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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上善若水,遇落而起

  雪山之巔,罡風陣陣。


  少年冬落與一個老道士相對而坐。


  冬落從芥子物中取出兩壺杜康酒,一掌拍開泥封,遞了一壺給老道士。


  老道士也不容氣,接了來就豪飲了一大口,“還是人間的酒有滋味一些。”


  冬落使勁的砸巴了一下嘴巴,“其實我倒是想嚐嚐仙家珍釀,玉液瓊漿,到底是怎樣一個滋味。”


  老道士搖了搖頭道:“仙家珍釀也就那樣。遠沒有人間的烈酒燒喉來得痛快。”


  冬落眨了眨眼睛,有些狐疑道:“老道,你是不是擔心你喝了我的人間酒,害怕我跟你討要一壺仙家酒嚐嚐,才故意這樣跟我說的啊!”


  老道士似乎酒喝得急了些,被酒嗆到了,咳嗽了一兩聲“你把老道我想成什麽人了,好說歹說也是道家一名有頭有臉的人物。至於仙家酒釀什麽的,要不是貧道不喜喝酒,今兒個非送你個十壺八壺不可。”


  冬落鄙夷一笑,“得了吧!我也不跟你討要什麽仙家酒釀了。上次你跟我說命,說到一半就沒影了,今兒個你得跟我好好說說,什麽是命?”


  老道士神色似乎有點古怪,但很快就恢複了正常。


  老道士將手中的空酒壺放在了腳邊,整理了一下語言道:“命這種東西很奇怪的,講來講去就跟因果一般,講究的就是一個冥冥之中。講不清的,也講不好的。”


  老道士搖了搖頭。


  冬落先是沉默不語,然後點了點頭。


  老道士一把將冬落放在腳邊的酒壺抓了過來,一口喝光了酒壺裏所剩不多的酒水,“不說命了,我今天想跟你說一說道。我能出現在這走龍道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這龍門秘境很奇特,能夠暫時阻擋一下天道的視線,所以有些話,我隻能現在說。”


  冬落收起了隻前嬉笑的表情,正襟危坐,嚴陣以待。


  朝聞道,夕死可矣。


  聆聽大道之音,不壓於一次轉世重生。


  中年道士挽了挽被山風吹得散亂的頭發,將頭上有點歪的蓮花冠重新帶正,整了整蓮花道袍,也正襟危坐道:“道若江河隨地問成誅泗,聖如日月普天皆有春秋。”


  “大道之種秉承道心無情,於你體內生長萌發,已曆春榮、秋枯、春又生。周天子不想你死,至少暫時不想你死,所以帶你去八卦爐中走上一遭,抽氣運,香火,山精,水精,雷源等天地奇珍為你修補身體,將你那看起來壯實,實則不堪一擊的身體又縫了一遍。”


  冬落皺了皺眉頭,但仍然認真的聽著。


  老道士手指輕撚,一粒種子出現在了他的之中,在他的手心生根,發芽,然後凋零。


  老道士張口一吐,那棵種子便隨風散去,“在你之前,這神州大陸出現過許多許多的極致之冰的體致,但無一例外,他們都死了。那怕他們都是身負大因果之人,到最後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活下去。他們在大道種子開始萌發的那一刻,全身的精氣神瞬間便被抽空,然後身死道消。不止是極致之冰,還是極致之火,極致時間……他們之中沒有一個人活下來。但是你跟他們不一樣,你活了下來。”


  冬落低頭想了一會,問道:“我體內大道種子萌發之時,是不是我冰凍渭城之時。”


  老道士點了點頭,聖人眼中,萬事萬物都是一條線,隻要從某一處拎起了線頭來,整條線在他們的眼中便清晰了。


  可是說冬落在渭城大大小小的事,他都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了。


  周天子雖說算不到冬落的過去,也算不到他的未來。但是卻可以比一個旁觀者的身份去看見過去,去看見就未來。


  就如同你算不到一顆銅錢掉落是那一麵在上,但你可以把那顆銅錢扔出去,看著他掉落在地,然後確定它是那一麵在上。


  將兩種可能變為一種可能。


  把所有的不確定因素變成一種確定的結果。


  老道士問道:“你見過榕樹嗎?”


  冬落點了點頭,“見過。”


  老道士接著說道:“如果把大道種子比喻成一顆榕樹種子的話,那麽就可以將你比做為一棵榕樹種子的寄生樹。在你冰凍渭城之時,你體內的那棵榕樹種子發芽了。開始瘋狂的吸收你這個宿主的能量。”


  冬落皺著眉頭,想了一想道:“你的意思是不是說在我之前的那些各種極致之體的大道種子宿主都是在大道種子發芽之時,因為自身能量不夠,而被大道種子生生……抽空能量至死?”


  老道士點了點頭,雙指一撚,又一棵種子出現在他的手中,又是一輪生根,發芽,但是這次老道士沒有任其枯萎,而是不斷往那一株幼苗裏注入靈氣。


  幼苗越長越大,長成了一株參天大樹,逐漸的覆蓋住了整座高山。


  老道士手托著參天大樹,“你在大道種子葫發之時活了下來,所以,你自然而然的吸引了天上天下的目光,很多人都等著看你怎麽死,以觀自身之道,唯獨陳霸先不想你死,所以,你自身背負的因果不夠大道種子的生長,他陳霸先就去找同樣沾滿因果的弑神鎧來頂替你的位置。讓你體內的大道種子繼續生長。”


  冬落抬起頭,雙眼通紅的盯著老道士,“所以,我活了,他就得死?”


  雖然老道士很不想承認,但仍是苦澀的點了點頭。


  因為事實就是如此。


  冬落握緊拳頭,狠狠的一拳捶在了身旁尖銳的石頭上,鮮血直流。


  冬落咬著牙狠聲說道:“是誰?”


  老道士沒有說話,隻是伸手指了指天上。


  結果不言而喻

  。


  冬落知道此天非彼天。


  老道士繼續說道:“之前說這些,隻是想讓你明白,世間萬事,有因便有果,有果便有因。好了,接下來,我繼續說道。”


  冬落狠厲的抬頭看了一眼天空,深吸了一口氣之後平緩的說道:“你說吧!我聽著的。”


  難怪周天子說我身上有幾道不一樣的因果,有他熟悉的,也有他不熟悉的,到最後究竟是選擇揮刀斬斷,還是選擇連根拔起,那就要看他自己的了。


  沒想到我才在走龍道上感悟到自己早已走在修行路上,才剛準備把自己當一個修者看,你們就讓我先看到了這修行者之間的殘酷無情。


  即然大家都殘酷,冬落冷笑一聲,那還用說,當然是斬草除根,連根拔起啊!

  有些話點到即止,過猶不及,老道士接著說道:“那怕有陳霸先給你找來部分弑神鎧充當大道種子的養料,仍然不夠,你的身體也每況愈下,所以陳霸先臨死之前叫你來洛陽,就是讓你來找周天子。陳霸先想讓你活,與他交好的周天子自然也就不希望你死了。”


  老道士神色有些尷尬,“不過,自從我上次在洛陽城中給你算命之後,你在洛陽城中的所作所為我就看不清了。”


  冬落的內心依舊還沉浸在陳霸先的真正死因之中。


  如果說洛陽百族隻是放逐了陳霸先,其實真正殺死,不,逼死陳霸先的另有其人。


  冬落再次抬頭看向虛無的空中,隻要我還活著,那怕一天,我也要順著這一條虛無縹緲的因果線找到你。


  冬落聲音低沉的說道:“你在替我算命了之後,我從經濟方麵入手,借機放逐了幾位當年參與放逐我父親的高官,還掏空了洛陽城幾家家族的底蘊。然後,托陳霸天的福,讓我見到了那所謂的大道種子,還有弑神鎧上因果具化為紅蓮業火孕育而出的小人。”


  老道士認真的聽著,自從上次在洛陽城內將眼前的少年拘進自身的一座小天地內,犯了周天子的忌諱,被周天子一掌拍出洛陽城後,他再也無法以神人手段觀看洛陽城了。


  當聽到冬落單憑智謀便將洛陽百官還有數十家族耍的團團轉之時,也忍不住叫好。


  冬落認真的整理了一下最近在洛陽城內的點點滴滴,“後來,我去懸掛在坎兒井內部的鐵鏈,也就是弑神鎧的一部分之時,我遇見了周天子,他帶著我在洛陽城內轉了一圈。”


  老道士擺了擺手道:“洛陽城其實就是那八卦爐,每一個區便是一卦,欲成琉璃身,八卦爐中行。你即然已經說到這兒了,那一切就說得通了。”


  冬落有些疑惑,有些事情他也曾與雪念慈討論過無數遍,但都沒有一個合理而又統一的結果。


  並非是他們不夠聰明,而是他們的眼界還不夠寬,站到的高度還不夠高,所以對他們看到的事情難免會有一些誤解或偏差。


  老道士站起了身,在山頂來回的踱著步,似乎在思考些什麽。


  過了片刻之後,老道士是乎是終於想明白了,一拍腦袋興奮的說道:“我知道周天子的目的了。”


  冬落眼中的疑惑更甚。對於這些大人物的想法冬落也不是沒有去猜過,隻不過不是大相徑庭,就是看到的太少了。


  就如同別人豎起一根手指問你這是什麽?

  你會毫不猶豫的說這是一。


  可是刧忽略了它也是一根手指頭。


  老道士又坐回了冬落的麵前,“大道種子有再次完善的弑神鎧與之相互爭鬥,相互製衡,誰也不敢冒然動手。那這個時候你的身體就可以好好的消停一會兒了。顯然,周天子不但看出來了,還抓住了這個機會。”


  老道士有些興奮的一拳捶在大腿上,“有沒有感覺你現在的身體在逐漸的變好?”


  冬落閉目感受了一下道:“確定有些好起來了。”


  老道士似乎堅定了內心的那一個猜測,“如果說,你之前的身子是一間四麵漏風的房子的話,那經過周天子帶你在八卦爐中走了一遭之後,你的那間房子不但不漏風了,還比以前更結實,更堅固了。”


  老道士哈哈大笑,“周天子就是周天子啊!我等隻敢借走龍道蒙蔽天道的片刻來此與你短暫相見,沒想到,他周天子,競然來個猛的,直接釜底抽薪。周天子,真猛人也啊!老道我服了,傾底服了。”


  冬落疑惑的問道:“什麽猛的?”


  老道士笑容有些古怪,“你不用知道,也不必知道。接下的龍門秘境之行,你隻管爭奪機緣就好,什麽都去爭。不管有沒有用的,先爭上一爭再說。”


  冬落看著雙眼冒光,笑容有些古怪的老道士,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麽。


  至於龍門秘境裏的機緣,他是一定會爭上一爭的。


  不是他的,他也要去爭一爭。


  是他的,誰也別想拿走。


  老道士有些心疼的拿出一壺酒來,“這是東勝神州那邊的萬果釀,是用上萬種仙果仙草釀造而成,你可省著點喝啊!你邊喝,我邊說。”


  冬落氣得跳了起來,“老頭,你是不是成心咒我死啊!知道我要進龍門秘境了,知道我想嚐嚐仙家酒釀,你就沒安好心的,想讓我吃好喝好,好安心上路啊!有仙家酒釀,我是喝好了,可沒有下酒菜,我怎麽吃得好?還怎麽安心上路。”


  老道士老神在在的看著山腰下的雲彩,也不說話。


  裝,你就接著裝。想要下酒菜,你就跟我說啊!雖然說了我也不會給。


  但你說的那麽拐彎抹角的幾個意思嘛!


  老道士閉上了眼晴,聆

  聽山風陣陣。


  山風滌我耳,紅塵練吾心。


  冬落越說聲音越小,有些心虛的接過萬果釀,先小心翼翼的酌了一口。


  酒勁不大,酒性也叫濕和。


  沒有下酒菜就沒有吧!

  這青山白浪,就是世間最好的下酒菜。


  老道士又悄咪咪的掏出一壺酒來,喝了一口,似乎覺得少了一點什麽?不夠味。


  少了酒友,少了下酒菜。


  老道士極其不甘願的又掏出一些珍果、肉幹擺放在二人的麵前。


  下酒菜有了,酒友貌似並不缺。


  有一個比自己還能喝的。


  老道士的心情大好,幾口酒下肚,話也多了起來,“周天子在你身上的謀劃我就不說了,畢競在這天地間是沒有什麽秘密可言的。你隻要知道他是為了你好就行了。”


  冬落鄙夷道:“我看你是不敢說吧!說了怕給人一巴掌呼死吧”


  老道士神色有點尷尬,臉色漲的通紅,老臉火辣辣的疼。


  冬落麵色有點古怪,不會這老小子真在周天子的手下吃過大虧吧!


  戳他痛處了?

  冬落立即哈哈大笑道:“老道長,你的酒是不是比我的烈啊!看給你的老臉喝得,跟個猴子屁股一樣紅撲撲的,還是說您老喝酒上臉啊!”


  老道士笑容有些古怪,連忙打著哈哈道:“是有些上臉,是有些上臉。不過,酒嘛!你那個後勁比我的要大多了,你可要做好心理準備啊!”


  冬落臉色有些僵硬,低頭看了眼快要見底的酒壺。


  仙家酒釀的後勁會如何?他還真不知道。


  上次在雪族雪雨柔是給過他酒,可那是正常的市井酒水啊!

  冬落心一橫,怕啥,人死卵朝天。


  喝他娘的。這可是仙家酒釀啊!

  冬落一口就將壺中剩下的酒水喝了個精光。


  酒勁大就酒勁大吧!由他去吧。


  老道士對著冬落豎了一個大拇指道:“真英雄也!”


  冬落打了一個酒嗝。


  老道士拿起一塊肉幹放進嘴裏,“周天子花大手筆將你的身體打造成了一個天然的人身小秘境。現在就等著你體內的大道種子在紅蓮葉火的催生下走到成熟。至於最後,是你這個宿主,把大道種子給吞了,還是大道種子把你給吞了。你可別辜負了周天子對你的厚望啊!”


  冬落點了點頭,表示對周天子的恩情默默的記在了心中。


  修者修道,長生久視,隻要別自己找死,壽命都要比一般人長太多太多了,所以修者之間的香火情也與一般人不同。


  一般人圖名圖利,隻圖個立馬見效。而修者與修者之間的香火情則講究一個細水長流。


  老道士接著說道:“你的身體將會是冰與火的戰場,接下來在龍門秘境你得好好活下去。等極致之冰與紅蓮業火大戰結束,之所以讓你進龍門秘境,是因為在龍門秘境內天道的感應很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削弱極致之冰的威勢。”


  難怪周天子說自己的生路在龍門秘境之內,原來如此。


  冬落眯著眼睛看了一會兒山腰上的雲海,隻有天在上,更無山與齊。


  在這樣波瀾壯闊的風景之下,一個人更容易心生豪邁之情。


  冬落起身對著翻滾不止的雲海輕吐了一口濁氣,“在龍門秘境內我會努力活下去的。”


  老道士看著眼前的瘦弱少年道:“我相信你可以活下去。”


  冬落回頭看著老道士,“你來此不是要跟我說一說道德經的嗎?”


  老道士點了點頭,“來之前確實是想要跟你說一說道德經的,見到你之後我又認真想了想,還是不說了吧!現在,我想明白了,不說了。”


  冬落額頭直冒黑線,忍不住想罵幾句娘,但還是僵硬的嗯了一聲。


  老道士似乎覺得有些不妥,“我還是跟你說一句吧!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好好讀一讀道德經,想明白什麽是不爭?還有冰的本質是水,道德經的本質也是水。”


  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


  不爭?


  什麽是爭?什麽又是不爭?

  冬落有些疑惑的說道:“可是修行感應篇,讓我們應當人人如龍,競相爭之啊!道德經卻又讓我們不爭?這……”


  冬落眼神之中充滿了疑惑,一個是修者都在修行的法訣,一個是道家頂天的巨著。


  這該如何?是爭?還是不爭?


  老道士心中滿是讚賞,“等你明白眾生如何人人為龍之時,你就知道到底是該爭還是不該爭了。跳下去吧!龍門秘境就在雲海裏。”


  冬落再次看向雲海,發了好長時間的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老道士也沒有出言催促,也在看著少年的背影發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冬落,冬落。


  易落?易落?

  老道士抬頭看天,師父啊!你當初將我道號改為易落,還說我遇落而起。如今起起落落,那個落字會落在他的身上嗎?

  老道士易落站起身來,看了看天,天好像越來越低了。


  老道士易落對著天空嘲諷一笑,身影悄無聲息瞬間炸裂潰散。


  冬落拇指食指放在眼前,輕輕一捏,好似夾住了一根線,然後猛然往上一提。


  雲海洶湧翻滾,動蕩不止。


  仿佛有人在雲深不知處,掀起了一場風。


  冬落回頭看了一眼空無一人的身後,雙臂打開。


  落入了滾滾雲海之中。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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