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六章 九死一生
持續的炮火從大年三十的夜晚開始,一直持續到了大年初一的早上仍舊不肯停息。
軍事營內,寇司彥一臉愁凝的看著沙盤發獃,過了好半晌,才抬頭朝著宣逸寧看了去,「皇上,如今白帝在十里坡附近出現的精兵,並非白國的士兵,都是一些小國的將士,依微臣看,應該是支援白國的部隊。」
宣逸寧目視著沙盤,平靜的問,「平湖王爺那邊可傳來了什麼消息?」
「回皇上的話,平湖王爺早上派人傳了話,雖不算是勢均力敵,但多少還是有傷亡。」
「去把暗牢之中那些早先抓過來的王孫貴族送去十里坡,將他們捆起來扔到高台上,並告訴平湖王爺,若是那些小國的支援仍舊不斷,就先可這些王孫貴族開刀。」
「皇上指的是……」寇司彥恍然大悟,在最開始與安陽侯開戰的時候,皇上就派人將那些幫助白國小國的部分王孫貴族抓了過來,但一直並沒有派上用場,要不是現在宣逸寧再次開口,他都把這茬給忘記了。
「沒錯,就是早先請來做客的那些人。」宣逸寧笑。
「可是當初皇上為何不選擇在對付安陽侯時就用上他們?也許咱們的兵力會減少許多損傷的啊…」
「當初皇后給朕報信,只是說了要將他們抓起來,並沒有說用來威脅安陽侯,當時朕也是很詫異,不過從安陽侯被俘之後,那些周邊的小國與白帝一起逃竄時,朕便知道,皇后是早就看出了這些小國的心思,他們表面上服從安陽侯,實際上卻是輔佐支持白帝。」
「皇後娘娘……」寇司彥聽到這裡,莫名的心中一痛,這個被宣國軍營上下士兵認為傳奇的女子,果然是有著大智若愚的先見之明啊。
只是可惜……
宣逸寧在寇司彥沉默下來之後,也是雙眸獃滯了一下,朝著窗外看去,她此時此刻應該已被白緋繞帶去很遠的地方了吧……
心臟忽然的一疼,接連著五臟六腑跟著絞痛在了一起,宣逸寧豁然回神,伸手抓住桌交的同時,忍著體內翻滾的疼痛說道,「先將那些王孫貴族帶到十里坡,讓平湖王爺暫且收兵,看看那些支援小國的意思。」
寇司彥點了點頭,帶著宣逸寧的旨意出了軍事營。
而在營帳帘子落地的那一刻,宣逸寧再也體力不支的撞在了沙盤上,一直藏在屏風後面的稻穀神醫走了出來,扛著意識逐漸模糊起來的宣逸寧進了里側的床榻上。
伸手解開他身上的衣衫,看著那些已經開始自己不斷潰爛的肌膚,嘆了口氣,「宣帝,如今九死一生已經發作,這毒要吞噬掉你身上所有的皮肉,待到新肉長出,方停止,差不多要十日左右。」
宣逸寧吞咽著一波又一波從體內朝著喉嚨翻湧的血腥,「那麼這十日之中,朕要如何?現在白國步步緊逼,朕又怎能再這個時候倒下?」
「宣帝。」稻穀神醫說著,將手中的藥粉撒上宣逸寧的肌膚上,看著他由於劇痛的輕微顫抖,凝重的道,「從現在開始,九死一生的吞噬一波比一波猛烈,待到八日之後,宣帝應該便會沒有意識可談了,而至於能不能再次醒過來,也要看宣帝自己。」
「唔………」裂膚的疼痛放佛可以斷筋搓骨,滴滴的汗珠滾落面頰,是宣逸寧咬牙的隱忍,輕輕的閉上了眼睛,讓自己與世隔絕,心中唯一還能溢出的甜,是那來自遠方的一抹微笑。
那些完整的記憶,在他的腦海之中迸濺碎裂,在疼痛的腐蝕下,慢慢的殘缺不堪了起來,可饒是他疼痛的撕心裂肺,卻仍然用自己暫存的意識,將那些被打散的意識逐漸拼接了起來。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見她時,她那種對世俗的不忿,對金錢的膜拜,對自由的渴望,都讓他感覺到詫異,那時他想,這樣的女子,應該不會是年家教育出來的女孩,單憑她有著那雙清透潔凈的眼。
再次見她時,她背叛用刑,被人架在長椅上,任由如手臂粗細的長棍狠狠打在她的身上,可她仍舊不屈不撓,甚至還有幾分的閒情逸緻去判斷著年家老夫人到來的時辰,順便在不知不覺中,將年家的二夫人拉下了水。
他確實是被她身上那種隱忍的人剛毅所折服,因為從他接觸女子開始到現在,還沒有那個女子在面對疼痛時,直流汗不落淚的。
所以當時,他便下定了決心,要讓這個心中存有大智慧的女子成為他的皇后,很簡單,只是為了幫助他平定這個亂世之秋。
然,當他悄悄潛入到她的閨房之中,看著床榻上昏迷卻依舊恬靜的她時,他的心臟卻是狠狠的一窒,因為她身上的那種安靜氣息,是那樣的讓他似曾相識。
而就在他迷茫的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的時候,她呢喃著輕嘆夢語,『難道自由就是這麼的讓人觸手不可得么?』
這樣的話語,帶著無奈的憧憬,徹底刺痛進了他冰冷的心,也就是在這一刻,他覺得,將她帶在身邊也好,只要她可以幫助自己,那麼他給她那份不超越界限的包容與疼寵又如何?
可他沒想到,越發的與她接觸,他越是忘不了她的微笑,她的狡黠,甚至是她的一舉一動,不過老天終於不負他,就在他的心徹底為了她淪陷的開始,他知道了她就是那個讓他一直等待的人。
一直到現在,分分合合,亂世沉浮,就算現在疼痛侵骨,他仍舊不悔,不悔與她相識,不悔與她糾纏,不悔等了那麼久,不悔親手放了她。
姐姐……
年瑩喜……
你要幸福,安康,因為這是朕的祝福,而朕的話,從來都是一言九鼎。
「宣逸寧,宣逸寧………」平靜的馬車中,年瑩喜豁然睜開眼睛,看著著眼前陌生的一切,獃滯了一下神情,登時迅速彈了起來。
「醒了么?」
一聲軟軟的話語,傳進了她的耳中,她側目而望,便看見了正在叼著白玉煙桿的安陽侯。
「姓白的,你………」年瑩喜想著昨夜發生的一切,頓時怒氣上涌,「宣逸寧人呢?」
「現在你和我已經出了宣國的軍營了,昨夜趁著你服下**,宣逸寧便派人將你我二人送了出來。」
看著安陽侯臉上的風輕雲淡,年瑩喜一個傾身上前,拉住了他的脖領子,「姓白的,看樣子你早就知道宣逸寧要對我下藥了是么?你不是最不想走么?你不是還沒有報仇么?如今你卻眼睜睜的看著宣逸寧算計我,你到底什麼意思?」
她是徹底的怒了,暴走了,為了安陽侯的知情不報,為了宣逸寧的給自己下藥。
「年瑩喜。」安陽侯笑,伸手佛開她的手,不緊不慢的道,「宣逸寧的意思,本侯怎麼能違背?若是本侯當時有過一點的遲疑,他便會猜到本侯與你之間的貓膩,況且你不是一向是越挫越勇么?這次是怎麼了?難道是因為宣逸寧現在毒發了,所以你便亂了陣腳?」
年瑩喜臉上的憤怒忽然停滯,「你說什麼?」
「對了,你好像還不知道這件事情呢。」安陽侯含笑整理了下自己被她拉的褶皺的衣襟,「宣逸寧留下了體內的目蠱,那麼在十五日之後,也就是今日,母蠱便會徹底的發作,不但會吞噬掉他身上所有的皮肉,更是會喝掉他的精血,毒發十日,八日之後方開始滋長新皮肉,但其中的噬骨挖心之痛,他能不能挺過來,無人清楚。」
「你……我……」一向能言善道的年瑩喜,徹底的語塞在安陽侯的話音落下。
「怎麼,沒話說了是么?」安陽侯譏笑的指了指馬車外,「既然你都無法好說了,那麼便想想自由了之後去哪裡吧。」再次轉目,他譏笑加深,「年瑩喜,其實你也不過如此,真不知道宣逸寧究竟是看上了你的什麼,竟然願意為了你連命都不要了。」
安陽侯本以為年瑩喜是個需要刺激的女人,所以他便在昨日服從了宣逸寧的謀算,答應帶著年瑩喜出來,他本想自己只需在逆境之中刺激她一下,她便會帶著比以前還要堅韌的堅強站起來,可是現在,他覺得可能自己是錯了,因為他總是注視著她的堅強,卻忘了無論如何,她都是一個女人。
說實話,他將宣逸寧的九死一生告訴她,完全是為了生氣,可究竟是為了什麼而生氣,是他現在自己都不清楚的複雜思緒。
不過他以為年瑩喜算是徹底的倒下了,就算是他再怎麼刺激,也再也爬不起來了,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年瑩喜垂頭坐在那裡好半晌之後,忽然猛地抬起了面頰,並對著他掄起了拳頭。
『砰………』的一聲,年瑩喜毫不留情的揮拳打在他的下顎上。
安陽侯只覺得自己口中一陣的腥甜,張開口還沒等說話,一口的血水便順著嘴角流了出來,擦拭著自己的唇角,安陽侯怒視,「你這女人又抽什麼瘋?」
「姓白的,坑別挖死了,話也別說絕了。」年瑩喜笑著收回了自己的拳頭,開始整理起自己的長發。
安陽侯看著已經將長發高高盤起的年瑩喜,不明所以,「你想做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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