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誰和我風雨同舟
下午四點,振華集團總部,小會議室內,煙霧繚繞。
以往開會時,可沒誰敢當著展小白的面抽煙,哪怕號稱煙槍的銷售副總老梁,也得憋著。
但今天,只要會吸煙的,人人嘴上都叼著一顆煙,屋子裡煙霧繚繞,好像仙境那樣。
當看到公關部部長張良華最先拿出香煙,旁若無人的點上一顆時,展小白立即皺眉,輕咳一聲。
這是提醒老張,不能在會議室內吸煙。
老張卻聽而不聞,吸一口吐一口的貌似悠閑。
展小白看著他的眼神變冷,正要發作時,暗中卻又嘆了口氣。
在召開會議之前,展小白就已經預料到,她宣布即將遭到慕容集團的沉痛打擊后,公司高層會軍心動搖,人心惶惶,開始考慮自己退路,不再聽她的招呼了。
可她真沒想到,最先不把她當回事的人,會是張良華。
張良華不但是公司的老人,更是老展的表兄弟,算是展家父女最信得過的人了。
要不然,就憑老張總是傳出和女下屬不好的緋聞,特討厭這種事的展小白,又怎麼會讓他依舊穩坐釣魚台。
甚至,她還幻想公司高層軍心浮動后,就指望張良華來幫她穩定軍心呢。
卻沒料到,就是老張先高舉起了不聽話的大旗,不把她當回事了。
展家父女最信任的老張都這姿態了,更何況是別人?
於是乎,幾分鐘內所有吸煙的高層,都悶悶的叼上了香煙。
坐在展小白左邊的謝柔情,怒視著張良華幾次想拍案而起,都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眼看公司就要破產倒閉,樹倒猢猻散了,這時候就算謝柔情站出來指責誰,疾聲高呼大家一定要相信展總,絕對能帶領公司渡過當前難關,也沒誰會擺她了。
起不到任何作用,只能白白得罪人的事,沒必要去做。
又是張良華,在一顆煙吸完后,率先向展小白髮難。
振華集團是展家父女說了算,問題是在場諸位高層,或多或少都有些股份,加起來也有20%之多了。
振華集團的市值約為六個億,那麼20%的股份,就是一點二億左右了,在場二十個高層人均能分五六百萬,也能勉強創業干點小生意了。
公司業務蒸蒸日上時,沒誰會傻到轉讓股份,每個月吃分紅就能高達數萬,就相當於養了一隻會下蛋的雞,躺著睡覺就能掙錢。
現在不行了。
就因為展小白自己作死,得罪了龐大的慕容集團,導致公司即將破產倒閉,連累各位高層養的母雞也病入膏肓,隨時都會咽氣,一文不值,那麼趁早賣掉它才是正辦。
問題出現了,即將瘟死的雞賣給誰,又有誰肯接手呢?
當然是賣給展小白了。
她不肯接手也得接手,誰讓她自己作死,招來了病毒,害死大家的雞了?
至於她接手一堆死雞后,會遭受多大的損失,又是怎麼處理等問題,張良華不會去管,他只是在掐滅香煙后,用非常溫和的聲音,直白表達他要退掉手裡5%的股份。
張良華是諸位高層中,占股比例最大的一個。
5%的股份,按照當前振華集團六個億的市值算下來,約為三千萬左右。
張良華說的很清楚,他這次退股只要現金,不要任何實物抵押,因為他已經老了,已經不再像在座的年輕人那樣,能打能拼還能再次創業了,只想守著這點小錢,安心頤養天年。
砰!
他的話音未落,謝柔情終於忍不住拍案而起,指著他厲聲說道:「張良華,你能不能別這麼卑鄙?就在上個月,展總召開公司人員調整大會時,還曾經委婉提議你退居二線。你還拍著*脯說,你今年才五十三歲,精力不輸年輕人,再干十年是沒問題的。怎麼才過了一個月,你就老了?你的嘴,還是嘴嗎?我看還是叫13吧!」
也唯有謝柔情才敢當眾指責張良華,才能抹下臉來說他的嘴就是那個啥。
儘管現場氣氛很壓抑,可諸位高層還是忍不住噗嗤笑了。
展小白沒笑,面無表情,眼神木然。
張良華則老臉羞紅,也抬手狠狠拍了下桌子,蹭地站起來:「謝柔情,你怎麼說話呢?你身為女人,卻能說出這種粗鄙下流的話」
謝柔情打斷他的話:「呵呵,張良華,你還有臉說別人『粗鄙下流』這四個字,就不怕遭雷劈嗎?」
別看老張是粗鄙下流的代言人,但人家只是實幹家,要想憑藉一口紅口白牙,和玩世不恭慣了的謝柔情生撕,一萬個捆起來也不是她的對手。
被她噴的渾身發抖,老臉漲紅的要出血,嘴巴張的能塞上個茄子,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老張急了,雙手重重拍在桌子上,腦門上青筋亂蹦,嘶聲吼道:「我不管,我就要退股。不要任何實產,只要現金。」
「張良華,我看你是在做夢吧?公司市值確實有六個億,但那包括了所有不動產。如果公司真破產倒閉,轉讓估值的話,至少得折價60%左右,市值嚴重縮水只有兩個多億。你卻要按照六個億的估值套現。呵呵,姓張的,我怎麼發現全世界就你是個聰明人呢?」
「我不管!我就要我的三千萬。」
「姓張的,你別仗著展總心善」
謝柔情剛說到這兒,就被心善的展總打斷:「謝處長,不要再說了。」
「展總,姓張的也太不是東西了。」
「不要再說了。」
「是。」
謝柔情看展小白神色冰冷,不敢再說什麼,只好恨恨的咬了下牙,坐了下來。
展小白看向了張良華。
張良華倒是很想和她對視,毫不退縮,只是對視了沒幾秒鐘,就心虛的低頭,慢慢的坐了下來。
展小白這才緩緩掃視了在座的各位一圈,淡淡的問:「還有誰要退股?現在一併說出來。我展小白雖說已經窮途末路,但絕不會虧待各位。畢竟,振華集團能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大家群策群力的勞動所得。更何況,公司當前的險境,是我一手造成的。於情於理,我都不能讓大家為我的錯誤買單。」
沒人說話,也沒人看她,都低著頭,吸煙的吸煙,喝水的喝水。
並不是所有人,都像張良華那樣卑鄙無情,在公司最困難時和展小白撕破臉。
展小白臉色稍緩,幽幽嘆息:「唉。其實我也很理解各位的苦楚,我不會責怪任何人。這樣吧,想和我風雨同舟的,舉手吧。」
風雨同舟?
風雨同舟的前提,是振華集團這條小船,還在商海里漂著,在暴風雨里艱難前行。
現在船底已經漏了,沉沒只是早晚的問題,還怎麼風雨同舟?
展小白這樣說,只是為了好聽而已。
謝柔情還是第一個舉起了手。
卻又接著放下了。
因為她在舉起手后,才想起她在公司內並不佔股。
她是展小白的絕對心腹不假,可來公司工作的時間卻沒兩年,在場占股的高層們,都是展振華當家時的老人們,為鼓勵他們,才給配的股。
「小白,風雨同舟。」
又是難熬的幾分鐘過去后,負責銷售的田副總舉起手,緩緩地說。
在當前的正式場合,他沒有稱呼展總卻喊小白,就是把自己放在她長輩的位置上,來表示和她風雨同舟的決心。
「我也是。」
後勤部長老白,也舉手。
「還有我。」
人事處的老林,在舉起右手后,長長地鬆了口氣。
「我。」
「還有我。」
不斷有人舉手,聲音雖低,卻很堅定。
這些人經過艱難的抉擇后,都選擇了必死之路。
人活一輩子,總會遇到不想去做,卻必須要做的事,來證明他們是否對得起良心二字。
一大半的高層,都舉起了手。
每當有個人舉起手,張良華的臉色就難看一分,嘴角卻偏偏翹起「誰想死就去死,我會祝福他一路走好」的譏諷。
「好。那我就謝謝各位的信任了。雖說我無法給予各位任何的承諾,但我發誓,絕不會這樣束手就死。至於幾位想外出獨自創業的,我也不會因此有任何的布滿。只會在這祝福各位」
就在展總「虔誠」祝福張良華等人時,有人敲響了會議室的房門。
展小白秀眉皺了下,說:「請進。」
門開了,是前台小王。
小王剛邁步進來,就被滿屋子的煙氣給嗆了下,慌忙抬手捂住嘴,劇烈咳嗽幾聲后,才說:「展總、咳,咳。展總,有位姓葉的客人,自稱是京華宏圖集團的副總,想見您。」
「什麼?」
展小白一楞時,有兩個男人出現在了門口。
前面那個男人,身穿深灰色襯衣,戴著一副金絲眼鏡,相貌儒雅斯文,面帶溫文爾雅的笑,一看就是氣度不凡,大有來頭之輩。
他後面那個人,則穿著黑色襯衣,脖子上扎著領帶,看上去很像商場上的成功人士,卻是神色彪悍,尤其那雙眼的眼神,泛著冷光,就像狼眼。
葉臨空站在門口,看向居中而坐的展小白,儒雅的笑笑:「展總,您好。抱歉,打攪各位了。請先允許鄙人自我介紹下。我姓葉,葉臨空。目前擔任京華宏圖集團的副總職務,這次來找展總,就是想和您洽談下,我們雙方有沒有合作的可能。」
葉臨空是個聰明人,剛見到展小白后,不等人家詢問,就乾脆的說明了來意。
展小白這才明白過來,小臉上攸地浮上好看的紅色,緩緩起身,顫聲問:「京、京華宏圖集團?」