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章
朱珥覺得自己的心砰砰砰地跳個厲害。這可恨的薑琰,說話的時候那張臉怎麽越發好看呢,好看到朱珥不得不吞了口口水,好看到這會兒薑琰拉著朱珥一起去跳山跳海朱珥都會心甘情願跟著一起去。
“就這麽說定了,這次我和你一起出去。”薑琰伸出手,輕輕按壓了下朱珥的額頭,“你無需內疚,我想出去想了萬年,可不全是為你。”
“啊。”朱珥怔愣住,她什麽時候答應過了?
“主人,想開點哦,薑琰若是能出去,你也算是有靠山的人了。”小霧眉開眼笑地說,“主人你別怕啦,緊急關頭我拉你們進來,不會有事的。”
“我也算有靠山的人了?”朱珥緊繃的情緒一下緩和下來,被小霧的話逗得哈哈大笑道。
“自然。”薑琰傲慢地點頭。
薑琰要出雲霧山,不可能是想出就出那麽簡單。他是被誅神殿鎮壓的人,所以這一步便是要欺瞞誅神殿,讓它覺得薑琰還在神碑之下。這個對薑琰和小霧來說到也不難,兩人嘀咕了半天,終於小霧滿臉不舍地掏出來一個木偶,往地上一拋,眼看著那木偶變大,最後長出肌膚和頭發,與薑琰一模一樣。
薑琰往那木偶人身上滴了一滴血,原本看起來僵硬的木偶人瞬時像是被賦予了生命,徐徐睜開眼睛,和薑琰對望著。兩人一時間,像在照鏡子。
“接下來才是關鍵。”小霧難得滿臉嚴肅地說,“主人,這個木偶人,勞你帶出去。”
“帶出去?”朱珥一直看著薑琰和小霧忙活,聞言指著木偶人說,“真能帶的出去?”
“主人,以前自是不可能,現在嘛,很大幾率成功哦。”
朱珥登時明白小霧在說什麽,她的掌控之力徐徐地將木偶人包裹在其中,然後心隨念動,果然,那木偶人到底是沒有真正生命的,很容易就被她裝進儲物戒。朱珥籲了口氣,能被裝進儲物戒,那帶出去基本沒啥大問題了。
“外麵帝鴻舒還在嗎?”
“走了。”
“那我出去了?”
“恩,主人小心。”
朱珥這次出雲霧山時,發現麵前好像有一麵牆擋住腳步。朱珥拚命地推,卻是推不動。
“看來不行。”朱珥似乎聽到小霧遺憾地說。
薑琰是半步聖人,被鎮壓在誅神殿中,哪怕他的一滴血融合後的木偶人,想要出雲霧山,也會遭到阻礙。若是換個人,估計就放棄了,可朱珥並沒有。
“我是你的主人,你敢攔我?”朱珥想到薑琰渴望自由的眼睛,怒吼一聲,手挨上那牆,“信不信我將你變成一坨屎?”她自然是無法將誅神殿變成一坨屎的,可她知道誅神殿是聖器,聖器有靈,它是聽得懂她話中之意的。
看不見的無形牆壁竟真的抖了抖!
朱珥心頭一喜,她知道自己的能力,將整個誅神殿變成其他物件是不可能,便指甲蓋大小的區域還是沒問題的。她的手指指向一個點,牆體察覺到她的舉動,抖的更厲害了。朱珥改指為推,眼前一花,再看清麵前景物的時候,已經出了雲霧山。
“出來了。”朱珥開心地說。
“朱珥,讓我替你一瞬。”
“好。”
朱珥先在身周布置出一個掌控領域,這才將木偶人拿出來放在地上,然後閉了眼睛,讓出身體的掌控權。須臾功夫,隻見雲霧山外的木偶人從地上站起來,笨拙地走了兩步,那雙深邃迷人的眼睛裏浮著淺淺的笑意。
“朱珥,出來吧。”
朱珥回到自己的身體裏,新鮮地摸摸薑琰那宛如真實的臉頰和手臂,“天啦,和真的一模一樣。”
“這可是長生神木,我的珍藏裏就剩這麽一段,全給他用了,如何能不一樣?”小霧嘰嘰呱呱地說,她心好酸啊,那兩個都出去了,就剩她還在雲霧山中。
“我出來了。”薑琰伸展著手臂,突然將朱珥抱進懷裏。他本就比朱珥高了一個頭,此時微微低頭,氣息便撲灑在朱珥的額頭上,“朱珥,謝謝你。”薑琰激動地說,抱著朱珥的手緊了緊,若是細看,就會發現他的手臂在輕輕顫動。這一天終於來到,他在外麵自由的世界裏,擁抱著這個姑娘。
“薑琰。”
朱珥激動地想哭,這一刻,她終於覺得在墨雪大陸上不再是孤身一人。她伸出手,也抱住了薑琰,感受著他真實的體溫,他滿是青草香的懷抱,放任自己靠在他的胸膛上。
“敢勾引我兒,當年真該讓你魂飛魄散。”
森冷無情的聲音突兀地響起,抱在一起的朱珥和薑琰轉過頭,就看到不遠處一身黑衣古樸蒼茫的薑啟汌!
他,又破界來了!
“朱珥,你先走。”
薑琰皺了眉頭,沒想到薑啟汌來的這麽快,他如今還不太適應這具木偶身體,化身又隻有真身三分之一的修為,而薑啟汌是實打實的半步入聖,差距如隔天塹,真打起來,著實吃虧。
“想走?都給我留下。”
朱珥好無語,怎麽一個個都來這招?說靜止空間就靜止空間。
薑琰卻笑了,像是有什麽新發現,本來打算送朱珥走的,這會兒隻和她並肩而立。他深邃的目光打量著薑啟汌,越看臉上的笑容越盛。
“朱珥。”薑琰沉著的聲音傳到朱珥腦海裏,“聽我說,等會我們一開打,你就把他那把劍給變成牛糞。”
“好。”朱珥興奮地答應下來,問,“可是我們都動不了啊,你怎麽和他打?”
“誰說我們動不了?”
薑琰說著話,身影開始閃動,宛如一隻巡視領地的鷹。薑啟汌冷哼一聲,臉色卻凝重起來。薑琰是薑家天賦最好的人,藏書閣裏深奧晦澀的無字天書,隻有薑琰能看。哪怕隻是一具化身,薑啟汌也不敢輕敵。
刹那間,朱珥發現自己能動了。薑啟汌收回對空間的控製,蓄力以待薑琰的攻擊。
朱珥饒有興致地看著瀟灑恣意地天上飛翔的薑琰,她從未見過他動手,機會十分難得。
薑琰繞著地上的薑啟汌飛,飛的不緊不慢。薑啟汌終於拿起他那把通身雪白的長劍,優美流暢的劍身移動中劃出一道星光。
“早就和想飛雪大戰一場。”薑琰停在薑啟汌的正前方,眼中爆發出驚人的光。
“你能走過一招麽?”薑啟汌輕蔑地說。
薑琰不再說話,飛衝而下,帶起漫天驚雷,他的目標卻不是薑啟汌,而是薑啟汌身後三步的地方。驚雷炸響,電光閃爍,朱珥終於看見薑琰的武器。那竟是一把長戟,黑沉沉的杆上龍盤虎踞,戟頭一個月牙閃著厲光,隻看一眼,就生生覺得眼睛作疼。
薑琰手持長戟,朝著前方一往無前地剁過去。月牙黯淡下來,長杆緩緩地往前送。朱珥揉了揉眼睛,驚詫地大張著嘴。這怎麽可能,她好像看見長戟以從未見過的速度剁向薑啟汌,又好像看見長戟慢悠悠地用一種永遠無法到達的速度往前送。
至快至慢!
薑啟汌的劍橫在胸前,滿臉戒備地看著迎麵而來的長戟。無人知道,他的手心全是汗水。他不知道,該如何破這至快至慢的一招,他所有的劍法在這毫無章法的招式麵前變得無用。可他不能遲疑,他必須行動。
長戟剁下來的位置,正好是薑啟汌的心口處。
薑啟汌終於動了!他的劍劃出世間最璀璨奪目的光,劍尖一個小小的如墨黑球從小變大,迎向薑琰的長戟。
砰!
山河動蕩!
朱珥險些栽進剛剛腳邊裂開的深不見底的縫隙裏,便沒顧得上薑琰所說的話。這會站穩腳跟,見薑琰臉色白的像紙,眼睛裏晦暗無神,急忙要按照薑琰所說,將那把劍轉化成牛糞。
飛雪乃是真仙界的仙寶,雖沒有聖級,卻也不是等閑寶物可比,又經由薑啟汌常年養在丹田,早就生出靈智。
薑啟汌正準備乘勝追擊,將逆子降服,哪知劍身抖了一抖,飛雪竟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回丹田裏去。薑啟汌和自己的劍心意相通,他望了眼四周,薑琰那小子不可能還請來救兵,就憑他帶著個凡人小丫頭,哪值得素來狂傲的飛雪害怕?
飛雪有靈,卻並不會說話,皆因薑家人都是修煉狂人,沉默寡言慣了,生生剝奪了飛雪學習說話的機會。它越抖越厲害,恨不得從來不存在。是了,通體雪白的長劍,自是最愛潔淨。
朱珥莫名感受到飛雪的驚恐和可憐。她不能同情一把劍,更何況是薑啟汌的劍。
薑啟汌強製飛雪繼續迎戰,他要開始反擊,讓離家多年的逆子看看他這些年的成就。飛雪脫手而出,在空中光芒大盛,似要吸淨天地間所有的光。四周漸漸暗下來,薑啟汌身前的飛雪愈發明亮閃耀,綻放著灼人的光芒。那光芒將薑琰籠罩在其間,光華流轉中,薑琰抬了抬手,想要握著長戟反攻,卻被壓製得快要拿不穩長戟。
薑琰手中的長戟也飛向天空,幾欲和黑色的天幕融為一體,朱珥的肉眼已經找不到它。天不知在何時分化成兩種極端,一邊是閃瞎人的強光,一邊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朱珥站在無邊的黑暗中,默默地將轉換之力覆到飛雪身上。飛雪到底是薑啟汌的劍,是頂級仙寶,哪是那麽好轉換的。朱珥生出一種用牙齒咬到石塊的硌痛感,可她不能鬆懈不能放棄。或許下一個瞬間,那強光就會吞噬他們。
飛雪的劍身再次抖了抖,它在空中打了個轉,似在疑惑的尋找危險的源頭。
越是緊要關頭,朱珥越是淡定沉著。她知道一著不慎,就會滿盤皆輸。所以她先是沉靜了心情,又才將覆在飛雪劍身上的轉換之力緩緩施展出來,這一次,她不再想要一次轉化完飛雪整個兒,她決定一點點蠶食。
以小窺大,效果顯著。
薑啟汌站在地麵,看著天上突然掉下來一個小黑點,還隔得老遠,他便聞到一股子腥臭味。這是……薑啟汌變了臉色,難以置信地看著天空,天上怎麽會有這玩意?他袖子一揮,那小黑點便被拍飛。可這才剛剛開始,天上接二連三地掉下小黑點,他同時感覺到和飛雪的聯係變弱。
好詭異的情況。薑啟汌心念一動,便要將飛雪收回丹田。飛雪幾乎是雀躍歡呼著,奔向主人,還沒靠近薑啟汌的身,就被薑啟汌一巴掌拍飛到天際,墜向不知何處的深淵。
陪伴多年的寶劍,到底是怎麽回事?薑啟汌的臉上黑得要滴下墨水來。剛剛撲鼻而來的濃鬱腥臭味,險些讓他當場嘔出來。
朱珥卻受了啟發,看薑啟汌喜歡揮袖子,笑眯眯地打起他袖子的主意。袖子可比飛雪容易對付多了,朱珥輕鬆地控製住它的形態。是以,當變回來的飛雪再度不死心地想要回到主人身邊,薑啟汌看著它一如從前潔淨雪白的劍身,心有餘悸地想要再度將其拍飛時,袖子才剛動,就揚起了漫天的牛糞。
堂堂一個半步入聖,就這麽被牛糞給灑了滿頭滿身。
“啊。”薑啟汌一生中絕無僅有的失態時刻,他爆發出一聲憤怒又倉惶地吼叫,緊接著,人便不見了。
“安全了。”薑琰朝著朱珥豎起大拇指。
朱珥朝著他燦爛一笑。真想不到,薑啟汌會這麽好對付!
“他,素有潔癖。”薑琰笑得不能自抑,這怕是薑啟汌這一生中最窩火的時刻,“多虧你出雲霧山時對付那麵牆給了我靈感。”
“嘿嘿,看他以後還敢惹我。”朱珥臭屁地說。
“你啊。”薑琰將長戟往空中一拋,長戟變成一艘船大小,薑琰於是帶著朱珥坐在月牙上,風馳電掣地往崖山趕去。
“我知道,下次他就沒這麽好對付了。”
朱珥蕩悠著雙腿,隻覺得十年間第一次這麽悠哉樂哉,快活地好似神仙。可不就是神仙麽,滿天星辰似伸手可摘,地上萬物一閃而逝。她心知照這速度,不過兩三個時辰,兩人便可到崖山。
“他自持身份,以為天下沒人傷得了他,身上半點防禦都無,措手不及才吃了這個狠虧。下次,你瞧著,他保準三丈之內重重防禦。”
“真是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