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無法訴說
死一般的寂靜,在年瑩喜的話音落下之後,肅然而起,所有的人似乎除了自己的心跳聲之外,再聽不見任何的聲音。
『喀拉…』一聲,碎裂在地面上的湯匙,再次的崩裂出一道細紋,不過是一個微弱到微乎其微的聲音,卻在這一刻,是那樣的震耳欲聾。
所有的人,不約而同的朝著地面上碎裂的湯匙看了去,卻無人敢上前一步將那湯匙撿起。
安陽侯臉上的微笑凍結成了滿臉的殺意,輕輕抿著的薄唇漸漸若動,似乎他只要一開口,便會要了年瑩喜的命。
芊芊的淚珠獃滯在眼眶中,被人架起的雙臂是剋制不住的顫抖,她實在是想不出來為何在這個時候年瑩喜要去激將安陽侯,但很顯然,這不是一個明智之舉。
年瑩喜仍舊毫無所畏的看著安陽侯,看著他面具上的透明口水,順著那面具上的凹凸,慢慢的低落在床榻之上。
埋在被子里的手,已經因為繃緊到了極限而泛起了青筋,指尖麻木,被單褶皺,可饒是這樣,她仍舊保持著那不曾示弱,微微上揚的下巴。
兩個人的視線,在空氣之中碰撞在一起,無聲的交結在了一處,她的孤注一擲和他的不曾表露,正在上演著一場無聲的戰役。
她走這一步的棋,不是想要將了他的軍,而是她別無選擇,勝是僥倖,敗是不悔,就算再重新來一次的話,她仍舊會選擇走下這步棋。
落子,她也許還有一線的希望,若是便這樣的隨波逐流,她只怕和芊芊,都是生不如此。
「侯爺,葯若是涼了,藥效便也跟著失了。」一聲憨厚的提醒聲,響徹在寂靜之中,所有人聽著這個聲音,均是跟著鬆了口氣。
雖然他們不知道為什麼要鬆氣,但他們都知道,若是再那般繃緊了下去,誰也不好過。
安陽侯順著聲音朝著門口看了去,目光在門口彎著腰身的士兵身上掃視了一圈,淡淡的道了句,「再去給本侯取個湯匙過來。」
「侯爺,小人這裡還準備了一隻。」門口的士兵說著,將手裡的湯匙高高的舉過了頭頂,而腦袋仍舊垂得極低。
「你倒是有意思,一碗葯,卻要準備兩隻湯匙。」安陽侯似乎是來了興趣,身子微微轉動,看著那士兵的目光不再是慵懶,而是多了一分不可察覺的試探。
「回侯爺的話,小人曾在宣國城門口瞧見過宣國皇后的火爆性子,怕是皇后醒來會不配合服藥,為了節省時間為侯爺省心,所以總是多准一份。」
「那你可有想過,若是她將葯碗都砸了,你又如何?」
「回侯爺,每天的葯小人也是一併煎兩幅。」
「侯爺。」在那士兵的話音落下后,這士兵的頭頭開了口,「他確實總是煎兩幅,這幾天的葯都是屬下親自取來,親眼所見小廚房的檯子上放著兩碗一摸一樣的湯藥。」
「還真是這樣……」安陽侯笑了,伸手示意那士兵過來,「過來將湯匙送來給本侯。」
「是。」士兵點頭,幾個大步上前,將湯匙舉到了安陽侯的面前。
從士兵的手上接過湯匙,安陽侯並沒有讓其離開,而是直接側目朝著年瑩喜看了去,端著葯碗再次舀起一湯匙的湯藥,遞在了年瑩喜的唇邊。
年瑩喜不屑的嗤笑,抬起手臂正打算這次連那葯碗都掀翻,卻聽安陽侯不緊不慢的開了口。
「你自然是可以打,本侯也會讓廚房繼續煎藥,本侯倒是不怕煎藥的人累著,只是擔心這做藥引子的人會因為你的舉動而命喪黃泉。」
芊芊聽聞,心死的閉上了眼睛,她從第一天開始給年瑩喜喂葯的時候,便得知可這葯的藥引子是從哪裡來的,她不想年瑩喜知道,是怕會對年瑩喜的病情雪上加霜。
現在,安陽侯想要捅開這層本就不結實的窗戶紙,她既然阻攔不住,那麼她選擇閉上眼睛,現在的她寧肯再也看不見,也不想去見到年瑩喜得知后的表情。
「你什麼意思?」年瑩喜手上的動作停止在半空中。
「沒什麼意思,不過是想告訴你珍惜這葯的來源罷了。」安陽侯笑的無害,慢慢朝著年瑩喜傾了傾身子,「你的蠱要想徹底根除,必須用你所愛極男人的皮肉作為藥引子,本侯當然也是希望你愛的是本侯,但是可惜,你愛的另有其人。」
雙眸豁然圓睜,心臟猛地收縮,年瑩喜如同一隻吊線的玩偶,怔愣而木然,「你是說……」
「沒錯。」安陽侯聞了聞手中的湯藥,「這是宣逸寧的皮肉,本侯還記得那取回來時新鮮留著血絲的樣子,看著就讓人覺得香嫩。」他說著,將葯碗放在了剛剛那送來湯匙的士兵手中,然後大步笑著朝著門口走了去。
待到快要邁出門檻的時候,他忽然停住了腳步,側頭伸出手指指了指那碗湯藥,眼裡的譏笑是忍不住的外溢,「忘記告訴你了,你昏迷的這幾日,喝的都是用他生肉熬成的葯汁,差不多有幾日了吧,不過帶回來的肉卻是用不到一日便失去了鮮味,所以算起來,現在的宣逸寧似乎也比你好不到哪裡去。」
他眼中的興高采烈,徹底讓年瑩喜陷入了瘋狂,「你個人渣…敗類………姓白的,你最好給我記住,若是宣逸寧有個三長兩短,我定拆你白國個天翻地覆,挖你祖墳挫骨揚灰…」她從來沒有這般的恨過,她恨安陽侯的殘忍無際,恨自己的無能無力。
本就還很虛弱的身子更加的頹然了下來,在她的怒氣翻滾之下,所有的血液逆流而上,霎時間,順著鼻子和唇角里爭涌而出,染紅了她雪白的衣襟,染紅了那身上的薄被。
「本侯拭目以待,但在此之前,你要先想想那碗葯,你要如何清醒著喝下去。」安陽侯說罷,不再停留,大笑著離開了屋子。
恨吧,這個無聊的世界,只有恨才是最有意思的事情。
隨著一干人等跟著安陽侯的步伐出了門,得到自由的芊芊擔憂的撲在倒在了年瑩喜的面前,看著年瑩喜那雙呆愣而無光的眼,害怕的抖了起來,「小姐,小姐您不要嚇我,小姐………」
「呼……呼呼……」年瑩喜硬撐著死死掐住自己心臟處地衣襟,任由鮮血橫流,不管不顧的翻身就要下床,她就算是有一口氣,也要親手將那姓白的碎屍萬段。
一雙有力的手臂,攙扶住了她滑下床榻的身子,在她還沒來得及掙脫掉這突來的鉗制,只聽耳邊驀然傳來了一聲不屑的嗤笑。
「沒有好身板卻硬要逞能,你想要作死可以,但不要連累其他人。」
這聲音低到不能再低,就連站在年瑩喜另一邊的芊芊都沒有聽見,但年瑩喜卻聽了個清清楚楚。
她不敢置信的側目看著自己身邊的這個還端著葯碗的士兵,在他終於抬起頭來的時候,她像是用盡了所有的力氣一般,狠狠的掐在了他的手臂上。
就算他黑的看不清楚五官,就算他的面頰還長著禿瘡,但她仍舊一眼便認出了那不恭的傲氣雙眸。
門外,有幾個身影晃動而過,他忽然再次的垂下了眼眸,恭敬且毫無感情的提高了些音量的道,「宣國皇后,您還是把這葯喝了吧,不然屬下也無法和安陽侯交代。」
放佛剛剛的一切都是年瑩喜一個人的幻覺一樣,一切的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的正常毫無差錯。
頹然的靠在床榻邊上,年瑩喜死心的閉上了眼睛,輕輕的搖了搖頭,如果她的存活是為了讓宣逸寧倒下的話,那麼她寧願從未醒來,或者就這麼慢慢放棄掉自己眼前生的希望。
「宣國皇后,小人才剛聽說,宣國的帝王已經有足足三日沒有上朝,既然宣國的帝王如此挂念著娘娘的安危,不知道若是他知道了娘娘已不再人世的消息會如何?」那士兵的話語是那般的平靜,卻是字字戳在了年瑩喜的心臟處,「娘娘冰雪聰明,又怎會不明白舍一取二這個簡單的道理?」
舍一取二?呵……
年瑩喜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這麼簡單的道理,她怎麼會不懂?
如果她選擇了活著,那麼她和宣逸寧便都有著一線生機,如果她選擇死,那麼她和宣逸寧之中最後剩下的只會是一個人。
只是……側臉看著那士兵手中的葯碗,她心尖再次泛起苦澀的腥甜,明知是他的肉,她要如何吞咽?
那士兵見她遲遲不肯動作,終是來了急脾氣,在她的耳邊快速的咬牙切齒了一番,「年瑩喜你個妖精…是你告訴我,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現在卻是這般的沒出息,如果可以,我現在真想一巴掌拍死你…」
是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只有或者,才會有可能。
再次看了看那碗出現淡淡波紋的湯藥,她再是不停留的從他的手中搶了下來,仰頭吞咽了起來。
芊芊見狀,捂著嘴巴痛哭一片,而那個侍衛,終於是鬆了口氣。
苦澀帶著血腥的味道沖刷著她的喉嚨,埋沒進她的脾胃,眼淚不自主的順著順著張大的眼角湧出流下,像是一種無法訴說的悲寂,滾燙了她自己的肌膚。
她要活著,不單單是為了宣逸寧,更是為了要親手將安陽侯挫骨揚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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