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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一章拳中有真意

  第二天,顧簡之、雪念慈、屍蛟三人還沒有從宿醉之中清醒過來,風無痕風大家便譴人將屍蛟在龍虎場上下注贏來的靈石送了過來。


  來人是一個眉心有顆紅痣的小男孩,走起路來雙袖大搖大擺的,傲氣十足,一副誰都欠他幾塊靈石的模樣,把去開門的三黑氣得不輕,差點就忍不住幾塊晶靈石呼他臉上去了。


  三黑暗中腹誹了一句,屁大個孩子,拽什麽嘛拽,能不能像我一樣成熟點。


  熟不知他自己也是一個屁大點的孩子。


  來者是客,雖然三黑內心很不爽,但還是帶著那個小男孩七拐八繞,在不大的宅子裏故意挑些遠路將他帶到了冬落的身邊。


  冬落正在練拳。


  來來回回就五個拳架,正是大周邊軍的鍛體之法。


  在渭城時他打過,在龍門秘境內他也打過。


  這一套拳法乍一看沒有什麽特點,說不上驚妙絕倫,隻能勉強算得上是古樸厚重,一拳落下,其聲若雷,虎虎生風。


  一套拳打下來,全身上下每一塊肌肉都能夠得到充分的鍛練,這也許就是這套拳法最大的特點。


  今天之前,他練拳是為了活下來。


  今天之後,他不用為了活下來而練拳了,所以他也不知道練拳是要為了什麽了。


  冬落感覺渾身燥熱,經絡中的生生不息的內氣不由的又粗壯了幾分,而後開始溢散於四肢百骸,熬練血肉經絡,增強體魄。


  冬落收拳站定,沒曾想不知道練拳是為了什麽之後,他反而覺得出拳更順遂了些,許多之前內氣運行會有凝滯感的地方也變得暢通無阻,而這決非是經絡內的極致之冰被清除的緣故。


  更像是心性上的悄然轉變。


  上一次打拳有這樣的感覺時還是在墨家秘藏內的雪山之巔。


  冬落偏頭看了一眼正在走廊的圍欄上坐著的三黑與一個眉心有痣的小男孩。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也不知道那個小男孩給三黑灌了什麽迷魂湯,現在的三黑對他非但敵意全無,反而還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兩顆小腦袋湊到一起,也不知道在嘀咕些什麽。


  正坐在圍欄上與三黑有說有笑的小男孩斜睨了一眼冬落道:“你瞅啥?”


  冬落覺得小男孩應該是三黑在坤區十五巷認的朋友,帶回來玩的。看這穿著打扮應該是一個富貴人家的子弟無疑。


  三黑雖然是一頭妖獸,但已經化形為人,那多多少少還是得學些人的生活習慣的,妖獸喜歡獨來獨往,人喜歡結群而居,他也為三黑能交到朋友而感到高興。


  化形為人,不止是當人像人,而是做人成人。


  冬落也不多話,隻是衝著小男孩咧嘴笑了笑。便欲開始繼續打拳。


  小男孩見冬落直接無視了他,便有些憤


  怒的一拍攔杆站了起來,指著冬落有些挪喻道:“難為那麽好的一套拳了,明明是殺人技,卻硬生生的被你打成了花架子。真是一棵時運不濟的好白菜遇到了你這頭運道極好的……豬啊!”


  小男孩捧腹大笑。


  三黑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神色鄭重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圓盤來扔給小男孩,小男孩連忙伸手接住。


  三黑一臉嚴肅的說道:“風輕揚,雖然你是我第一個好朋友,說了我許多好聽的話,還送了我這座方寸盤當見麵禮,可是你不該說我大哥是豬的,哪怕是運道極好的豬也不可以,現在我把方寸盤還你,你把我送你的晶靈石還我,從今往後,我就當沒你這個朋友了。”


  冬落停下了練拳,他還不至於因為一句童言便與一個小孩子生氣,但是他會因為三黑會。


  三黑身形一閃便出現在冬落的身旁,與他站在同一戰線上,三黑飛快的介紹了一下風輕揚的來意,便死死的盯著風輕揚。


  冬落摸了摸三黑的腦袋,衝著風輕揚笑道:“既然是風大家派來的人,那眼光自然也不會差了,些許微末技法,讓大家子弟見笑了。”


  三黑還想說話,冬落搖了搖頭,大家子弟,眼光高些,看不上他所練之拳法,看不上他所打之拳,很正常。沒有必要在這上麵多做爭論,逞口舌之利,平白無故的交惡一個九級陣靈師。


  “微末技法?你還真是不知者不畏啊!”風輕揚重新坐回欄杆之上,將方寸盤放在一旁的欄杆上嗤笑道:“你還真是可笑,認為我說你拳打得不咋滴,便覺得我是那大家子弟眼光高了,看不起你所練之拳法,看不上你所打之拳。”


  “你錯了,我說你拳打得不咋滴就是你拳打得不咋滴,五式拳法,你都隻得其形,不得其意,不是花架子是什麽?說你是豬還真的就抬舉你了。現在看來你連豬都不如。”


  風輕揚看起來年紀不大,但神色之中充滿了倨傲,“虧得有個小胖子還以身說法,說什麽武夫出拳就要做到拳中有日月,腳下有山河這些頂好的話,現在想來他的話被你聽了去,還有這套拳被你學了去,還真是白瞎了。什麽叫日月?什麽叫山河?那就是拳意,走過山河有所悟,見過日月有所得,蘊養出來的拳意,武夫出拳重意不重形,意到了,與你對敵之人自然也就能感受到什麽叫蒼天在上了。”


  “武夫出拳不必做到拳拳講道理,但要做到拳到了,道理也就到了。你捫心自問一下,你做到了嗎?你既然什麽都沒有做到,那麽我說這套拳法在你手中白瞎了,有錯嗎?我說你是豬,有錯嗎?”


  冬落陷入了沉思之中,他本就不是什麽愚笨之人,經風輕揚這一提點,他自然也想明白了,他這


  十多年下來,為了活命,打拳太注重形了,而忽略了其中的意,隻知道為了打拳而打拳,壓根就沒有認真想過為什麽要出這一拳,這一拳為什麽要這麽出。至於出的拳中有幾分對錯那就更是另當別論了。


  冬落緩緩的閉上了眼晴,雙手握拳收於腰際,然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右拳迅速擊出,速度比平時快了數倍不止,然後又迅速回收,再次連出兩拳,空氣中隱隱傳來三聲雷暴之聲。


  風輕揚站起身有些讚賞的說道:“這就對嘍嘛!終於摸到了一點門檻,拳法即是來自於軍中,那你就得知道行伍之拳便是快而準、準而狠,一擊斃命,不給敵人留機會,你這之前的拳打得軟綿綿的,離出這一式拳法的真意不知道偏離多遠了,怎麽還可能找得到拳意嘛!你要是再這麽打下去啊!頂天了也是江湖人眼中一個會打拳的,拚死拚活也就勉強可以摸得到一點大家風範。至於拳法大家嘛!也就隻能想一想了。”


  風輕揚指了指自個兒的小腦闊,搖頭晃腦的說道:“修行不光是苦修苦行,很多時候,還是要靠腦子的,很顯然,腦子這種東西你沒有。”


  冬落緩緩的睜開了眼晴,眼裏閃過一絲驚喜,這三拳打出,簡直是全所未有的順遂,全身細胞仿佛都活過來了一般,通體舒暢。


  風輕揚說的一些話他很用心的記了下來,但有一些他直接選擇了無視,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一個隨口指點兩句,便可使他在拳法之上精進無數,觸摸到拳意之人,別說是說他沒腦子,就算是打他一頓他都願意。


  風輕揚在欄杆上來回的走著,“現在承認你之前打的拳確實不咋滴了吧!武之一道,無涯無盡,而你真可憐,連路都沒有上。”


  風輕揚說這話的時候樣子要多欠揍就有多欠揍,要不是有冬落攔著,說不定三黑就要衝過去跟他好好說說晶靈石的事了。


  風輕揚衝著心情不佳的三黑咧嘴一笑,“看在我這位還不知道叫啥名字的好朋友份上,我就好人當到底,送你上個路吧!看你現在這不上不下的樣子,我看著都難受。看得出來,創造這套拳法的人眼界修為還是很高的,你把這一式的名字告訴我,我來揣摩一下他的用意。”


  對於風輕揚,冬落的眼中隻有佩服了。這份佩服還與風大家無關,與年齡無關。


  冬落不加思索的說道:“夫戰。”


  “夫戰。”風輕揚站在欄杆上閉著眼晴學著冬落的拳架打了三拳,體悟了片刻後說道:“有點意思,看來創這式拳法之人在戰場上摸爬滾打過不少時日,練別人的拳,就要找到最貼合創拳之人創拳時的心境意境,看樣子,你應該也上過戰場,不然你不可能那麽快就摸索到這一式的

  拳意的。”


  冬落點了點頭,這一套拳法本就是戰場之拳,大周邊軍的鍛體之拳。若是沒上過戰場的人怎麽可能創得出一套與軍隊契合度如此高的拳法來。


  風輕揚接著說道:“武夫對敵,往大了說就是戰場交鋒,兩軍廝殺。往小了說就是市井鬥毆,流氓掐架,靠的就是勇氣二字。夫戰,勇氣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一式三拳,第一拳氣勢最盛,氣焰最囂張,有我無敵,餘下兩拳氣勢則又逐漸衰弱,直至枯竭。”


  冬落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風輕揚輕笑道:“如果你真是這樣認為的,雖然說不上錯,但對的也不多。拳法一式怎麽會有三拳呢!一式應該隻有一拳,夫戰應該是被拆分過了。”


  風輕揚再次出拳。


  這次隻有一拳。


  也不知道是風輕揚故意放慢了速度,還是冬落眼尖,在極快的時間以及極小的空間內,風輕揚雖然隻打出了一拳,可是冬落都看到了三道殘影,隻聽到一聲遠勝之前的轟鳴。


  風輕揚收拳站定,“看清楚了嗎?這才是真正的夫戰,一拳氣盛,再而強,三而極。一拳更比一拳強,三拳合一,暗勁疊加,達到最強。夫戰,隻會遇強則強,那有什麽再二衰,三而竭的道理。看來創這拳法的人也是一個有趣的人啊!也不知道騙了多少人。”


  “你要是把夫戰的拳意領悟了,可以說在山腳下的江湖裏,隻要不是自己找死,自保應該不難。至於其它四式的拳意,你也不要跟我說了,我也不會告訴你的,貪多嚼不爛,你先讓腳下的山河多一些,拳中的日月才會長一些,出拳的份量才會重一些。”


  冬落恍然大悟,他對屍蛟昨日說的那席話裏許多想不明白的地方,突然間豁然開朗。


  學拳不是學死拳,拳中有真意,拳中有日月,要想明白這拳中真意,說到底還是要多走多看,多思多想,才會有所悟,有所提高。


  如果屍蛟的話是為他在黑暗的房間裏開了一扇窗的話,可是窗戶是被一層窗戶紙蒙上的。而風輕揚則為他將那層窗戶紙捅破了,讓他順著那道窗戶終於可以看得清窗外那點可憐的光景了。


  冬落真誠的對著風輕揚一禮。


  風輕揚微微側身,避開了。


  風輕揚衝著還在發愣的三黑眨了眨眼睛道:“晶靈石我就不還你了,這方寸盤你還是好好留著吧!總有一天你會用得到的。”


  風輕揚話音一落,身形便自庭院中消失不見。


  還在深思中的冬落忽然驚醒道:“喂!你別走啊!你不是來還錢的嗎?你錢還沒還呢!先把錢還了再走啊!”


  “還錢?我不是還你拳了嗎?真當我的拳是白教的啊!你就知足吧!別得了便宜還賣乖。”


  ……


  ……


  洛陽城坤區有一個少年走在一個精瘦老者身旁拿著一個大餅大口的啃著。


  精瘦老者神色有些恭謹的說道:“上尊,此去如何?”


  “不虧。”


  精瘦老者有些疑惑的問道:“賺了什麽?”


  小男孩一把將手中的大瓶塞入口中,拍了拍手道:“賺的可多了,還了一次拳,認了一個朋友,結了一份善緣,賺了一份香火情……”


  小男孩拍了拍掛在腰間的錢袋子,嘩啦啦的響,“最主要的還是一塊靈石沒花。”


  小男孩閉著眼晴有些陶醉在了洛陽城的洛陽晨裏,到處都是賣早點此起彼落的吆喝聲。


  小男孩伸長鼻子嗅了嗅道:“風無痕,你說什麽樣的靈石拿著最讓人開心?”


  精瘦老者試探性的說道:“白來的靈石拿著最讓人開心。”


  小男孩閉著眼睛往前走了幾步,“那你說是甜豆腐腦好吃?還是鹹豆腐腦好吃?如果給你選,你會選甜豆腐腦還是鹹豆腐腦?”


  精瘦老者一時間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便直接了當的說道:“我在上尊的麵前沒有選擇的權利,是甜是鹹上尊說了算,不知上尊你會選甜豆腐腦的還是鹹豆腐腦?”


  小男孩睜開了眼晴,“大人才做選擇,小孩子當然是全都要了啊!”


  小男孩拍了拍腰間的錢袋子,“再說了,白來那麽多的靈石,不花了,我這心裏頭也不痛快。不行了不行了,我得先去吃兩碗豆腐腦痛快痛快。”


  小男孩話音剛落,便像一條滑溜的魚眨眼間便融進了人山人海。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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