什麽可以治好你腿的辦法了嗎?”
他是真心的希望雪念慈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下地走路,這個簡單到樸素的想法,從他第一次在樓蘭的邊境小村莊遇見雪念慈,幫他做了一個簡易輪椅起,就有的想法了。
那時候的他們連朋友都算不上,那時候的他隻是單純的希望雪念慈身體健康
。
雪念慈笑著說道:“方法有很多啊!隻是我不想治了。如果我真要是想治的話,花上一點時間功夫還是可以治好的。”
冬落沉聲問道:“為什麽?”
雪念慈目光幽幽的注意著前方,“因果太大。”
因果,又是因果。冬落現在隻要聽到這兩個字,整個人都有些出離的憤怒,可以說他能走到今天,都是這兩個字造就的。
冬落有些焦躁的說道:“你說吧!你這腿要如何才能治好,反正我現在身上的因果已經夠多的了,多一點不多,少一點不少,現在是虱子多了不怕咬,也不在乎再多些了。”
雪念慈搖了搖頭,“你知道為什麽有的大修者明明不喜歡下雨,為什麽在下雨的時候,卻又不使用修為將天上的雨驅散嗎?”
冬落搖了搖頭。
雪念慈接著說道:“你也知道,祈雨驅雨這種事,對於一個修者而言,隻不過是一記道法的事,真的是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事了,可是卻沒有人會這麽做。就是因為這份因果太大,一般人還真就承受不住。”
“就像是我這天殘缺腿一樣,都是老天爺賞賜的東西。我們做為天下蒼生,在還沒有能力獨自承受這份因果之前,便隻能受著,也隻能受著。”
“哪怕是你再不喜歡下雨,在真正下雨的時候,你要麽找個地方躲起來,要麽逃離此處。斷不可因為個人的喜好,厭惡,而使用道法,使老天下雨,或是不下雨。”
冬落走在雪念慈的身邊,靜靜的聽著。修行路上,真正能修行到從心所欲之人是少之又少,大多數修者修到最後都還是沒有能跳出那些個條條框框,做到真正的天大地大老子最大。
修行,並不全指的是苦修苦行,還要講究些圓滑,修行路上,總會有這樣那樣的忌諱,碰不得。
比如最簡單的就是天上下雨,空中飄雪。
就算是你修為修到了極高極高的境界,修行到僅憑自己的一言一行,便可改換天地的境界,這些東西也碰不得。
雪念慈打開雙手,做了一個接雨的動作,“雨,澤披萬物。若你因為你是一個高高在上的修者,揮手間便可使雨生,也可使雨停。便因為不喜歡下雨,讓你所在之處一片晴朗。或者是因為喜歡下雨,便使你所在之處連年大澇。”
“長此以往,一片晴朗之處,必將赤地千裏,寸草不生。連年大澇之地,必將滄海橫留,餓殍滿地。而那些因為你個人的喜好而死去的人,最終的因果都會算到你的頭上,你說這份因果大不大,誰承受的住。若是天道真要清算下來,就算你是先天四境中最頂尖的那一批人,你隻要敢阻攔一場雨,天道分分鍾就教你做人。”
雪念慈偏頭看向冬落,“我腳上的
因果之重比得上一場澤披蒼生的大雨。你還想接嗎?”
冬落欲言又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好了。
……
雪念慈在芒山前停了下來,在他的前方是三條寬闊的大路,芒山北道,芒山中道,芒山南道。
雪念慈從芥子物中取出三支香來,輕輕撚燃,插在三條大道交匯外,“讀書人,無論是遊山玩水還是負笈遊學,當見到山水之時,都要保持一顆敬畏之心。都應當禮敬山水。”
冬落有些小驚訝的說道:“這世間多的是山山水水,那照你這樣說,你們讀書人出門一趟,時間都花在禮敬山水上了。”
雪念慈搖了搖頭道:“非也非也,我等讀書人隻對山上有山神,水中有河神之山水禮敬,至於其它尋常的山水,我們也是一帶而過。”
冬落問道:“那如何判斷一座山中似乎有山神水神?”
雪念慈指了指眼前的三條大道:“山有山道,水有水道。一般來說,修有山道的山都是有山神的。都需要禮敬。”
雪念慈與冬二人有說有笑的往芒山走去。
等到了芒山的三條山道上來,雪念慈指著中間那條山道,大聲喝道:“:登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