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八章 何為瘋癲
年瑩喜抬頭正對著足足比自己高了一個頭的宣逸寧,掏出懷裡的銘瑄牌仍在了地上,隨後橫眉冷對的撇唇,「宣逸寧,這東西是你給我的,現在我還給你,說實話我從來沒想過有朝一日這東西會帶給我多大的好處,但是我現在只要用它換取年家人的一命…」她說著,忽而又跟著笑了起來,眼中是生疏的猜忌,「是不是你讓桂祿海給我的時候就已經算計好怎麼收回去了?宣逸寧,你還真是讓我噁心到了極點啊…」
她本以為他雖然處處精心算計,不過是無可奈何,歷代帝王多春秋之愁,哪一個又不是步步為營?可到了現在,她覺得自己根本一點都不了解他,或者說是她可能從沒有見到過他真實的一面。
罷了,她自嘲的笑了笑轉過身去,朝著御書房的門口邁出了步子,本是交易何談了解,宣逸寧又有什麼錯?說到底這次是她太過於放鬆警惕。
一陣風呼嘯過耳邊,一隻大手拉住了她的手腕,她只感覺自己的眼前景物迅速的交替了一下,等全神戒備的想要還手之時,卻是已經被他按在了牆壁上。
他極為好看的唇畔顏色泛著白,捏在她手腕上的大手在不斷的收緊,像是經歷過一場如同浩劫掙扎的一般,他盯著她充滿失望的眼,終是開了口,「他無論如何是我的弟弟……」他的聲音還是那般的動聽悅耳,而那言詞之中捎帶的是來源於最深處的苦痛與不休。
年瑩喜聽著他不帶任何君王稱呼的解釋,詫異的愣怔了好一會,畢竟她從沒想過,高傲如斯的他會有朝一日和她解釋什麼。
只不過……他有他的解釋,她卻未必要聽,難道他弟弟的命就是命,別人的命就可以隨意踐踏?
掙脫開他束縛的鉗制,她擦過他的身子直直的朝著門口走去,眼看著腳馬上就要邁出門檻,她忽然回眸道,「今兒晚上我會去慎刑司的天牢看望年家人,隨便你攔不攔我都是一樣能進去。」她說完,頭也不回的走出了御書房。
門外的桂祿海一直偷偷摸摸仔細的聽著裡面的動靜,冷不丁見著年瑩喜走出,來不及收回腰身的他尷尬的一笑,「皇後娘娘慢走。」
年瑩喜只是停頓了下腳步,便接上了原有的步伐,不帶任何留戀的下了台階走遠了。
桂祿海見年瑩喜走遠了,趕忙邁進門檻,見宣逸寧站在御書房之中背對著自己,不由得更加加快了步伐的再次折回了身子關上了御書房的大門。
他就算是再不明事理,也是猜到了這位新皇后一定是與皇上鬧了什麼不愉快,如若他這個時候前去勸慰,沒准這屎盆子就扣在自己的腦袋上面了。
只是……抬眼看了看天上正中的日頭,他不禁琢磨了起來,不得不說他跟在皇上身邊這麼久,還沒見過哪為妃嬪敢如此與皇上發生正面衝突,更不可思議的是,皇上竟然暗著准許了這樣的正面衝突。
這樣讓人匪夷所思的事情,就連他一位久居宮中的人都難免心生詫異,到底是這位新皇後足夠大膽,還是皇上准許了這位新皇后無限的寵溺。
年瑩喜按著小太監帶著她過來的原路往回去的路上走著,一路上每個見到她的宮女太監無不是低頭的站在原地跟著她請安問好,可她像是聞所未聞一般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像特立獨行的一般,在這本就不屬於她的未知世界上如履薄冰的行走著。
可能她救年更榮是為了芊芊,可能她救王婉修是為了紫蝶,但或許沒有這麼多的可能,她今天還是一樣要和宣逸寧正面對峙的,因為就算她想要年更榮或者年家付出代價,但這些代價也是要保持在平等的基礎之上的,並不是通過其他人隨意施壓的欲加之罪,而將年家徹底的掩埋起來。
像是現在這樣如此草草了事的就給年家定了罪行,不要說她無法對紫蝶與芊芊交代,恐怕她都不知道要怎麼和自己去交代。
她要的是公平,公正,而不是那些可笑的子虛烏有,如果她就這般默認了年家當替罪羔羊,那麼她和玉樹看亦或是安支梅那種見利忘義只懂得維權自己的人還有什麼區別?
一行的隊伍,緩緩的和她迎面相來,年瑩喜收斂起自己繁雜的思緒閃身站在了一邊,不過那隊伍卻沒有與她擦身而過,而是挨著她的身邊停靠了下來。
隨著隊伍中央的轎子緩緩落地,一個瘦弱的人影從轎子里邁步走了出來,年瑩喜差異的望了過去,卻見是剛剛被接進宮中的於淑蘭正朝著她走過來。
於淑蘭打很遠就看見了獨自行走的年瑩喜,她坐在轎子上咬牙切齒了半晌,終是吩咐太監將轎子挨著年瑩喜靠停了下來,她不知道再次見到年瑩喜究竟是個怎麼樣的心情,但她唯一敢肯定的就是,她恨不得現在就親手掐死這個毀了她一切的傻子…
年瑩喜見於淑蘭身染殺氣,知道於淑蘭現在定是恨自己入骨,不過她倒是也不閃躲,而是安靜的站在原地,等著於淑蘭一步步的靠近著自己。
「皇後娘娘安好。」於淑蘭咬牙吐字的給年瑩喜福了個禮,起身的時候卻在所有人的目瞪口呆中,揚起手臂便朝著年瑩喜的面頰落了下去,「你這個賤人…我要殺了你…」
年瑩喜反應迅速的一手阻擋一手制止,不過是眨眼的功夫,便將呈現瘋癲的於淑蘭鉗制在了原地。
剛剛走下另一頂轎子的齊嬤嬤見此差點嚇跪在地上,慌慌張張的奔了過來,攔腰就抱住了於淑蘭瘦可折斷的腰身,哭喊了起來,「皇後娘娘手下留情啊…王妃現在已人事不知,還請皇後娘娘莫要放在心上啊…」
隨著齊嬤嬤的哭叫聲,其他跟隨的太監和宮女也趕過來幫忙,一時間本就瘦弱的於淑蘭被人七手八腳的架成了個大字型,不過面色猙獰的她依舊喊罵著,「你這個狐狸精,掃把星,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圍在於淑蘭身邊的宮女和太監是越聽越心驚,更是用力的拉住不斷想要掙脫的於淑蘭,皇后乃是後宮之首,如此不堪的言語怎能說得?
齊嬤嬤更是五臟六腑都擰在了一起,她們可是好不容易才打理好王府的瑣碎進宮來的,她還指著能在這宮中安穩度日呢,可不想還沒等住上一日便被人拉去了慎刑司。
年瑩喜瞧著於淑蘭如此瘋狂醜態百出的模樣,拍了拍自己的被帶起灰塵覆蓋的衣裙走了過來,她傾著身子靠近咬牙切齒恨不得吃她骨肉的於淑蘭,伸手將她散亂的髮絲攏在了她的耳後,「何必呢?」她的聲音是平緩的,甚至是帶了些許的嘆息。
宮女太監包括齊嬤嬤抖沒想到年瑩喜會這般溫柔的對待於淑蘭,呆若木雞的同時,手上的力道一起鬆弛了少許。
於淑蘭趁機直起身子,伸展著手臂張牙舞爪的朝著年瑩喜揮動,「你這個賤人…你不得好死…」
『刷』年瑩喜的面頰被於淑蘭鋒利的指甲撓出了幾條血痕,那通紅滲著血絲的痕迹凸出在她的面頰上,尤為醒目。
齊嬤嬤見此嚇破了膽,『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求饒的磕起了頭,「皇後娘娘開恩啊…王妃如今已人事不知,還請皇後娘娘繞過王妃吧…」
臉上是火辣辣的,無不是皮肉撕裂的疼痛,年瑩喜不喜不怒的再次伸手,將另一邊散落的髮絲同樣捋在了於淑蘭的耳後,「到今天為止,你輸的身邊只剩下一個奴才為你請命,竟然還不知悔改的這般胡鬧,於淑蘭,你當真是可憐的讓我想笑。」
跪在地上的齊嬤嬤自然聽得懂年瑩喜的意思,想著已經扔下她們不管不顧的王爺和那些拿了俸祿恨不得馬上逃離王府的下人,渾濁的老眼裡閃出了淚光。
於淑蘭被年瑩喜的話說的一驚,不曾開口卻也不再那般瘋狂的稍稍安靜了下來。
其實早在不久前,她便已經分得清楚許多事情了,只是她不想去面對這殘酷的現實罷了,所以才想著繼續裝瘋賣傻的混日子,希望能讓別人都以為她已經痴傻瘋癲,而不會因為被拋棄了而嘲笑於她。
見她稍微安靜了一些,年瑩喜已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測,再次伸手攏了攏她散亂的衣襟,貼近她的面頰,僅用她們彼此能聽見的聲音輕語,「我進你府門,不過是想要找尋一些東西罷了,而你卻將我推向了你男人的床榻,於淑蘭你問心自問,就算你今日的局面是我的報復,可這由始至終的罪魁禍首不過是你自己罷了,你今日的狼狽和我半毛錢的關係都沒有,如果你覺得非要找一個緣由才會好過的話,不如就去怪你自己的男人吧,終是他摒棄你在這裡成人笑柄,而他自己卻是逍遙快活去了。」她說完,起身離開了這是非之地,繼續踏上了回鳳棲宮的宮道上。
於淑蘭看著她硬朗的背影逐漸模糊了視線,最終承認現實的閉上了雙眼,任由兩行清淚流淌過面頰滴打在衣衫上。
她無法否認年瑩喜字字戳進她心中的話語,只因那是事實,她一直不想去面對與承認的事實……R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