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一章 血的解脫
雖然氣溫遲遲不肯回升,但是在這裡的軍營,已經儼然被染上了一層融融的暖意。
「哈……」一位守候在牢房門前的士兵,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氣,帶著幾分漫不經心的困意,眨了眨自己乾澀的眼睛。
不得不說,從宣國營地被統一俘虜了之後,營地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的清凈,開始清點人數的時候還算是讓他們這些士兵們有點事情可做,可慢慢隨著物資清點結束之後,他們是越來越跟著無聊。
如今主子們都在營帳內用膳,他們這些當小的的更是無事可做了。
以前打仗的時候總是盼著戰爭結束,可到了現在,戰爭真的結束了的時候,他們卻是感覺無聊的讓人直想睡覺。
一位來回巡邏的士兵,在圍著牢房轉了幾圈之後,終是晃悠不動了,停在了門口處。
「哎,我說,這白國的那個安陽侯進去也有一段時間了吧?」
「你不說,我都給忘了。」大哈氣的那名士兵撓了撓頭,好信的朝著牢房裡面看了看。
「你說,這安陽侯進去這麼半天,裡面也每個動靜,不能是帶著白帝潛逃了吧?」
「說什麼呢你,你不相信白國的人,難道還不相信皇後娘娘么?你沒聽人家安陽侯來之前是怎麼說的?是奉著皇後娘娘的旨意前來的,況且皇上提前不是也知會咱們了么。」
「事倒是這麼個事,只不過這安陽侯也是進去半天了,到現在一點聲音都沒有,難免讓人擔心啊…」
「不然咱們進去瞅瞅?」
「誰敢進去?要是真和安陽侯撞個正著,這事再被皇上給知道了,咱倆不是質疑皇權么?到時候吃不了兜著走的一定是咱倆。」
「那……那怎麼辦?」
營帳外的兩名士兵正研究著,忽然從牢房裡面傳來了一聲類似動物的嘶吼聲,「咴兒………咴兒咴兒………」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讓門口的兩名士兵皆是嚇得一個哆嗦,不似一般吼叫那般的高亢和氣昂,這一生的吼叫,似乎是從嗓子眼裡擠出來的一樣,像是發出這聲吼叫的人是看見了什麼驚悚到了極限的事情,又或是聽聞了什麼超乎自己預料的現實一般,總之光是這一聲從裡面傳來的嘶吼聲,讓站在門口的兩名士兵,均是驚悚了起來。
忽然,從牢房之內,慢慢朝著門口走出來了一個高瘦的身影,那個身影是那樣的漫不經心,又是那般的緩慢平穩,可就是這樣的身影,卻是讓兩名士兵一起瞪大了眼睛,像是看見了剛剛從地府里走出來的黑白無常一樣的恐懼。
這是一種發自人內心最深處的恐懼,說不出,道不明,卻是那般的驚心和怵目,根根的紅色血絲那麼清晰的在他們瞪圓的眼球上條條浮現,像是要被紅絲布滿,又像是要承受不住恐懼的爆炸。
隨著那個身影的越來越近,兩名士兵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相互對視了一眼之後,其中一名士兵沒了命的朝著主子們用膳的營帳奔了去,只剩下了一名士兵,仍舊站在門口,渾身發抖的不敢再朝著牢房內看去。
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安靜流過,牢房內那抹清瘦的影子也終於走了出來,他抬眼先是用沾滿鮮血的手指遮住了額頭,隨後眯著眼睛朝著晴空上的太陽看了去。
沾滿雙手的鮮紅還在不斷的滴答落在地面上,像是一個個鮮紅的生命一般,從他的手心上滑落,最終冰凍在了白皚皚的積雪之中。
站在他身邊僅僅幾步距離的士兵,嚇得快要破了膽子,饒是他有十萬個不敢的去直視身邊被鮮血浸染的安陽侯,可他還是能那麼清晰的聞見從安陽侯身上散發出來的血腥味。
那士兵膽戰心驚的渾身輕微的顫抖著,忍著想要逃跑的衝動,不斷的在心裡祈禱著主子們能快一些的趕過來。
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夠支撐多久,沒准可能一個呼吸的提不上來,就這麼被活活的給嚇死了。
不過還好,安陽侯並沒有開口說過什麼,也沒有朝著他靠近,他仍舊安靜的站在那裡,無聲的看著自己頭頂上的太陽,無言無語,無聲無息。
半盞茶的功夫過後,終於從遠處傳來了幾聲輕微的腳步聲,已經汗流浹背的士兵朝著遠去一望,不禁相視脫離死亡邊界的深深呼出了一口白色的哈氣。
謝天謝地,皇上和皇後娘娘終於是趕來了……
那廂,年瑩喜在宣逸寧的陪伴下,大步朝著牢房走來,可就在快要靠近牢房的時候,忽然停下了腳步,呆愣愣的朝著牢房門前的那個渾身血紅的身影看了去。
我的老天爺,這還是那個只懂得不經風雨的微笑的白緋繞么……?
不得不說,面對這樣她從來沒有看見過的安陽侯,是她都不敢相信的驚訝和震驚。
此刻的安陽侯,渾身上下全是血紅的,就連他那吹散在腰間上的髮絲,也被鮮血染的黏濕而膩滑,他的臉上,並沒有帶任何的遮掩,曾經那總是遮蓋在面頰上的面具,早已不翼而飛,剩下的不過是那滿面猙獰的傷疤,和那早已被鮮血覆蓋的五官。
宣逸寧見此,也是隨著年瑩喜的停落而緩停了自己的腳步,眯著眸子仔細的瞧著安陽侯半晌,終是壓低了些許的聲音,慢慢的開了口,「一直都聽聞安陽侯是嗜血而殘忍的,但是朕卻一直當這是謠傳,畢竟沒有親眼見過,沒有親身經歷的事情不足以說服朕,可是現在看來,朕終於知道為何各國的達官貴族,為何那般驚恐於安陽侯,哪怕光是聽到他的名字,都要抖上三抖了。」
年瑩喜聽聞,無聲的點了點頭,她曾經也是想不明白,為何世人對安陽侯這三個字是如此的恐懼,曾經那些被綁在高台上的貴族們的反應她還是那麼的記憶猶新,她很清楚的記得,那些自以為是的貴族們,只是單單聽聞了安陽侯的自報家門,便早已一個個的屁滾尿流,當時她還想是那些貴族的沒出息,但是現在看來,安陽侯確實有著讓人聞風喪膽的本事。
一直抬頭望著天空的安陽侯,終於是緩緩的垂下了自己的雙眸,像是有感知的朝著年瑩喜的方向看了去,當看見那遲來的二人時,將目光鎖定在了年瑩喜的身上,輕輕勾動起唇畔,帶著某種解脫之後的鬆懈,懶洋洋的開了口,「你還真是慢,若是你再不敢來,本侯恐怕是要睡著了。」
那邊早已快要靈魂出竅的士兵聽了此話,差點沒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娘啊…這個時候還真睡著?這安陽侯究竟是怪物還是怪物啊………
年瑩喜見此,稍稍調整了一下自己的呼吸,側眼先是朝著宣逸寧看了去,見宣逸寧輕輕的點了頭之後,才大一個人大步的朝著安陽侯走了過去。
越是靠近安陽侯,年瑩喜就越是能清晰的聞到他身上的濃重血腥味,當她徹底站定在他的面前時,早已被腥臭熏的擰起了綉眉,「你是剛剛殺完豬么?弄得一身腥臭。」
安陽侯沒想到對於事情心知肚明的年瑩喜,竟然會用這樣的比喻,一怔之下,緩緩而笑,點了點頭,「確實是剛殺完豬,只不過那豬肥了一些,所以弄得滿身血腥。」
聽著他話語裡帶出的某種輕鬆之意,年瑩喜瞭然他應該已經是放下了過往,如今見他的氣色還算是正常,也是鬆了口氣,不由得調侃,「白緋繞,我要是沒記錯,豬要是肥的話,不應該流出來的是油么?」
安陽侯聽此,一個沒忍住,竟然是大聲的笑了出來,「哈哈……哈哈哈……」不得不說,年瑩喜還真是他見過最為有意思和聰慧的女人。
年瑩喜見了安陽侯這毫無收斂的笑意,無奈的嘆氣,「我說白緋繞,你笑一笑意思意思就差不多了啊,別得寸進尺,笑話我可是要付出代價的。」這人還真是沒品,她是為了鬆弛氣氛才故意這麼說的,難道這白緋繞還真當自己頭髮長見識短了是怎麼地?
安陽侯一邊輕輕點了點頭,一邊收起了自己在面頰擴大的笑容,最後將笑容全都收盡眼底的時候,帶著幾分認真的才又道,「年瑩喜,你有銀子么?」
「恩?」年瑩喜一愣,不明白他這麼問的意思,不過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有是有,可你問這個做什麼?」一直都是別人跟不上她跳動的思維,可是現在看來,似乎是她跟不上白緋繞的思維了。
難道殺完人的人,都是這般變態兮兮的?
「有就好。」白緋繞笑的算計,「年瑩喜,你可是願意等這處營地拆除了之後,在這裡幫本侯建一座廟宇?」
「你要出家?」這是年瑩喜的第一個反應。
「只是想要住在這裡罷了。」安陽侯仍舊微笑。
說實話,年瑩喜聽到這個要求是有些傻眼的,不過見著安陽侯那清明眸子之中解脫的疲憊,向了半晌,終是吞咽進到了嘴邊的所有疑問,毫不猶豫的答應,「你想要,我給你建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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