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零零章過河卒,小兵剜心
冬落本來以為會遇到楚終極,負劍少年,或者是賈青時的。
可是當他跌跌撞撞的踏上第九萬級台階的時候,他身前的台階上沒有人,他身後的台階上也沒有人。
同樣的,他也沒有遇到楚終極三人,若是遇到了,可就不會像鄭南風,葉映水二人一般了。
打肯定是要打的,至於是打輸打贏,這個他倒是沒有想過,因為輸,那是不可能的。
贏了之後,在把他們一拳轟出龍門秘境之前,怎麽說也要讓他們簽上一份破財消災的和解書。
可惜,他的小算盤落空了。
誰讓現在的他,什麽也不想做,隻想搞錢呢!
冬落輕歎了一口氣,在第九萬級台階上坐了下來,看去了雲海。
這第九萬級台階與之前的幾萬級都不一樣,第九萬級台階已經高出了雲海,而之前的幾萬級都還在雲海之下。
就像是,天與地的差別一樣。
第九萬級是在天上,之前的是在天下。
雲海之上,黃昏依舊。
無數雲霧化形而成的祥瑞之獸奔跑在雲海之上,聲聲悲啼。
主神隕落,天地同悲。台階上的血雨已經停了,可這雲海之上,仍舊一片悲意。
雲海之上,除了祥瑞異獸之外,還飄浮著一座座倒懸的山峰,像一個個倒立的圓錐,有的大,有的小,有的山峰之上青翠欲滴,生機勃勃。有的山峰之上黃沙漫天,死氣沉沉。
青翠欲滴的山峰周圍奔騰著無數的珍奇異獸,一條條瀑布從上往下,墜落在雲海之中,無聲無息,在黃昏的籠罩之下,美不勝收。
死氣沉沉的山峰就像是一塊塊遊曳在星河之中的隕石,除了寂靜,好像也沒有什麽了,就連那些奇珍異獸似乎也不願意靠近那些死氣沉沉的山峰。
在這些小的山峰從中還有著十二座大山,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發現不了,那些小山峰都環繞在那十二座大山峰四周,如眾星拱月一般,緩緩旋轉。
而十二座大山又環繞著諸神葬土,歸墟之地緩緩旋轉。
十二座大山同樣的也是有的生機勃勃,有的死氣沉沉。在那些生機勃勃的大山之上,他隱約間可以看到一些亭台樓閣的影子。
冬落剛準備起身,突然青山震動,如同護衛一般環繞在青山之側的一座生機勃勃的山峰刹那間流光溢彩,然後慢慢的匯聚於倒懸的山尖,在懸停了一下之後,便化做一道藍色的洪流,沒入了雲海之中。
冬落咽了咽口水,屁股像是生了根一般,再也沒有挪動半分。
藍色的洪流消失之後,這還沒玩,又有一座生機勃勃的山峰如之前一樣再次射出一道土黃色的洪流,沒入了雲海之中。
隨著兩道洪流消失,那兩座原本生機勃勃的山峰像是一
瞬間被抽空了精氣神一般,然後肉眼可見的變得死氣沉沉。
無數環繞在那兩座山峰之側青翠欲滴的小山,也變得流光溢彩,而後化做一道道細小的河流穿過激蕩的雲海,墜入龍泉。
哢嚓。
一道道血色的閃電自天空中劈落,遲暮的黃昏之中再次血雨紛紛。
冬落不自覺的擦了擦眼角,也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他沒有去看。
冬落壓下了心中那一股悲涼之意,開始登高。
主神死了,跟他有多大關係,因為他也快要死了。
就算是主神在那一座座山峰之上,跟他又有什麽關係,因為他也在山上。
血雨滴落在同樣火紅色的鎧甲上,跟雨水一樣沒有區別。
冬落透過朦朧的血雨,看向血雨灑落下,黃昏中的青山。
隻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
他內視了一下己身,似乎是極致之冰與紅蓮業火鬥累了,見誰也無法奈何誰,一時間勝負難分。兩者便各自占著各自所在的經絡。
相看兩相厭。
冬落苦笑一聲,這日子什麽時候才是一個頭啊!
可是他想了想,好像這日子可能也快要到頭了。
好像走在這龍梯之上就是在走他的人生一樣,沒有退路,隻有死路。
他從死亡中走來,朝著他認為可能的生路走去,跌跌撞撞,步履蹣跚。
在這條路上,他沒有回過頭,也不曾想過要回頭。
他既是過河卒,也是不歸人。
他又想了一想,好像這天下其它的人跟他也沒什麽兩樣。
都是過河卒,都是不歸人。
……
……
龍舟之上,並無血雨灑落,薑太公與張聞道二人正在手談中。
下的不是盛行天下縱橫十九道的圍棋,下那個沒有意思,縱使是十個百個張聞道加在一起,圍棋一道,肯定也不會是薑太公一人的對手。
別說是十個百個張聞道,就算是這天下所有的國手加起來,想贏薑太公一局還要看他出了幾成力,下了幾分心思。當然,就算是這天下所有的國手加起來,也不見得薑太公會給他們這麽一個麵子,陪他們奕上那麽一局。
所以,張聞道與薑太公下的並非是圍棋,而是盛行於大周國內的象棋。
如今棋盤之上,棋子並沒有減少多少,看來是才剛下不久,薑太公拱了一個卒道:“大虞刀,說起來這象棋與你還有些淵源呢!如今下起來是不是還有些感慨。”
張聞道進了一個馬,“感慨是有一些的,但不多,就與淵源一般,也是有一些的,但不多。虞舜可是這天下的大德之人,而我隻是一把刀,一把可有可無的刀。可不敢去攀這點淵源。”
薑太公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但卻沒有多說。
這天下有幾把
刀能以一族一氏之名命名,除非是那些族之重器才可以。
至於大虞刀與大虞氏之間的恩怨,隨著山河突變,虞舜以及大虞氏的消失已經是淹沒在曆史中的一筆糊塗賬了,若是細算,也還有跡可循。可若是不想算,那就真的隻有算了。
張聞道喜歡用車,直來直往,與刀一般,一往無前。
張聞道笑了笑,“以前是沒得選,現在,我隻想做一個人。”
這次薑太公出奇的沒有嘲諷,而是點了點頭道:“誠實守信是人,奸詐狡猾也是人。自私自利是人,大度大愛也是人,說說,你想做一個什麽樣的人。”
張聞道用車將薑太公的一個炮從棋盤上提了起來,哈哈大笑道:“我啊!還是做一個貪生怕死的人好了。”
薑太公一馬將張聞道的車踏掉,冷哼一聲道:“丟車保帥,果然貪生怕死。”
張聞道不為所動,“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亡。隻有活著才有希望。”
薑太公慢悠悠的說道:“所以,你還在怨恨舜帝當年將你留在冥淵之中?”
張聞道搖了搖頭,“不恨,有什麽好恨的。我是大虞刀,一往無前的大虞刀,他已經死了多少年了,你以為憑他現在的力量還能將我禁錮在冥淵中嗎?我想離開隨時都可以,隻是有我跟沒我的冥淵,可能就是兩個冥淵了吧!”
薑太公想了想後冷聲道:“就算是你有了靈智又如何,就算是你現在身為九幽冥尊又如何。刀就是刀,自做聰明,隻會是自以為是。當年的天下能與如今的天下比嗎?難道就隻有他們在進步嗎?這天下就是止步不前,或者是在走下坡路嗎?你以為舜帝當年的選擇就是失人存地?真是大錯特錯,愚不可及。”
張聞道似乎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搖了搖頭道:“不說這個了,他有沒有錯結果出來就知道了,爭來爭去沒什麽意義。他若是錯了,我的刀體陪他一錯到底,他要是對了,那我就是為他曾經深愛過的人間,為他用命去保護的那一群螻蟻再鎮壓冥淵萬萬年又有何妨。”
薑太公輕歎了一口氣,“本來我在離開之前,想著帶你一起離開的,看來現在沒有這個必要了,那九幽之下的冥氣,魔氣並未侵蝕你的神魂心魄。”
張聞道愣了一下之後突然跳了起來,立即哀求道:“太公,我現在去走龍梯還來得及嗎?”
薑太公搖了搖頭,“機緣一事,錯過了就錯過了。”
張聞道再次坐了回來,哀歎一聲道:“太公,你是不是故意的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神魂心魄之中並無魔氣,就算是這龍梯上的神性光輝灑落於我而言也不會有半點影響更不會死。所以,這條路其實我也走得。對不對?”
薑太
公搖了搖頭。
張聞道欲哭無淚。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薑太公突然說道:“你放心,你不會輸。”
張聞道下意識的看了看己方隻剩下一個將的棋盤,臉色難看無比。
薑太公補充道:“我說的不是這局棋,這局棋的話你就別想贏了。”
張聞道臉更黑了,直接投子認輸,“太公,那個小胖子究竟是走了什麽狗屎運啊!為什麽大地之神,海洋之神在臨死前都將神格傳承交給他了啊!他們兩可是十二主神啊!天地間最高貴的神啊!就這麽不要麵子的嗎?”
薑太公笑容玩味的說道:“你認為就他們兩個不要麵子嗎?”
薑太公話音未落,忽然之間,電閃雷鳴,血雨紛紛。
一股悲傷之意再次籠罩在龍門秘境。
張聞道仰倒在龍舟上,喃喃道:“連天空之神也這麽不要麵子了,這神格就像大白菜一樣,說給就給了。我怎麽沒這麽好的運氣啊!”
薑太公幸災樂禍的說道:“我看那個小胖子跟江湖主神的關係就很好嘛!而有的刀好死不死,覺得自己很曆害,偏偏跑去把人家江湖共主打了一頓。可真是曆害啊!”
張聞道心情更不好了,“太公,你這嘲諷有點過分了啊!你就說那個小胖子是不是你釣的那個一,是我話我現在就去賠禮道歉。”
薑太公搖了搖頭,笑容有些古怪的說道:“不是。”
張聞道輕呼了一口氣,拍了拍胸膛,有些慶幸的說道:“還好還好。隻要不是那個一,就算是四個主神一起上我也不虛。”
薑太公低頭看了一眼棋盤,突然沒來由的說了句,“希望到時候四個主神和那個一……一起上,你不要虛。”
張聞道似乎沒有聽懂薑太公話裏的意思,自顧自的擺了擺手道:“十二個主神一起上,我都跑得掉。”
薑子牙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麽,與他今天告訴他那個一更慘,你好死不死的跑去把人家揍了兩頓不說,現在還在不停的給人家找麻煩比起來。他更喜歡看他自己知道的時候的精彩表情。
他突然有些期待起那天來了。
也許那樣的人間會有趣一些吧!
他伸手在棋盤上走了張聞道投子認輸前本該他走的最後一步。
卒登心。
這一招在象棋術語中又叫小兵剜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