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三章理在中庸二字間
白袍老者站在一片雪花之前,一言不發。
雪花上站立著手握巨劍的冰雪小人,冰雪小人神色冷漠的說道:“我們兩個井水不犯河水,不好嗎?你雖然貴為道祖,但你之道並非天道乃是人道,你若是癡心妄想,試圖以人道抗衡天道,那我就隻能讓你這一絲神念好好看看誰是井水,誰是河水了。”
白袍老者並不氣惱,微微一笑道:“你有沒有想過,你雖是天地眷顧,應運而生,但你明白這天地生你是為何嗎?難道真是為了讓你去屠滅你口中的那個螻蟻?你口口生生自稱為天道,說到底你不過是一隻井底之蛙,坐井觀天罷了,瞧來瞧去,不過井口那點可憐光景而已,你又能瞧到些什麽。”
冰雪小人皺了皺眉頭,“少拿這些話來唬我,是打生打死,還是好聚好散,你就直說了吧!無論來什麽,我都接著,我也都接得住。”
白袍老者緩緩說道:“忘恩負義的東西,死不足惜。”
冰雪小人哈哈大笑,“忘恩負義?難道餓了找東西吃不是天經地義嗎?為什麽我不盯上別人,偏偏盯上他,他身上的因果不重我會盯上他嗎?再說了,他身為天道下的一隻螻蟻,能被我盯上,也是他的造化。一個廢物而已,也虧得你們肯在他身上下功夫……”
白袍老者大袖一甩,怒喝道:“住嘴……”
白袍老者一步跨出。
冰雪小人臉色微變。
白袍老者一步跨出,天地突變,兩人不知站在了什麽地方,四周一片漆黑,不見半點光亮,唯有頭頂上方,有絲絲光亮灑落。
他們仿佛站在了一口幽深的古井之中,若是用心聽,冰雪小人甚至能聽到水滴沿著洞壁滴落下來的聲音,滴滴答答的,其間偶爾還夾雜著聲聲蛙鳴。
白袍老者雙手負後,白袍之上光陰流轉,光彩照人,紫氣環繞,衝天而起,形成一條條大道雛形。
鴻蒙紫氣,貴不可言。
白袍老者居高臨下的俯視著冰雪小人,眼瞳之中盡是深紫之色,一片淡漠。
冰雪小人從他的目光之中隻感受到了兩個字,那就是冰冷,冰到極致的冷,甚至與她極致之冰的溫度比起來也不相上下。
隻一道目光就有如此威勢,冰雪小人對眼前白袍老者的危險程度又提升了好幾分。
白袍老者斜睨了一眼冰雪小人,“人心即天心,人體即天體,天道失其一為大道,大道失其一為人道,我以人入道,人道得其一為大道,大道得其一為天道。隻要有一在,人道即為大道,即為天道,人道不滅,天道永存。”
白袍老者又往前跨出了一步。
冰雪小人沒來由的競然感到一股壓迫感,隻不過她很快便將那股壓迫感帶來的慌亂掩飾了過去。
白袍
老者一步向前便步步緊逼,“你既然說你是天道,那你就拿出你天道的樣子,我就以你口中的螻蟻之道與你的天道爭上一番,也做做那以螻蟻之身撼動天地的行為。”
白袍老者神色莊重肅穆。
冰雪小人自然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她先是麵目猙獰,隻是很快又恢複了臉色淡漠的模樣,“螻蟻就是螻蟻,這是命,沒得改。天譴者就是天譴者,這也是命,同樣沒得改,天地所不容的東西,沒有什麽可以在天地中生存下去。我勸你對這天地還是要有一些敬畏之心的好,不要以為自己可以超脫天地了,就可以為所欲為。”
她淡漠的望著眼前身穿白袍的老者,這個被這天下所有修道之人都尊稱為一聲道祖的人,雖然他並未布道於天下,但他卻實實在在的將整個天下的修道水平拔高了無數層。
讓這天下之人又多了一條登高之路。
冰雪小人望著這個就算是天朝上國的國主,天級宗門的宗主也要尊稱一句道祖的老者,突然笑了,“他不是我第一個盯上的極致之冰的擁有者,但他確實是我遇到的最棘手的一個極致之冰的擁有者,他能活下來,我也有些意外,可若是他不死,我才是真正的意外。”
冰雪小人說道:“你們道家不是說命裏三尺,莫求一丈,還說命裏有時終須有,命裏無時莫強求……諸如此類的大道理,不說有一籮筐,少說也有十句八句吧!都在告誡人們要信命,無論是什麽東西,都是命中注定的,可是到了他這裏,你們怎麽一個個的都不認命了呢!都想替他逆天改命了呢!”
冰雪小人頂著白袍老者帶來的壓力,手中巨劍直指白袍老者的麵龐哈哈大笑道:“嚴於律人,寬於待己,所謂道家,也不過如此。”
白袍老者搖了搖頭,“沒有人氣的東西,死記硬背下隻言片語就覺得自己參透悟透道理了,像你這種不配稱之為人的東西,跟你說再多道理,都沒用。”
冰雪小人看似在和白袍老者雲淡風輕的閑聊,實則此個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劍一般,緊張無比,但是劍出鞘了,總是要見血的。
不是敵人的就是自己的。
從她被白袍老者一步跨出,天地突變,帶到這一座幽深昏暗的古井之中時,她便一直在尋求破局之法,別看她之前一直在與白袍老者說話,但她眼量的餘光卻一直在打量著四方。
白袍老者對此完全視而不見,或者說根本沒放在心上。
白袍老者腳步不停,他每往前走一步,好似那井口便要高上那麽幾分,原先看著還有一個盆那麽大的光亮的,現在看起來隻有碗口那麽大了,從井底可以看到的光景越來越來可憐了。似乎隻要他再往前走上幾步,井口外那可憐的光
景便隻剩下可悲了。
冰雪小人退了一步,這是她第一次後退,“佛家有慈悲之心,儒家有仁愛之風,墨家也講究什麽兼愛非攻,你看看你道家有什麽?還自詡為百家第一家,你不害臊我都替你臊得慌。”
“我道家有什麽?”白袍老者停下了腳步。抬頭看了看頭頂快要消失的那一點光亮,輕聲道:“我道家有……大河之水天上來。”
一道河流自那處快要消失的光亮之中突然湧現,氣勢恢宏,迅猛拍在冰雪小人的腦袋上,迫使她瞬間跪下,額頭重重磕在地麵。
冰雪小人手中巨劍被河流衝走,消失不見。
她的頭顱低垂,雙手撐地,再次掙紮著站起身,冰雪小人冰冷的說道:“李耳,你可以壓得我低頭,但是你別想我臣服,天道那怕是亡了,也要比你們這些螻蟻高上千重萬重。”
冰雪小人色厲內茬的吼道:“你可以鎮壓我千年萬年萬萬年,但天道不死,我就不滅,你有種你就去把天道滅了去,你再這跟我較什麽勁?”
大河之水奔湧不息,冰雪小人一次次站起,又一次次被衝倒在地。
白袍老者沉聲道:我給你一線生機,萬年之內,你若心生悔意,我這天道牢籠便會自行打開,放你出去。當然,這一線生機並非是你爭取來的,而是因為你還有用。所以我勸你最好好自為之,不要自尋死路,否則我再鎮壓你萬年,萬萬年又有何難?”
冰雪小人眼中充滿了憤怒,聲音沙啞,“李耳,我不要你的施舍,你也不配給我施舍,你有本事就一直鎮壓我下去,把我鎮壓至死,我要是皺一下眉頭,我就不是天道。”
白袍老者輕聲道:“修補匠,接下來就交給你了。”
白袍老者看了一眼在大河之水中掙紮的冰雪小人一眼冷哼了一聲,身影便悄然潰散,化做點點光亮融入了四周的黑中。
冰雪小人大吼大叫,多次想衝天而起,但都被那洶湧的大河之水給拍了回來。
而她頭頂上那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不見。
……
……
神州大陸之上,有無數座學塾,無數座學塾之中,又有無數的授業先生。
在一座學塾中,有一個身穿青衫身形瘦弱的小老頭正在講桌前跟一群蒙童大眼對小眼。
小老頭心不在焉的手中拿著一本書,若是仔細看的話,便會發現他手中的書拿倒了。
庸中。
課堂之上,有一些眼尖的蒙童顯然已經發現了先生將書拿倒了,可是他們似乎在成心想看老師笑話一般,非但沒有人指出來,反而還一傳十,十傳全班,引得整座課堂哄然大笑。
小老頭重重的拍了一下戒尺,大喝了一聲肅靜。
也許是迫於戒尺的威力,課堂之上果然停上
了吵鬧。
小老頭滿意的點了點頭,“今天我們講的是中庸,中庸,不偏不倚,是為正。而正,乃是我儒家門生立身之本,儒家萬般道理皆在中庸二字之間,好接下來跟我念。”
小老頭念道:“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學生們也念道:“唯天下至誠,為能盡其性。能盡其性則能盡人之性;能盡人之性,則能盡物之性;能盡物之性,則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可以讚天地之化育,則可以與天地參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