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三章天對
彼蒼者天,爾何獨泣?
眾生芸芸,因何有極?
九天雲動,神葬歸墟,水魅潛行,山精伏地,九龍神火,禁地封天,悲莫悲兮,哀莫哀兮,水火蒼生,何以佑之?
……
隨著天問卷軸的緩緩打開,冬落逐字逐句的往下看去,直到看到卷軸的最後麵,冬落才收回震撼的目光。
冬落有些疑惑的喃喃道:“蒼生何辜,以何救之?”
冬落合上了天問卷軸,對於卷軸之上問的問題,基本上他都答不上來,他那知道老天爺為什麽要獨自哭泣?他那知道芸芸眾生中,為什麽會出現幾個特立獨行的極致?他那知道蒼生無辜,該怎樣救他們?
卷軸是周天子給的,那肯定有其深意,隻是他一時半會也想不明白。
冬落指尖輕敲著桌麵,韻律十足,三黑才看了幾句話,便覺得無趣至極,還不如蹲在牆角看上一整天的螞蟻。
據他所說,有一天實在苦悶,他看了四十三次螞蟻將庭院東邊的米粒運回西邊的巢穴。
三黑又去看螞蟻了,所以這間屋子裏隻剩下冬落一人,坐在桌子前,麵對著天問卷軸陷入了沉思。
不光是在想卷軸上的問題,更多的還是在想周天子的用意。
可是兩個問題他都想不出一個所以然來。
冬落再次打開卷軸,隻見卷軸上洋洋灑灑的千餘字就這麽憑空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又是另外一段話。
天對。
天問二字變成了天對。
“天地為爐,造化為工,鼎鎮人間,神掌山河,五行為源,陰陽為體,時空交織,劈地開天。”
三十二字天對,也不知道算不算是對天問的回答。
冬落眼中的震驚一閃而逝,既然已經開始登山,身為一隻腳已經踏在山上的人,他對這等山上仙家的神仙手筆早已見怪不怪了。
別說是卷軸之上變幻了幾個字,就算是更荒誕的事他都可以接受。
真正讓他感到震撼的還是卷軸上的三十二個字。
這要何等的氣魄,何等的霸氣才能將天地比做一個大熔爐,五行做為本源,陰陽當做軀體,開天辟地。
縱使是見過一些風浪的冬落,心神也是搖曳不止,當然,更多的還是心生向往。
冬落把卷軸合上,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又將卷軸打了開來。
果不其然,卷軸上的字又發生了變化。
天對變成了四個字。…!愛奇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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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要略!
天朝要略之後便是洋洋灑灑數千言。
冬落的目光緩慢的自卷軸上掃過,一字不落,一字也不敢落。
良久之後,冬落終於收回了目光。
天朝要略並沒有天問、天對那般深奧複雜,晦澀難懂。
天朝要略字雖然多,但卻隻陳述了一個問題,如何立國,如何立天朝上國。
王朝晉升為皇朝,皇朝晉升為帝朝,帝朝晉升為天朝,步步為營,循序漸進,就是一個不斷壯大氣運的過程,而氣運則是氣數與國運的總和。
氣數虛無縹緲,不可捉摸。隻能得天地饋贈,而得天地饋贈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得民心,對於一個國家來說,民心既天心,得民心者得天下。
至於國運則包括兩種,一國之文運,一國之武運,文運昌則國家隆,武運盛則國家強,文昌武盛,國家內誕生的讀書種子、武道胚子自然也就跟著多了起來。
王朝氣象是氣運成海,至於這氣運
海是置於何處則看一國之君個人的喜好了,像大周國的氣運海就飄浮在大周天宮之上的雲層中。
皇朝氣象則是氣運化龍,當王朝晉升為皇朝之後,氣運海內的氣運便會凝聚出一頭氣運金龍。屆時帝王意誌可入主氣運金龍,監察天下,隻要帝王願意,國界便是目力之極。
真可謂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至於帝朝氣象,則又與皇朝大不相同。
帝朝氣象,返璞歸真,氣運金龍入土化為大地龍脈,到時國境之內氣運流轉,靈氣濃稀,山靈水秀全由氣運金龍做主,說白了,也就是由帝王一人做主。
不過,這個做主也隻是相對而言,也不可能是全權做主,可就算是靈氣隻是變化那麽一點點,在時間的潛移默化下帶來的好處與壞處同樣是不可估量的。
當然,一般情況下帝王也不能憑各自的喜好做事,但凡鍾靈毓秀的山水形勝之處,必定是各大家族、宗門的族地祖師堂所在之地,哪怕是帝王對這些地方的氣運靈氣風水也不敢輕動,一個山下王朝結仇山上仙家從來不是什麽明智之舉。
本就相看兩相厭了,若是惹惱了他們再來個相看兩相仇,那就得不嚐失了,畢競不是那個國家都像大周國一樣,可以壓得國境內山上山下之人盡皆伏首稱臣。大周國境外的許多國家都還在艱難的平衡著兩者之間的關係。
國家需要宗門來幫忙增強國運,宗門需要從國家獲取香火氣運,兩者之間在身份對等之時算是合作關係。身份不對等之時,熟強熟弱,那就隻能是各憑手段了。
至於天朝氣象在卷軸上隻用了四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飛龍在天。
什麽是飛龍在天,卷軸上沒寫,冬落也不知道。
龍潛於龍,飛龍在天。
冬落又從頭到尾的看了一遍卷軸上的內容,至於看懂了多少不重要,先記下來最重要。誰知道這卷軸上的內容什麽時候說沒就沒了。
父死子承,既然他繼承了陳霸先的漢王之位,那麽理所應當的他也要繼承陳霸先的陳國,還有陳霸先的仇恨。
陳霸天,楊族,極北之地三皇朝一地宗一中等家族十六王國,這些都是仇,都是恨。
少昊氏,華胥氏,所有以他觀道之人,逼死陳霸先之人,這也都是仇,這也都是恨。
這些仇,這些恨,這些不能就這樣算了的仇恨,都在等著他一筆一筆的去清算,去了結。
冬落坐直了身體,眼神微眯,有些仇,有些恨,不說,並不代表忘記了。有些事,現在不做,並不代表不做了。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健忘的人,這些仇,這些恨,他都記著的,這些事,他都要去做的。比如先打理好陳國,比如先將這些不能忘的恨從極北之地一筆一筆的算起來。
冬落仰躺在椅子上,頭顱微揚,眼簾低垂,眼中似乎有淚水在打轉,就要忍不住奪眶而出了。
冬落聲音有些哽咽的說道:“就算這個世界上沒有人再記得你們了,我也不會忘記。”
冬落的眼晴緩緩的閉上。
在他閉上眼睛的瞬間,原本平放在桌麵上的卷軸有些地方忽然折皺了起來,然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老化腐爛消失在了虛無之中。就在那麽一瞬間,卷軸上的時間就好像過去了千年萬年。
片刻之後,在時間的偉力之下,桌上再沒有半點卷軸的痕跡。
……
……
秋風清,秋月明,落葉聚還散,寒鴉棲複驚。
冬落坐在房頂之上,在他的左右是兩個小跟屁蟲,一個是看了一天螞蟻搬家現在的名字叫冬不寒的三黑,一個是不知道去哪玩了一天的二黑。
二黑給自己取的名字叫冬向晚,說是什麽冬向晚,梅花潛暖,隨處香浮,符合她高冷的氣質,三黑在一旁聽得是狂翻白眼,使勁給冬落使眼色。
冬向晚,冬不寒,這是二黑三黑他們自己取的名字,雖然冬落從始至終都覺得他們自己取的沒有他幫他們取的好,但是二黑三黑他們喜歡,冬落也就由他們去了。
難不成再難聽還會比二黑三黑更難聽?
顯然沒有。
一人兩獸,雙手抱膝,動作整齊劃一,看月亮的看月亮,看瓦片的看瓦片,發呆的發呆,互不幹擾,如此就很美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屋頂高高翹起的簷角上又多出了一個人,是一個少女,白衣似雪,隻是站在那兒,便勝過了這一屋頂的月光還有星光。
冬落隻是抬頭看了一眼,便覺得此時的月光好似比之前暗淡了幾分。
冬向晚最先起身離開,在走之前還不忘把四處張望的冬不寒給拖走。
冬落衝著月光下的少女咧嘴一笑,“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少女沒有說話。
冬落屁股往旁邊挪了挪,“要不要坐下來一起看,我總覺得站著看月亮對它不夠尊重。”
少女嗯了一聲,腳尖輕點飛簷,整個人飛身而起宛如驚鴻踏雪一般輕飄飄的落在了冬落身旁。
接下來又是長時間的沉默。
感受著秋風吹來的甜美氣息,這是冬落在少女的麵前第一次沉默。
他嘴裏有話,他心中有意,卻不知道該怎麽說。
良久之後,他終於開口了,“後天,我就要帶著小晚她們離開洛陽城了。”
少女低聲道:“我知道,她們都跟我說了。”
冬落哦了一聲道:“那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少女偏頭看向冬落,嫣然一笑,“離家出走的美少女從來不為接下來做打算,要麽等到兜裏沒錢了,實在走不動道了就灰溜溜的自個兒跑回家去,要麽被家裏人找到給拎回家去。雖然兩個選擇看起來都有些丟人,但以前我離家出走都是這麽做的。”
少女又接著說道:“不過這次不一樣,我現在有很多錢,我還可以走很遠。”
冬落嘖嘖道:“這錢袋子鼓了,家底厚實了,說起話果然就硬氣了。”
少女淡然一笑,“托你的福。”
冬落搖了搖頭,“不敢當,不敢當,這些可都是洛女俠的血汗錢,沒有洛女俠那兩把大刀,我們也掙不到那麽多錢啊!”
冬落拳掌相搭,衝著少女一拱手道:“希望以後還能有與洛女俠一同合作用良心賺血汗錢的機會。”
臉色微紅少女也拳掌相搭,思索了半天之後也沒有想出一句適合此時風景的話來,隻好說些殺風景的話了,“這一禮敬兄弟你長得那麽醜,想得倒挺美。”
“彼此彼此!”
冬落哈哈大笑。
這世上真話本就不多,一位女子的臉紅,便勝過一大段對白。
月光溫柔。
微風不燥。
眼眸如水。
相知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少年少女就這樣抱著雙膝坐在房梁上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直到月影西沉。
直到旭日東升。
直到天地大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