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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九章破罐子破摔

  黃昏是彌漫著整座龍門秘境的黃昏,黑暗是彌漫在普天之下的黑暗。


  賈青時退出了龍門秘境。


  好似隨著他的離開,整座龍門秘境的喧囂也一同離開了一般,變得安靜無比。


  隻剩下三三兩兩皎潔的月光,灑落在龍梯上,灑落在青山上,灑落在樹上,也灑落在人的身上。


  冬落渾渾噩噩趴在龍梯上,略顯瘦弱的身軀時而膨脹,時而緊縮,口鼻之間不時有水汽火焰噴湧而出,


  他的雙目緊閉,雙唇龜裂,生死不知。


  若是生,可能是生不如死。


  若是死,對他而言可能還是一件好事。


  “啪!”


  一聲輕響,像是一個酒壺砸落在地清脆的聲音響起。


  那個趴在龍梯上的身影捷毛微微抖了一下,右手食指再次本能的往前扣了一扣。


  但是那道身影這次並沒有往前挪動絲毫,隻留下一道顏色鮮豔的血痕,銘刻在了龍梯之上。


  那道血痕豎著看實在是看不出來什麽,但是橫著看就大有意思了。


  一個一字。


  “啪!”


  又是一聲酒壺破碎聲響。


  那個少年眼捷毛抖動的越發的曆害,時而腫脹,時而幹癟的身軀猛的震動了一下,但很快又沒有了聲息。


  “啪!”


  第三聲響起!

  ……


  ……


  張聞道看著好似一個無事人一般的薑太公,神色古怪的說道:“太公,你這樣是不是有些不太講規矩了啊!第一次你可以說是我送的酒不好喝,你隨手一扔,它好巧不巧到剛好扔在那龍梯上,這還可以接受。第二次你說手滑,沒拿穩,雖然沒人會相信,但捏著鼻子也可以勉強接受。”


  張聞道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你這第三次,會不會有點壞規矩了啊!你不怕……”


  張聞道不動聲色的指了指天上。


  “規矩?”薑太公嗤笑一聲,“你見過到了我這個高度早就天地無拘的人有誰講過規矩,若我也學他們不講規矩,我也就不是手滑了,而是直接把他喚醒了。再說了,就算是我不講規矩……”


  薑太公微微抬頭,神色平淡的說道:“就算是我不講規矩,他們能耐我何,他們敢說半個不字嗎?他們敢放一個屁嗎?”


  張聞道欲言又止,好像他們真不敢。


  薑太公手一揮,天空之上無數雲層散去,天清地明,“他們不是想看嗎?我就把此方天幕打開,讓他們看過夠,讓他們看看什麽叫人間。”


  ……


  ……


  冬落猛然間驚醒了過來,如同一個溺水之人一般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


  沒有死,但也好不到哪去。


  他眼珠子四處轉了轉,他之前在昏迷之中好像聽到了好幾聲酒壺砸落在地的劈劈啪啪聲。


  對於酒壺砸


  落在地的聲音,他無比的熟悉。


  在渭城這樣的邊城,開一間酒館,不是什麽易事,那些彪悍的草原客喝到盡興處,要砸酒壺,喝到心酸處,更要砸酒壺。


  似乎在他們看來,既然做不到一擲千金,那就要做到一擲酒壺,雖然東西不是一樣的,但是感覺卻是一樣的。


  一樣的豪氣幹雲,一樣的快意恩仇。


  本以為到婉約成風的洛陽城這種砸碗砸壺的風氣會好一些,可是好像並沒有什麽變化。


  他在雪族與雪雨柔喝酒,雪雨柔喝完酒之後,隨手便將酒壺扔進了月色之中。


  他在坎兒井見到周天子的時候,周天子在喝完酒之後也是隨手便將酒壺扔進了夜色之中。


  就連在這龍門秘境內墨家學宮中,葉無敵喝完酒之後酒壺也是隨手一扔,那道透明身影更是直接從雪山之巔往下扔。


  ……


  日複一日,年複一年,從渭城到洛陽,再從洛陽到龍門。


  這個曾經站在比他還高的櫃台前劈劈啪啪的打著算盤的小小少年,也算是走過很遠的路,也算是見過了很多的人。


  這麽些年的艱難曆程,讓他的算盤不隻是出現在手下,也出現在了心中。


  就像那酒壺砸地一聲一聲,放在以前他不會多想,可是放在這龍梯上,卻也由不得他不去多想想。


  龍梯上的酒壺砸落之聲,每一聲都好似砸落在了他的神魂之中,清晰無比。


  也許是因為他在墨家學宮深潭內想明白了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這幾句話的意思,他突然覺得周天子他們這看似普通的一個小舉動中似乎大有深意。


  要不然他們也沒有必要這麽做。


  要不然這龍梯上也不會響起酒壺碎碎乒乒乓乓聲。


  可是他一時半會卻怎麽也咀嚼不明白,這裏麵隱藏著的那一點意思。


  他開始抬頭看向龍梯盡頭,在他昏迷的過程之中,他憑借著本能又往前爬了幾步。


  但也僅此而已。


  他並沒有爬到龍梯盡頭。


  他還在登頂龍門前的最後一級台階上,躊躇不前。


  壓力自然還沒有消退,適應了一陣之後還會有下一陣,但在下一陣壓力來臨之前還有一點點的緩和時間。


  至於那點時間有多長,他不知道。


  至於那點時間過去了多久,他也不知道。


  他隻知道要是再想不出一個是進是退的法子來,那他也就不用想了,下一波壓力來臨之時,他肯定扛不過去,留給他的,隻可能是死路一條。


  也許是龍梯上突然響起了酒壺破碎的聲音,讓他有感而發,突然間沒有來由的想起了雪雨柔,想起了周天子,想起了李暮春。


  想起了他們與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想從他們的話語中


  推敲出一點什麽來,看看有沒有什麽提示?

  這最後一級龍梯,他登還是不登?


  登是死,不登也是死。


  這近在咫尺的龍門,他躍還是不躍?

  躍是死,不躍也是死?

  可是任由他一遍一遍的想,他也沒有想出一個所以然來。


  雪雨柔說他是一輪缺月,說他是一枚果子,他唯一要做的便是等缺月變圓,等果子成熟,等一切的一切都走向最後的圓滿。


  他的眼晴死死的盯著他鼓起的腹部,壓下口鼻間的水汽與火焰。


  他想現在的他應該已經走向圓滿,走向成熟了,因為在水火之爭開始的時候,他的軀體承受住了,並沒有在水火之爭開始的一瞬間,便被摧毀。


  他有了活下去的可能。


  雪雨柔還說他的活路落在否極泰來四個字上,說他有多想活下去,就要看他有多不怕死了。


  想活下去很難,不怕死好像也不筒單。


  冬落眼珠子再次轉了起來,對於李暮春的話,他並沒有多想。


  因為李暮春從他到洛陽再到李暮春帶著雪予心負笈遊學,就沒有跟他說過幾句話,唯一說得嚴肅一點就兩句。


  一句是天雨雖寬,不潤無根之草。


  一句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


  這兩句話他都已經悟透了。


  當然,這並不是李暮春對他說的話少,就不重要了。而是剛好相反,這兩句看似不重要的話,恰恰是最重要的兩句話了。


  可以說他能走到今天,能走到這離龍門最近的地方,這兩句話功不可沒。


  一句話讓他找到了人之根本是在人,人的根便是他的體魄。


  另一句話讓他明白了堅持的可貴。


  周天子與他說的話不多,而且大多數時間他都處在迷糊的狀態,所以有很多話他都聽得不是很真切,屬於聽了就忘的那種。


  至於那些記下的又沒有多少嚼頭。


  到是易落老道人說的話他要想得多些,因為說到底他能不能活下去還是得看他體內的紅蓮業火與極致之冰的意思。


  極致之冰贏了,那他必死無疑。


  紅蓮業火贏了,他也生死難料。


  因為誰也不知道紅蓮業火會不會成為下一個極致之冰。


  對此易落老道人說得很清楚,隻要他這棵主幹強盛了,任它紅蓮業火與極致之冰再強,也翻不起什麽風浪來。


  甚至他還可以將紅蓮業火與極致之冰練化吸收為己用,讓他們為他提供能量。


  可是任由它想來想起,最後他也沒有想明白這最後一步他到底要不要跨出去,不,爬出去。


  冬落眼晴看了一眼高處,又立即收回,他從那一級台階上已經體會到了一股宛如實質的危險的感覺。


  不但如比,他感覺他所

  在這一級龍梯上的壓力就要了,到時候他將必死無疑。


  這不是直覺,這是事實,不管是誰,在這龍梯上生出了這種感覺,真的說死就死了。


  最後他的思緒又回到了雪族,回到了他與雪雨柔的對話上來,他的直覺告訴他,他的活路應該在這裏。


  冬落喃喃自語,“否極泰來。現在應該已經很否了,可是這個泰他什麽來呢?”


  他有些自嘲的說道:“有多想活下去,就看我有多不怕死了。活是真的很想活,死是真的很怕死。”


  “不怕死?”突然間他的眼前一亮,好像抓到了什麽了一般,“不怕死,難道還有比現在更能讓人心生害怕的死亡嗎?”


  肯定沒有了,不用想就知到這種可以預知的死亡,著實讓人害怕。


  冬落挺著個時大時小的肚子,很多次想嚐試著站起來,但是無一例外,都失敗了。


  冬落堅難的往前爬了一步,小聲嘀咕道:“退一步並非是海闊天空,進一步也不一定是死路一條。”


  “啪!”


  又是一聲清響。


  冬落嘴角微揚,“不管他們是什麽意思,我就當他們是讓我破罐子破摔好了。”


  冬落靠著在壓力下僅存的最後一點體力,拖著他這具破碎爛爛的軀體往龍梯最後一級爬去,往龍門爬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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