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王酒兒生病了
這幾日逢著雨季,雨水的衝刷澆熄了縈繞的熱氣,也驅了空氣中的悶熱。盛夏總是這般,雨水連綿而至,下起來沒完沒了。
許是陰天與雨水的原因,尹子染這幾日都有些懶散。
她倚在塌上描花樣,瞧著窗外蒙了一層黑紗的天色,連遠處那棵樹都在朦朧的暗色中張牙舞爪,這會雨又小了些,簷上滴滴答答的往下掉水滴,砸在地上,濺的四分五裂。
瞧著瞧著,她眼皮子便越發重了,她打了一個嗬欠。
壞了,怎麽又困了,她閉眼又睜開,醒了醒神,趕緊加快了速度,將手下這一副花樣畫完。
這才剛用過晚飯,可不能像前幾日那般,一睡便將一整天睡過去。
她今日的計劃,是去鎮上瞧瞧。
藥酒鋪子交給王酒兒打理,他擔了管事的名頭,雖嚷著先前未曾做過,但他真的打理起鋪子來,竟做的意外的好,他粗中有細,待人又爽朗直接,不光客人喜愛,鋪子中兩個夥計都對他言聽計從。
這幾日鋪子生意穩定了下來,尹子染也得去瞧瞧。
至於溫良夜,又上了南湖山,這幾日他帶著一眾山匪,將打獵的主場地轉移到了鳳鳴山上。
說起來,這事也叫尹子染奇怪,她分明在溫良夜身上瞧不出半分匪氣,但他與鳳鳴山那些性子粗獷的人相處起來,卻並不違和,好似他天生就是這樣一個人,溫溫潤潤的,卻能統領天下所有。
尹子染換了鞋子,又尋了柄油傘,這才跟奶娘打招呼,準備出門,“奶娘,你莫要等我回來吃飯了,我去趟鎮上。”
奶娘在屋裏刺繡,應了她這聲,卻並不許她走,反而從屋裏出來,遞給她一個小包,“你拿著路上吃,莫要一個人走,瞧著能否搭車去鎮上。”
接了小包打開,尹子染才瞧見裏頭是去了殼的幹果和蜜餞,裝了滿滿一兜,沉甸甸的,全是她喜歡的種類,她笑的眉眼彎彎,“您拿我當小孩子了。”
奶娘慈愛的順了順她的頭發,“可不就是小孩子。”
目送她背影越發走遠,奶娘立在門口,整潔的庭院和修繕一新的新屋入目,隻覺如今的日子恍然如夢,原本渾濁眸子都難掩神采。
她不曉得是從什麽時候開始,日子悄悄變了模樣,似乎在越來越好。
奶娘摸了摸自己胸口,那裏用紅線吊著一枚青翠的玉環,掩在衣裳之下,摸到那抹堅硬,奶娘麵上對了幾分憂慮,她隻盼,這樣的日子能過得久一些才好,她不知還能活多久,又能護住那孩子多久,隻盼能瞧見他兒孫滿堂,這般平淡順暢的終了一生……
尹子染還是未曾搭馬車,她腳程快,一路吃著蜜餞踩著水,沒多久也到了鎮上。見著曲水閣的招牌,她才理了理衣裳,端起了掌櫃的架子。
門口鋪了防水的氈子,倒是貼心,尹子染將油傘放在門口往裏走去,卻發現有些不大對勁,今日鋪子裏怎如此安靜,雖客人不少,結賬的夥計也在,但總覺少了些什麽。
哦,原來是,少了王酒兒的大嗓門!
尹子染裏裏外外的走了兩圈,都未曾找到該待在鋪子裏的“王管事”,反而瞧見徐阜黎在二樓架了個躺椅,麵朝窗子躺的舒服。
他見尹子染上了,麵上隱隱現出一抹驚喜,“子染,你可好幾日都沒來了。”
尹子染“咦”了一聲,問“你這幾日天天在這?”
徐阜黎扁了扁嘴,不大樂意的說,“我哥不許我再去你家住,說我去一次,他就派人捉我回來一次,你說是不是不講理。”
可他仍是未回答尹子染的問題,尹子染知他作為二當家手下管著賭坊不少生意,照理說不該有這許多時間在曲水閣歇著。
但她記掛著王酒兒的事,並未深究,而是問,“你可知王酒兒去了哪裏,我上下尋他不見人影,可是出去了?”
“王酒兒?”徐阜黎皺眉,略帶猶豫道,“他沒來麽,莫不是真的病了。”
見尹子染在等他回答,趕緊坐直了身子,“昨個晚上,他與我說他病了,我還當他在開玩笑,沒想到他今日真的沒來。”
別了徐阜黎,尹子染急匆匆的朝王酒兒家中趕,心中有些許著惱,王酒兒病了卻不跟她說,雖是好意怕她擔心,但生了病自己扛著也不值得鼓勵。
王酒兒家院門虛掩著,尹子染方一走進院子,便聽到了咳嗽聲,她麵上的擔憂又重了幾分,分辨之下才知那聲音是自灶房傳來。
尹子染氣勢洶洶的推開門,正好瞧見王酒兒蹲在爐火旁燒火,似乎是在燒開水,灶房煙霧繚繞,熏得他止不住的咳嗽,一雙眸子熏得通紅,嘴唇卻蒼白著,十分狼狽。
王酒兒見來人是尹子染,驚的手裏的火棍都有滾到了地上,“當啷”一聲,“老大,你怎麽來了。”
尹子染恨鐵不成鋼地將門窗都打開了,推他回屋,“我不來幹嘛,叫你將自己熏死在這不是。”
王酒兒也知尹子染是擔心他,嘿嘿一笑,“老大,是我叫溫良夜莫要告訴你的,你前些日子忙得很了,該好好休息。”
尹子染麵上表情變了變,最後成了壓抑不住的怒氣,一字一句道,“這事,溫良夜也知道?”
合著就她一個人蒙在鼓裏。
王酒兒這才知自己闖了禍,迅速改了口,麵上笑容僵了幾分,“老大,是他叫我莫要告訴你的,我是覺得這些事情不該瞞你!”
尹子染斜睨了王酒兒一眼,懶得搭理他,抬手探了探他額頭溫度,有些高,應當是在發熱,越發不能著涼,便將他趕回了屋裏。
對著生了氣的尹子染,王酒兒可謂十分乖巧,裹了被子喝了熱水,竹筒倒豆子一般交代了生病的緣由,“曉月叫我陪她一起去瞧月亮,我便陪了,可誰知忽然竟下起了雨……唉,也不知曉月病了沒有。”
這時外屋有人說話,“病人應當在家,許是在灶房。”
是溫良夜的聲音,王酒兒聽了正要開口,尹子染一記眼刀過去,他便收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